陆宴知瞧她这副模样就来气,遂又踢了下她的凳子。
踢完了昭玉的凳子,他才淡淡的开了口:“临昌王深明大义,本王实在佩服。既如此,和亲人选就定你闺女吧。赶明儿个把羽茜郡主喊进宫里头来,随便找个屋子叫两人相看一二,若是都没意见这事儿便定下了。”说完,他看向东夷使臣旁的青年男子,问:“阿尔文首领,你觉得怎么样?”
陆宴知这番话说完,在场之人都一个个瞪大了双眼,表情复杂极了。
大抵是这会儿,他们实在是不知道是该先震惊那青年男子竟然就是东夷的阿尔文首领,还是该说陆宴知这厮太过荒唐。虽说大邺民风开放,可也没有开放到未婚男女大庭广众之下就相看的理儿!
听听他说的这叫什么话!还想叫俩人单独找个屋子见面,有这种事儿吗?这简直、简直……不像话!
昭玉则是惊讶的看了一眼阿尔文,原来他就是阿尔文,难怪了。
再看向旁边被气的不轻的临昌王夫妻,昭玉忍俊不禁。
眼瞅着临昌王脸色都绿了,他猛地站起来,动作之大还险些将桌子撞倒了。
语气着急的道:“摄政王,此事不妥啊,小女还在禁足,且阿尔文首领想娶之人,也不是小女……”
陆宴知拧着眉,看他的目光仿佛看个傻子。
他语气不耐烦:“禁足解禁便好了,又不是腿折了出不得门,你废什么话?且阿尔文守首领又没见过你闺女,说不准见了她便觉着她更合适,非她不娶了。”
临昌王被他胡搅蛮缠的一番话气的差点厥过去。
其他人则是面面相窥,谁也不敢吱声。
东夷使臣擦了擦额头的汗:“摄政王,此事、此事的确不妥……”
陆宴知彻底没了耐心,冷眼嗤笑:“不妥个屁!我们大邺的公主生来尊贵,从没有给人和亲的道理。你们真想同盟本王乐意至极,可若是想拿和亲威胁――”
说到此,他眸光阴森,冷冷的盯着阿尔文:“大邺的百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众人听后,表情都十分古怪。
一番话说的正义凛然没错,乍一听也挺叫人热血沸腾的。
当然,要是没前头那翻乱点鸳鸯谱的话,他们就真的信了。
区别对待还做的这么明显,也就只有他了。
多缺德啊。
合着公主没有和亲的理儿,郡主就有了?
瞅瞅,人临昌王夫妻两个脸都快给他气歪了。
殿中静了好一会儿,阿尔文才终于站起来。
他单手斜在胸口上,朝着陆宴知与沈瑜点头笑道:“摄政王好眼力,早便听闻大邺摄政王有勇有谋,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勇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阿尔文擅自进中原,未曾告知这是我的过失,还请大邺陛下与摄政王莫怪。”
到底也没真打算撕破脸皮,这阿尔文态度也不错。
沈瑜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后,便朝着阿尔文点点头:“阿尔文首领不必多礼。”
陆宴知哼笑一声,语气耐人寻味:“谬赞了,不及阿尔文首领足智多谋。”
他前头昭玉听了这话,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阿尔文恰巧瞧见了昭玉含笑的模样,目光一顿。
只觉着美人笑起来愈发的美了,遂多看了片刻。
很快,便见陆宴知眼神冷了下来,瞬间了然,移开目光道:“你们中原有句诗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十分认同。但我更为认同另外一句话,君子不夺人所好。”
说到此,他神情颇为遗憾,叹口气,“看来,我与公主殿下注定无缘了。”
陆宴知最烦人文绉绉的拽文弄字。
不过看在他还算识时务的份上,也没再发作,只敷衍道:“无妨,羽茜郡主才貌双全,想必阿尔文首领定会喜欢。”
说完,他还径自点了点头,愈发觉着这俩人还挺般配。
一旁有大臣一脸疑惑的看陆宴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不久摄政王似乎还当众说了沈灵羽生的丑,把人都给说哭了。
……
晚宴过后,昭玉便被赵太后留在了宫里头。
陆宴知与阿尔文那一番对话,只要是不傻的人,都能听得出来昭玉跟陆宴知关系匪浅。
一回宁和宫,赵太后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看向昭玉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愤怒。
昭玉知道躲不过了,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轻轻唤了一声:“母后。”
赵太后将袖子抽出来,气的揉了揉按了按额角,冷声道:“原来你还知道哀家是你母后!”
昭玉小声哄道:“母后,昭玉知道错了,您别气了。”
赵太后寒着脸:“错?你哪里错了?”
见昭玉垂眸不语,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你跟陆宴知,到底什么时候的事?难怪你不叫哀家张罗你的婚事,原来是早就有了打算。”她越往下说,脸色越是难看,声音也愈发的大:“陆宴知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你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能够玩的过吃人不吐骨头的陆宴知?昭玉啊昭玉,你糊涂啊!”
陆宴知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狠起来六亲不认。
在赵太后眼中,便是姬元嘉,都要比他强上不少。
昭玉低声道:“母后,儿臣知道陆宴知不是好人,可他待儿臣却不错。今日若不是他,儿臣许便真的要被逼着去和亲了。”
重生以来,母后还是头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可见是真的气狠了。
赵太后:“如今你胆子愈发的大了,一声不吭的便和了离,又瞒着哀家与陆宴知……”说到此,赵太后的眼圈渐渐的红了,她气的拍了下昭玉的手臂,哽咽道:“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哀家这个母后!”
昭玉忙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慌道:“母后,您别哭,昭玉真的知道错了,日后再也不敢瞒着您了。”
赵太后突然将昭玉一把揽入怀中,颤声骂道:“你父皇这个杀千刀的,死了便死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们娘仨,日日提心吊胆。你也是个傻的,做个寻常女子相夫教子不好吗?为何非要掺和进来!”
渐渐的,赵太后泣不成声:“吾儿受苦了。”
昭玉眼眶也泛起了红,她轻轻拍着赵太后的背,轻声说:“母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上一世,她选的便是母后想叫她走的这条路,可又有什么好结果呢?
她叹气:“陆宴知虽不算是个良人,但儿臣却认为他远胜于尚修明。今日您也瞧见了,他对儿臣很好,您不必忧心。”
赵太后红着眼问她,“他可有强迫于你?”
昭玉哭笑不得:“母后,您说的哪里话?陆宴知虽是个混不吝的,但自有风骨傲气,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赵太后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
昭玉将赵太后哄睡了后,夜色便深了,遂在宫中留宿了一夜,翌日一早出的宫。
刚准备上马车,便被人喊住了。
“昭玉――”
她转过身去,便见尚修明站在宫门外头,正定定的瞧着她。
昭玉目露疑惑,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是在上早朝吗?
他未穿朝服,身上穿的还是昨夜晚宴上穿的衣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衣服跟头发都被露水打湿了些许,眼睑下微微泛黑,唇色泛着白,看着有些憔悴。
“尚大人。”昭玉点头颔首,面色稍稍不耐。
一大早上就在宫门口堵着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尚修明也看出了她面上的不耐烦,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他并未上前,只垂眸道:“你不必再躲着我,今日我来找你,只想问两件事。”
昭玉:“尚大人请讲。”
尚修明:“你与陆宴知之事,可是真的?”
昭玉淡淡道:“本宫以为,经过昨夜之后,尚大人心中便已经猜到了。”
尚修明:“我想听你亲口说。”
昭玉点头:“是。”
尚修明攥紧了拳,紧抿的嘴唇瞧着又白了几分:“那你同我和离,也不是气话?”
昭玉语气讥讽:“自然不是。尚修明,你缘何会觉得,你那般对本宫,本宫还会对你一如从前,痴心不改?当个心盲眼瞎的蠢货一年便够了,更何况,你对本宫也并无情谊,装作放不下这桩婚事的模样又给谁看,厌人厌己,何必呢?如今,本宫对你早已再无眷恋,希望尚大人日后别再来纠缠了。”
说完,不再理他,径直掀开帷裳,上了马车。
车外,尚修明看着她没有半分眷恋的身影,忽的笑了下,只不过配上那微白的脸,没了原先的意气风发,倒显得有些狼狈。
他低声自言自语:“是啊,我又不心悦她。盈娘因她父女二人而死,我对她厌恶的很,她会同谁在一起,我又何必在意呢。”
车内,昭玉按了按额角,“回府。”
“是。”
昭玉顿了顿,又道:“等等,还是去摄政王府吧。”
“是,主子。”
路上,昭玉便想着,明日叫徐嬷嬷回宫。
如今母后身边的宫女,皆是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徐嬷嬷跟了母后多年,感情深厚,她一个人在宫中,再没个知冷知热的,难免孤寂,不如将徐嬷嬷留在母后身边。
正想着,马车便已经停在了摄政王府前。
王府的门房瞧出了公主府的马车,见停了后忙上前接。
谁也不敢怠慢,这位虽未嫁进王府,但也算得上是王府的半个女主子了。
昭玉刚下马车,青衣听了消息,匆匆赶来。
“殿下,您过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奴才一声,快里边儿请。”
昭玉问他:“王爷可在府中?”
青衣:“在呢,方才还在念叨您呢。”
昭玉笑了下。
果然,今日陆宴知又装病没去上早朝。
青衣直接领着昭玉去了书房。
昭玉挺诧异的,陆宴知平日里很不爱去书房,除非有事。
今日这一大早上的,是怎么了?
“王爷在看书?”昭玉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