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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美人谋 慕如初 7022 2024-06-29 17:41

  “小姐, 你真要与那段公子成亲?”佩秋今日得知此事惊讶不已。

  “是,而且需要尽快成亲。”沈虞手上拿着一匹布料,正在挑选用来做成亲穿的衣裳, 她选好一块淡紫色的缎面, 可做长衫,便吩咐那绣娘道:“你们要在三天之内将我需要的做出来, 多少银钱都好说。”

  那绣娘一边记着尺寸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突然来了这么大一笔生意, 急是急了些, 但也不妨事, 她们做惯了这些绣活, 熬夜赶制也不成问题。因此,凡是沈虞提的要求, 皆一一应下。

  “小姐,你真想好了?”

  “你先送绣娘出去,回头再与你说。”

  佩秋赶紧将人送出门, 之后又回来关上房门细细询问。

  沈虞累了一个上午,坐在椅子上, 呷了口茶道:“你也不必担忧, 我心里有数, 嫁给段峙是权宜之计, 我与他商量好了, 我们是假成婚而已, 届时等那人走了再和离。”

  佩秋瞪大眼睛, “段公子也同意?”

  “同意了。”沈虞淡淡说道,“所以,此事你知我知, 段峙知,绝不可再第三人知。”

  话才说完,便瞥见门口徘徊着个身影。

  “杜明熙,你进来。”沈虞唤道。

  杜明熙听说沈虞要跟段峙成亲,他担忧了一整宿都睡不着,沈虞若是成亲,那他怎么办?当不成她的人,恐怕就又要回到那种地方去。他不想,不想再回去过那种暗无天光的日子。因此,一早起来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过来问一问到底是何情况。

  沈虞也知道他心中所忧,杜明熙此人,许是从小颠沛流离,心中没有安全感,待人倒是很好,处处谨慎也处处力求完美。交给他做的事,从来都是十二分努力,请夫子教他认字也如此,怕令她失望,常常苦读到半夜。

  可沈虞多次劝他,让他读书只是让他明理,让他清楚,这世上,他可以堂堂正正的凭借自己的本事站起来。但是过了这么久,沈虞发现杜明熙越来越依赖她了,这样的依赖在她看来像弟弟依赖姐姐一般。但也许杜明熙并不察觉,自认为是要献上身子才能求得稳固的关系。

  沈虞让他坐下来,耐心哄道:“你也许听到了消息,但我告诉你,这是真的,我要成亲了。不过你放心,我成亲之后,你依然住在府上,依然与夫子学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只不过不能再做我的面首。”

  见他泫然欲泣,沈虞又赶紧说道:“杜明熙,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弟弟看待。你若是觉得合适,那便认我做姐姐如何?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是你的亲人。”

  杜明熙眼睛骤然明亮,里头闪现泪花,却仍是有些不可思议。

  “你真想让我做你的弟弟?”

  “是,不是想,是一直以来就把你当成弟弟。以前是,以后也是,嗯?”

  他突然哭了起来,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沈虞笑道:“好了,你若是今日得空,可以陪姐姐去一趟祥安寺,好不好?”

  她觉得让他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杜明熙此人需要学会走出门,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生活。

  “去寺庙?”他睁着小鹿一般的眼睛好奇问道。

  “对,今日是我母亲忌日,去寺庙祈福。你也可趁此机会出去游玩一番。如何?”

  杜明熙白皙的小脸瞬间挂上了笑容,点头道:“好,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裳。”

  “好。”沈虞笑着看他离开,吩咐佩秋道:“你也去准备一下,咱们吃过早饭就出门。”

  祥安寺在城外三十里地的湖畔,那里风景优美,漫山遍野的杜鹃树,此时正是花开季节,站在山顶一眼望去,四处皆是一片粉红色彩,美得如梦如幻。

  昨日才下过一场大雨,此时路面有些湿滑,沈虞的马车行进比较慢。弯弯曲曲的山道偶尔凸起的头撞上马车,使得马车时不时晃动。沈虞坐着不舒坦,索性便提着裙子下车,准备徒步而行。

  “小姐,要不你骑马如何?若是这般走着到山顶,仔细脚疼。”佩秋让一个家丁将马让出来。

  沈虞点头,牵过马绳翻身而上,“那我便先上前去,你们在后头跟着。”

  沈虞打马在前头,一行人慢悠悠的沿着山路而行。

  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看去,发现山顶上一大股泥土正在往下滑落。

  “不好!滑坡了!快走!”马夫大喊道。

  沈虞骑马赶紧往前穿过去,却听见后头一阵惊呼,回头一看,是佩秋坐的马车其中一个车轮滑出了三山,马车整个都斜斜的挂在山道上,她唬了大跳,赶紧调转马头奔过去。

  “快,接住缰绳。”她将缰绳扔过去给她。

  佩秋紧紧抓住,随后立即跳下马车,将将这么一瞬间,悬挂在山道边的马车,连车带马都一起滚落山崖,惊险万分。

  “快走!”佩秋顺着缰绳爬上来,之后又立马越上马背,催促道。

  沈虞来不及看头顶滑落越来越多的泥土,夹紧马腹便往前奔。

  片刻后,只听“哗啦”一声,一大片泥土盖下来,瞬间掩埋了山路。

  “东家!”

  “姐姐!”

  众人见两人消失在尽头大惊失色,吓得愣住了。

  还是杜明熙反应过来,赶紧奔过去使劲拨开泥土,随后众人也跟着过去帮忙。

  裴義之收到暗卫来禀报的时候,正在喝药,他发热咳嗽多日,此时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听得暗卫说沈虞被泥土掩盖了,整个人都懵了,来不及穿上外衫,便赶紧奔出门。

  裴胜眼疾手快的拿上衣裳斗篷就追了上去。

  三十里地的路程不算远,坐马车兴许要半个时辰,但裴義之骑马只用了一刻钟便到。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路人也在帮着寻人。他看着路面上高高的一堆泥土,一颗心悬道了嗓子眼。

  “裴胜、快、快去!”他已经语无伦次。

  裴胜早就让人带着撬土的工具,这会儿吩咐所有人都去帮忙。

  而裴義之,惊慌又迷茫的看着偌大泥山,不知他的阿虞到底被埋在何方。此时,他内心害怕得颤抖。

  他疯了似的奔过去,用双手挖开黏糊糊的泥土,也顾不得左手疼痛流血,就这么拼命的挖着。

  渐渐的,天下起小雨,打湿了他的衣衫,淋湿了他的发冠。眉间凝聚了许多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耳边是众人纷纷扰扰之声,还有他胸口紧张害怕的心跳之音。

  裴胜见他双手扣出了血,鲜血混着泥土早已看不清那修长白皙的五指,他满身的泥泞,衣衫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心疼不已。可这会儿却不敢劝一个字,只一边忍着泪,一边也努力帮忙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若是被埋在土里,长久不得呼吸,后果不堪设想。裴義之感觉自己身体的血液也跟着时间一点一点消失,他的身子越来越冷,挖到最后,竟然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皇上?”裴胜担忧不已。

  但他此时什么都听不见,满心满眼只是手下的泥土,满心满眼是泥土里头埋着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也开始渐渐放弃,觉得泥土中的人估计已经没了希望之时,他们看着山道上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疯了一般的跪在泥地上,用双手死命的挖着。

  这一幕,众人都忍不住落泪。

  有人悄悄问,“那里头埋着的,可是他的妻?”

  “兴许是,如若不然,又怎会这般?”

  “可惜了,年纪轻轻夫妻便阴阳相隔。”那人忍不住也抹了把泪。

  沈虞早在泥土落下之时,带着佩秋就地翻滚下山道,电光火石间,她想的是以其被土掩埋,倒不如落下山或许还有已一线生机。

  她的判定果然是对的,她和佩秋滚下山之后,虽然速度没有泥土落下的快,但是盖在她们身上的泥土并没有那么多,两人努力扒开之后,缓慢的滑下斜坡,到小河边简单清洗了一遍,之后才继续沿着小路返回。

  陆陆续续遇见一些人下山来,逢人便打听山道上的情况,得知被埋了两人,心里担忧不已,便赶紧提着裙子飞奔上去。

  到了地方后,雨已经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她挤开站在路边的人群,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裴義之双手已经血肉模糊,浑身发冷,早已经不知疼痛是何物,他的头发全被雨水淋湿,猩红着双眼如狂躁的狮子般疯似的挖着身下泥土。

  裴胜跪在一旁相劝,可他却全然无动于衷。

  沈虞微微别过脸,并不想看他这样。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惊诧的喊她。

  “姐姐?”杜明熙看见了她,一脸脏兮兮的朝她跑过来。

  “媳妇儿?”段峙得知消息后也早已来了这里,他适才沿着斜坡去了另一头查看,一身白衣已经脏成了个泥人,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看起来格外狼狈。

  段峙将她一把抱进怀中,“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

  沈虞愣愣的被他抱着,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裴義之,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失魂落魄的看着她这边,脸上表情是惊喜、是气氛、又是委屈和失落。

  莫名的,沈虞这一刻突然不敢看他,她任由段峙抱着拍打脊背,过了一会儿才放开她来。

  段峙也朝裴義之那边看了一眼,随后不着痕迹的遮挡住他的视线,对沈虞道:“媳妇儿,咱们回去吧,为了寻你,我都受伤了。”

  他委屈巴巴,撒娇一般的摊开双手,手掌心是被荆棘划破的伤痕。

  沈虞点点头,“好,我们回去。”

  她微低着头,转身接过旁人递来的雨伞,不再看那人一眼。

  她的身后,裴義之定定的站着,双腿已经发麻,左边臂膀血水混合着雨水和泥土,毫无知觉的的垂在一边。

  “皇上?”裴胜担忧的唤了他一声。

  他摇摇头,看了被众人围着的那个身影一眼,说道:“朕无碍,回吧。”

  她还活着就好。

  回来后,裴義之当晚便开始发热起来,三个太医轮番连夜照看,皆是摇头无奈。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皇上若是再这般下去,这左手估计要废了。”一人低低叹气道。

  裴胜心惊,赶紧问道:“可有法子医治?”

  那人摇头,“难,若是在宫里还好,此时在外边各种药材稀缺,况且”他看了眼因高热不退,嘴里还迷迷糊糊念着元后的皇上一眼,又继续说道:“况且皇上有心疾。若是身子患病尚且有药医,若是心中患病,这就很难。”

  裴義之此时左手上插满了银针,额头上热汗淋漓,整个人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一会儿眉头紧蹙,一会儿咬牙难耐。

  裴胜看了不忍,“皇上为何会睡得这般不安稳?”

  以前也见皇上夜间发热,可没这么严重过。

  “圣上今日淋了一天雨,身子发热,再加上此时左臂血液开始疏通,疼痛袭来,定然是难以忍耐的。”

  “可有何法子缓解疼痛?”

  “暂无,恐怕只能继续忍着才行。”

  一行人忙了许久,直至天蒙蒙亮,裴義之才勉强退了热,昏昏沉沉的睡着。

  这一病,便足足在榻上躺了六日。

  这日,他靠坐在床头翻看奏章,一边咳嗽,一边飞快的拿朱笔批阅。

  裴胜端着碗热汤药等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裴義之才掀眼皮看他,不耐烦道:“拿来吧,朕这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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