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但惊到了曾淑,旁边的侍书和郭嬷嬷也惊讶极了。尤其是侍书,她自小就在曾家伺候,眼见不高。而且曾府的后院虽有波折,但总体算得上平静,所以侍书的性子还有些天真。
来到侯府后没多久她就被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寻了个错处罚了,所以对老夫人就越发敬畏。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老夫人,竟然也骗人?!
侍书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兴高采烈地道:“夫人,没想到老夫人也会骗人,我们这就去戳穿她吧!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为难您!”
不过见多识广的郭嬷嬷提出了反对意见。
“夫人,这样不妥。”
她看着曾淑的眼睛道:“这件事其实和老夫人没有什么关系,她得了晴妙的信,也就是话头上那么随口一说,为的是给您一个没脸。”
“她毕竟是您的婆婆,是府里的老夫人,如果您现在把人领去,大张旗鼓的只为了质问她话里的这一个错处,到时候她只需说上一句下人传话传错了,就能把您给堵回来。”
“谁也拿她没辙,这毕竟只是一件小事。”
解释了这里头的缘由之后,郭嬷嬷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但这样,可就显得您咄咄逼人了。”
侍书傻眼了,不甘心地道:“那,那嬷嬷,我们就这么算了吗?难道咱们就要任由她欺负啊?”
“不!”
曾淑不等郭嬷嬷回复就站了起来,眼睛发亮,“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就要大张旗鼓地去,让府里的人都知道!”
……
老夫人就住在后院的福寿堂,清静得很,这会儿不年不节、不早不晚的,不是府里大小主子们走动的时候,外头也没有什么客人来拜访,所以院子里的丫鬟都有些闲散。
午膳已经用过了,晚膳却还不到时辰。
老夫人一不用当家理事,二不耐烦含饴弄孙,若是寻常妇人怕不是无聊透顶,但她却不一样,屋子里不但不无聊,还热闹得很。
“老夫人,侯爷用完早膳就出去了。”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回话的唐妈妈顿了一下,才放低声音道:“这,侯爷昨儿夜里把大门和二门上的人都换了,新换上的人面铁得很,都不搭理咱们。”
“实在是探听不到……”
“罢了罢了,”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这种话她都听烦了,“左右就是那几个地方,除了我那好儿子,这家里头还有什么事?”
唐妈妈也不敢再说侯爷的闲话,见状连忙道:“还有就是夫人院子里的晴妙丫头被发现了她往我们这头传信,如今被打发到那郭婆子手底下当差,怕是近不得夫人屋子了。”
老夫人冷笑,“她也就这点子出息了!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若是我遇到了这样的事,不将她一家子都发卖了不算完。”
“就是!”
另外一个管事媳妇人奉承道:“老夫人您是她婆婆,过问一二岂不是正常,夫人哪敢不遵呐!听说昨儿夜里正院的书房亮了一晚上,为了抄写书册,蜡烛都烧了有一匣子,今早夫人来给您请安的时候,眼底都青着呢!”
老夫人动了动身子,有些满意地道:“我那是教教她规矩,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说到这事,老夫人心里就有些不快,原本她属意娘家侄女来做这个继室夫人的,人都已经相看好了。可谁知霆儿那孩子不知怎的犯了佐证,死活不肯。无奈之下家里只好送了个庶女来,出身到底是硬伤,来了这么久不但没笼络住人,还把自个儿给折腾进去了。
思及此,她对底下的唐妈妈道:“让钱姨娘安分些,既然霆儿让她抄书,那就安安分分的在屋子里抄,不要老是闹着要出来。”
“不过就是一个月的功夫。”
“闹得我头疼。”
“是,老夫人。”唐妈妈连忙记下。
……
“母亲――”
曾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老夫人侧耳倾听,疑问道:“我怎么听着,是那曾氏的声音?”
唐妈妈也是听到了,点头道:“是夫人的声音,听着还挺焦急的样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曾淑匆忙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她神情焦急,没等人通报就快步走了进来,冲着老夫人喊道:“母亲,大事不好了!”
老夫人心念急转,脑海里回想着这两日收到的消息,没发现有什么不好的,顿时狐疑地看着她,“什么大事不好了?一惊一乍的,出了什么事?”
“就是,就是……”
曾淑先是有些为难的模样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后面干脆破罐子破摔,跺跺脚一股脑儿全说了,“母亲,这府里头有人欺瞒您啊!她仗着您的信重,随意糊弄,甚至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儿媳一得知就坐不住了,可不得赶紧来向您禀告!”
老夫人更奇怪了,“到底是什么事?”
“母亲您可还记得昨日您说过的话?”曾淑急切地道:“就是昨日傍晚上儿媳来给您请安的时候,您坐在上头儿媳坐在下头。您说庄子上摘果子的那人把腿给摔断了,一家子没个着落,教导儿媳要勤俭持家。”
“您说的话呀儿媳牢牢记在心里,回去越想越不是滋味,所以一大早就打发人去瞧,您猜怎么着?”
“没断!”
“不单单没断,他还活蹦乱跳呢,如今就在外头候着。”
“这可了不得!”曾淑语气恳切,“您昨日说已让人料理此事,那以母亲您的慈悲心肠定是对这赵四有所赏赐的,但他不仅没有收到,还被人诬陷摔断了腿!可见这个给您办事的人心肠恶毒之极,不但吞了您的赏,还把您蒙在鼓里,随意糊弄啊!”
唐妈妈刚才还听得聚精会神,但曾淑此话一出她猛地一抬头,惊讶地看着她,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改望向老夫人。
但又不敢打断曾淑的话,也不敢惊扰了老夫人沉思,整个人有些焦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夫人刚刚还稀里糊涂的,如今却是彻底明白了。
这是找上门来了啊!
小瞧她了。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于是安抚地看了眼唐妈妈,然后对着曾淑道:“原来是这个事啊,这只是一桩小事,不必上纲上线的。唐妈妈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一时失察也在所难免,回头我罚她一个月俸禄也就完了。”
“你呀,莫要太较真。”
“就这么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的,不像话。”
唐妈妈一听这话赶紧点头,冲着曾淑讨好地笑了笑,“老夫人说得是,都是奴婢没记好,甘愿受罚,甘愿受罚。”
顿了顿,她想起刚刚曾淑说的赏赐一事,若那人真的摔断了腿,老夫人不管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慈心还是为了给夫人没脸,的确是很有可能给赏的,于是为了全老夫人的脸面她又补充道:“老夫人的确给了二两银子赏,可奴婢给忙忘了,多谢夫人的提醒,既然那人腿没断,那奴婢待会儿就去还给账房。”
曾淑把这情景都看在眼里,见老夫人果然是想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但如此她还暗暗地想要扳回一城,不由得在心里暗笑。
但她可是有备而来的,又怎么会轻易让她如愿呢?
“哎呦母亲!”
曾淑唱作俱佳,不理会唐妈妈的求饶,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没有给老夫人说话的机会就将她架了起来,“这可了不得!今日是唐妈妈贪图您几两银子的赏就说一个人摔断了腿,那明日若有人给她一百两银子她岂不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吐了?”
“那侯府威严何在?”
“这样的人留在您的身边,侯爷和儿媳都是放心不下的!”
“不过母亲您别怕,大管事如今就带着那赵四候在外头,专为着处理这事,儿媳这就让人将她拿下,交给大管事狠狠处置!。”
“务必杀鸡儆猴,让他们往后再不敢胡言乱语!”
第八章 甜滋滋的果实千万不要让我抓到了把柄……
是的,这就是曾淑最终的目的。
杀鸡儆猴!
当然并不是通过整治老夫人身边的人达到威胁老夫人的目的,区区一个丫鬟或者管事是起不了这个作用的。
老夫人也不会在乎。
所以曾淑的目的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通过这件事情,告诉府内上下所有人:你们之前不就是仗着有老夫人撑腰,处处与我作对吗?那现在你们看到下场了吧!往后你们就仔细注意着,时时刻刻绷紧了皮。
千万不要让我抓到了把柄,不然我定不会轻饶。
被婆媳交锋夹在中间的唐妈妈大惊失色,真要被大管事抓拿去了,凭借着大管事对侯爷的忠心不二,她哪能落得了好?顿时转头看向上方端坐着的老夫人,哀求地喊道:“老夫人――”
她这可是冤枉的呀!
屋子里其他几位知晓内情的管事媳妇也心有戚戚,纷纷求情。
在吵嚷声中,老夫人微眯起眼睛,显然是想不到曾淑有此一招,她当然知道那庄子上的下人腿还好好的,昨日也就是说顺了口,往她的头顶上多扣一个罪名罢了。
没想到她竟然派人去查探了。
还不依不饶起来。
唐妈妈这个老奴也是不像话,火都还没烧到身上就急急地跳了出来,被人抓到了把柄。
――她倒忘了是自己先提及的唐妈妈。
老夫人想到此处干脆也冷下脸,摆出惯用的严肃神情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孝心,也难为你想到了这些,我这个做婆婆的很是欣慰。不过啊,霆儿虽然让你管家,但也没让你盯着我这院子。”
“唐妈妈犯了错,自有我这个做主子的责罚,还轮不到你来管着,不然岂不是没有了尊卑?”
“你心也太大了些。”
老夫人这是大事化小不成,直接要掀桌子了。
好在曾淑心里对这样的发展也考虑过,于是放缓了语气道:“母亲您这是折煞儿媳了!我怎敢盯着母亲您的院子,这实在是因为不得不如此啊!”
“就昨儿傍晚,钱姨娘向二门上的人打探侯爷的行踪,正巧撞到了侯爷跟前,他为此大发雷霆,不但将钱姨娘禁足,还将二门上的人都拿下了。然后跟儿媳说要紧着些门户,后院的人无事不要随意走动。”
“谁知今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说完了这些,曾淑意有所指道:“如今不处置,等侯爷晚上回来知道这府里头竟有下人胆敢欺瞒母亲,恐怕会更生气。”
曾淑看向老夫人下手,那个头戴金钗,一身锦袍,神情惶惶然有些慌张的中年妇人道:“到那个时候唐妈妈恐怕就要受更多苦头了。侯爷的性情母亲您是知道的,最恨人阳奉阴违。”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若是为此让唐妈妈一大家子都落不了好,母亲您也不想的吧。”
“毕竟她是您身边的得力人儿。”
见她们两个有所松动,曾淑表面上又退让了一步,叹息道:“不过母亲您说得也有道理,唐妈妈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依我看呐,她既然认错,那也不必劳烦大管事,咱们后院这头自个儿处置就行了。”
“就罚俸三月吧,另外这桩事起于口舌,便也终于口舌,另掌嘴十下,母亲您觉得如何?”
迎着老夫人打量的目光,曾淑抬头挺胸,摆出一副坚持追究到底,绝不会再退让的模样。而她身后跟着的郭嬷嬷、侍书、晴雁等几个也是如此,再加上在外头院子里候着的大管事和那没瘸腿的庄仆。
真的闹到傅永宁面前,意味着这件事情就不能善了了。老夫人一阵头疼,把一家子发卖了还是轻的,就怕那个煞星直接把人给处置了。
傅永宁的名号还是很有用的,不但老夫人开始迟疑,唐妈妈也惴惴不安,下意识地顺着曾淑的心思选择了一条轻一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