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清他这个时候还在庆幸,还好他这几年每天都有坚持锻炼的习惯,还学了一些拳脚功夫,所以这个时候,尽管身上衣服单薄了一些,但是他感觉还能坚持的下去的。只是到时候在号舍里,他少不得需要活动活动手脚的,从前些日子买的考前注意事项的那个小册里,杨云清知道这个会试是连炭盆都不会提供的。
没有多久,杨云清就听见了梆子声,他知道,这是贡院的门开了,他该进场了。
第76章 会试 这章很无聊,可不买, 就是考试……
从还算暖和的马车下去, 杨云清马上就能感受到外面寒风吹在身上遍体打颤的感觉,还好没过一会,他就缓了过来, 也渐渐适应了。
杨云清他来了这之后, 休整了一段时间,因而现在精神面貌很是不错, 没有半分萎靡之感。不过在排队进场的时候,杨云清看到了不少风尘仆仆、一身倦怠之色的应考举子。
杨云清猜测, 要么是这些举子, 第一次来京城参加会试, 没有经验, 出发的时间没有安排好,导致来了这京城之后, 还没有来得及休整,便直接得来参加会试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原因,那就是路途遥远。这种情况的举子, 运气实在是不好。他们因为路途原因,乡试结束后, 等放榜了, 便要向京城这边赶来, 但是也堪堪只能在会试开考之前, 提前到个几日, 到了之后, 根本就休整不过来,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古代的交通实在不便。
不过每年,到不了京城的举子极少, 除非是因为生了重病或者是家中有长辈去世,不得不守孝这种不可抗的因素。
有些举子家境贫寒,而到京城来参加会试的路费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让他们拿,说实话东拼西凑最后也能拿的出来,但少不得一顿肉痛。
不过就杨云清所知,大周朝在这事情上可以说是还算人性的了,参加会试的举子是可以根据路程远近去领银子的,路程近的一二两,路程远的三四十两,而且在来的途中,还可以免费住在驿站,吃喝都是免费的,这样就又省下了一笔钱。
只不过是条件会是极其简陋一些,或许比起驿站里提供的那些吃食,很多人都宁愿吃自己带的难啃的干粮。这样一来,到了京城的时候,还能剩下一些银子呢。
杨云清他作为即将去京城参加会试的举人,自然也是可以去领这个路费的,不过他不缺这一点银子,也就没有去。
“都排好,一个一个来,不得大声喧哗。”前面衙役喊道。
杨云清他前面就还剩下几个人,然后马上就要到他了。说实话,这个时候说要不激动也是不可能的,多年苦读,成败也就在此一举了,更别说杨云清此次还有拿下会元的野心。
除了衙役在这边一个个的搜检,在旁边还时不时的会走过一队巡逻的兵士,比起乡试也是庄严肃穆多了。
此次搜检,照例也是需要脱掉衣服的,不过衙役会把人领到一个简陋搭建起的棚子里,这样一来,虽然棚子里面也是偶尔四面漏风,但是比起外面,还是要暖和一点,没有那么冷,还能撑得过去。要是直接在外面脱下衣服搜检,杨云清估计,这还没进场呢,就得倒下几个。
当然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棚子虽然比外面好上那么一点,但脱完衣服后还是十分的冷,杨云清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注意好自身的形象,没有当场抱着胳膊打颤。
这会试进场之前的搜检,那是恨不得连头发丝都检查各一遍,夹层的衣服但凡他摸到有一点不对劲,就立马拿剪刀给你剪开看一看,鞋底只要不是像规定说的那样的厚度,就直接给你没收,或是不嫌麻烦的拿刀把鞋底捅开检查一遍,而考篮里的东西,那是都给你掰得碎碎的,就怕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搜检完了之后,大家都是十分狼狈的在那整理一下仪容,没有谁会去笑话谁,反正大家都差不多。
杨云清他这次分到的号舍位置很不错,朝阳的,白天还能晒到太阳暖和一点。而且会试虽然不提供炭火,但是热水还是提供的,杨云清他的这个位置,要热水就很方便了。
杨云清领过三支蜡烛,然后进了号舍里面等着考官分发考卷,他当然也是没有闲着,照例还是在等待考卷的时候,收拾了一下号舍,把号舍弄得干净了一些。
此次会试的主考官有四人,其他的同考官也有十几人,一共加起来也有二十人左右的样子。因为此次会试,干系重大,所以诸位考官是慎之又慎,考生进场后,他们又巡了好几趟场,之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几位主考官才让人把考卷分发给诸位考生。
这第一场考的是三道四书题,四道五经题也就是经义题。这也是惯例了,每年乡试也是这些,各种老套的题目都出遍了。而会试到底是会试,虽然都是那几个题型,但是比起乡试难度却到底是上升了不少,有的题目不仅出的精妙,而且还会不注意的误导你,让你一不留心就偏了题。
这第一道题目出的中规中矩,“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杨云清他猜,这个就类似于现代高考中的送分题,简单一些,免得见了后面难的题目后,弄得整张卷子没有一个题目会做。前面好歹能有一道题目是会的,脸面也好看些。
上面的几句,它们出自《论语・泰伯》,这是里面孔子称赞尧的话,大概意思就是说尧这个人很伟大,人民找不出词来表达对尧的赞美,他的功绩也太卓越了。
这个意思很容易看明白,而答题时的要点也很清楚了,就是要考生来颂扬古圣先贤的化育之功,比如说尧为人民干了哪些事,用了哪些贤人,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借此表达一下咱们大周朝君主也是这样英明神武,然后自己也要效仿古代贤人那样,辅佐君主,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虽然这个题目很简单,但是也要小心,不能出错。不过总而言之,这道题目就是一道送分题,只要政治立场正确,外加没有什么言辞错误,一般都没有什么问题。
而写完这个第一道题目,杨云清就开始看第二道了。
这第二道题目,那难度比起这第一道,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那个难度是噌的一下上去了,第一道与第二道,大概就像是小学加减法和高中奥数题吧。
第二道题目只有一个字 ,就是“二”。这一个“二”字,给出的信息量太少了,就单说那《论语》里面,这“二”就出现了不下十次。
这个时候,贡院里面其它的号舍里面,有不少考生都在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的思考这个“二”到底是什么。
还好杨云清他当初才开始参加县试的时候,就一直担心会出这种偏题怪题,因而四书五经是背的滚瓜烂熟,里面那些看起来能出偏题怪题的句子,他全部都重点背诵。
这个“二”,他印象很深。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是论语中的一句,那句话就是:“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 ”
四书之中,就这一个“二”是独立断句,其它再也找不到一处。杨云清当时就是因此,才对这句话印象格外深刻。
这句话前后全句是: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
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这段话的意思是,鲁哀公问国家财政不足怎么办,然后有若回答说可以减税到十分之一,接着哀公问十分之二的税尚且不够用,怎么还减税?但是有若他却回答说,百姓富有君主怎么会不富?百姓贫穷君主如何富?
这道题目,用现代的话来说,那考的就是民本四项,不是有那句“少年富则国富”吗?换在这里就是“百姓富则国富”。
这个题目,它就是体现了那个民本思想,想要国富,那就先富民,虽然看起来简单,只是一道四书题,但是这却也是一道讨论治国理政的题目。
这个时候,还有许多考生还在想这个“二”的出处呢,杨云清他就已经把思路得出来,快的可不是一点点。
杨云清提笔写道:“惟二可免于告匮,故昔人变法而不辞。惟二仅免于丰年,故今日踌躇而有待。”
开头便直接破题,说明文章题目的意义与内容,文字简练含蓄,把题义破开 ,但是也不能太平淡,最好的破题当有石破天惊令考官眼前一亮之感,这样就像现代高考看作文一样,下面的内容还没看 就已经在心里给了你一个高分。
杨云清这个破题可谓破的好了,本来这个题目就难,到现在还有人连出处还有题目的意思还没有想出来呢,而杨云清他不仅想出来了,还写的如此只好,这样一来,等后面考官阅卷的时候,便高下立判了。
杨云清继续写着,“以为二之取下未奢,为君父者,岂不轸民情。以为二之取下过多,为臣子者,又当相国势。”
写完之后,涂涂改改,措辞检查了几遍,没有犯忌讳和一些明显的错误,杨云清便终于放松的把它誊到考卷上了。
这个时候 杨云清也没有特意在意书写,因为自从乡试往上考,每场考卷都是交上去由专人誊抄之后,才开始批阅的,这样就防止了以字迹认人来舞弊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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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会试中 后面的几个题目,都是……
后面的几个题目, 都是截搭题,杨云清他倒是不觉得难,做的很顺手, 不过这些题目出的也的确是刁钻。
例如其中有一道, 题目是“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这个是截搭题, 还不是一般都截搭题,这道题目, 它前面半句出自《大学》, 后面一句却是出自与大学八竿子打不着的《诗经》。
不过这道题目倒还好, 虽然出自两本不同的书, 但是比起那个只有一个字的“二”的题目,这道题目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它的出处, 毕竟这四书五经有哪一个人没有背下来?而想到了出处再做这道题目,也就不算太难了。
这个会试和乡试的时间安排,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都是有三场,然后每三天一场。只是现在这个会试, 是在冬天, 晚上睡觉的时候, 那可是真的冷, 杨云清夜里就被冻醒过好几次。
虽然在考舍里面也是有棉被的, 只是这棉被他自然是干净不到哪去, 不过为了睡得舒服些, 杨云清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只能也将就着盖着吧。
“麻烦给我来壶热水。”天气太冷了,杨云清壶里的水早就冷的不能喝了, 考篮里的面包也冻的有些硬了,杨云清跟外面的衙役要了些热水,然后就着热水吃了点东西才觉得身里面舒坦了一些。
吃完之后,杨云清又继续写了起来。
因为这是会试,杨云清比起以前,到底是谨慎了许多,所以速度也自然是放慢了一些,时间也用的多了一些,不过就算是这样,他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这次会试的题目除了那第一道题目,其余的都是颇有难度的,到了这最后一天,还有不少人剩下两三道题目没有动笔。
第三天的下午,杨云清将考卷再三检查了好几遍,这才决定交卷。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考舍都有动静了,估摸着也是已经写完了,准备着出去交卷了吧。而杨云清若不是因为过于谨慎,他上午的时候就可以出去了。
出去之后,将考卷交给专人确认之后拿去弥封,杨云清才被允许领取贡院大门那边,等着放行。在杨云清过来之前,已经有一批人早就出去了。那群人估计也是此次会试之中的佼佼者,否则谁有那个自信提前交卷出去?
“杨兄!”
刚走了没几步,杨云清便与他当时一起来的一个举子遇到了,听见人家和自己到了招呼,杨云清自然也回道:“徐兄”
打完招呼之后,那人便开始与杨云清谈起了这次会试第一场的那些考题,这个和现代每次考完试一出来之后就对答案的学生一样。不过对完答案之后,是喜是悲就不一定了。
虽然杨云清他没有考完试就对答案的习惯,但是这人一脸兴奋的来找他讨论他自然也不会打击人家热情,不去搭理。不过和那人说完话之后,他还是提醒那人不要过多纠结这一场,好好准备下面的才是正事。
那人也知道这个道理,说:“我就是心里有些不踏实,想着来问一问你,这样心里有底后面才不会纠结。现在和你说完之后,我是放心多了,也有了不少把握,你放心,我一会回去也会好好准备下一场的。”
杨云清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多言,就道:“那就先祝徐兄此次考试一切顺利了。”
“嗯,杨兄你也是”。
杨云清和刚刚那人分别后,刚往外面走了几步,便见海伯拿着一个大麾朝他快步走了过来,一边拿起给他罩上一边说道:“唉呀,这个天气可真是冷,少爷在里面一定受苦了,我们赶紧回去,喝点姜汤暖一暖。”
杨云清这两天其实已经习惯了这个天气,虽然冷,但是也还能忍耐,这些也是多亏了他以前的锻炼,不然他在考舍里面早就被冻的不行,连写文章的时候可能都得给影响到。
回去之后,杨云清终于舒心的吃了顿热乎的饭,这两天在号舍里,每天啃着干硬的面包,也实在是有些难受。晚上杨云清也没有看多久的书,大概八点左右就睡下了,明天早上凌晨天不亮的时候还要再次出发去贡院等着入场的,接着又是一个三天。
第二场进场之前,杨云清又经历和第一场相差无几的搜检,才得以进去。
第二场考的是论一道,然后诏、诰、表选一道,然后判语五条,这个还是和乡试的第二场考的东西也是差不多。可以说这会试三场里,杨云清最喜欢的便是这第二场了。
这一场与前面一场相比,更重的是对律令这方面的掌握程度,写的好出彩是十分容易的。而且现在大家都是未踏进仕途的举子,也自是都不曾做过官的,因而也无处去评判大家以后做官之后的能力如何。
只不过这会试第二场,它考的这些东西,皆是以后做官后会遇到的事情,到时候都要上手去做。而这个时候,看这场考试结果,也能推断一二出考生的能力了。
这一场反正是极易出彩的,因为像是诏、诰、表这几样,还能根据考前看过的类似模板一样的“例文”,照着格式写出来,只要注意一下称谓还有忌讳这些问题,就不会犯什么明显的错误。但是这个判就难了,五道判题,皆需写出判语。
文章做得好的,不一定判做得好,这个判它就是断案,你要明白上述行为所犯何罪,违反了哪道律令,该判何罪。以后大家肯定都要被外派出京做官,若是连判都做不好,以后还怎么能明察秋毫,断案如神,为百姓们做主?
因而在乡试和会试之中,有许多人都是因为这第二场而发挥失误落榜的。
论的题目是“尧舜帅天下以仁”,它的原句是:“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人者。未之有也。故治国在齐其家。”,意思也很好懂,古代尧帝和舜帝以仁义做天下人的表率,所以天下的人都跟着他们行仁义……所以作为一个君子,应该是自己做到了才要求人民去做;自己没有做违反道德的事情,然后才能反对别人做那种违反道德的事情。
意思好懂,但是如何开篇却是一个问题,这题简单了,也就意味着你必须写的极其出色,才能让考官注意到你,被你这篇文章吸引住。
“穆穆虞舜,巍巍帝尧。伊二圣之仁化,致四海之富饶。协和万邦,盖安人而为理……”,想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杨云清才想出了这个开头。
就像现代议论文一样,开头把自己的论点写出,直接摆明立场。开头写出来后,下面便极其顺畅了,接下来只觉灵感瞬间就来了,杨云清写完之后,再次检查之时,竟是觉得再无可改之处。
诏诰表杨云清选的是表,表是“拟赐衍圣公宅于京师谢表”,这个题目可是简单多了,表的格式都是差不多,只不过中间内容需要自己发挥,这发挥的内容也自是考验水平的地方了。
前面这两道论和表虽然只有两道,而后面的判有五道,但是字数上,判每道极少,而论表是没有什么要求的。
这样一来,论表自然是多写一点更好了,只是多写一点这个需要言之有物,决不能为了字数多一点好看一些,便写上一堆无用的废话上去,这样估计那考官刚看一眼就不想看了,这是极为不利的。
杨云清的论和表在字数上是合格的,写的不算多但是也绝不算少,而且他觉得现在这样,若是为了字数再写上一点,就有一种生拉硬凑,化蛇添足之感了。
这论和表都写完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天半了,杨云清这个时候就只剩下了五道判了。判它基本上都是取州县案牍疑义为题,借此来考察考生的判案能力。
判题是“官吏给由”、“门禁锁钥”、“听讼回避”等五道题目,这个对于杨云清这个熟读大周朝律令的人来说自然不难,更别说他之前还借机会到祁县县衙借了一些卷宗看了。
几道题目,杨云清写的极快到了第三天上午的时候,他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交卷了。
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人还很少,只有寥寥几个人,都是和他一样,提前交卷出来的。
现在大家都正站在贡院门口那边,排队等着出去。
杨云清走过去便听见有人道:“荆解元,想必这场该发挥的不错吧?”
另一人道:“这倒让我惭愧了,我此番五道判却是写的一般了,若是有人写的出彩,便很容易就把我压下去的。”
“哈哈,荆解元便不要谦虚了你的文章那样好 ,若是想把你压一头,那人他得这除了判以外,各场写的文章都超过你呀!咱们这届哪里来的这样人物呢?若是有了 ,便早该传出名声来了。”
杨云清在后面静静听着,只等着出去,没有出声。
待到第三场进场之时,许多人颇有一种此去之后,一切便尘埃落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