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她是被前男友抛弃的纯情少女,未婚妈妈。她倒追他多年,终于得到回应,还以为能就此携手共度余生。
结果却在无意间得知,前男友对她另有所图。不光如此,还狠心把人抛弃。遭受巨大打击后,焦虑症发作。
这一切的症状一直都是由严齐亲自来执笔记录。除了第一页。
第一页的诊断来自真正的医生。
患者:喻宁。
确诊:癔症。
症状体征:分离性遗忘症。
【故事】
“一种记忆障碍,表现为突然的逆行性自传体记忆力丧失。伴有回顾性的记忆空白特点,具体表现为缺乏意识层面的自我认知。比如,我究竟是谁。这种病在一般人群中患病率为2%到7%……”
喻宁对着词条看了半天,她努力集中注意力,甚至用念的。
但意识却逐渐涣散,眼前的字开始重影,双手止不住的震颤。
昨晚梦醒时,那种胸前中的闷痛再次出现。
喻宁关掉手机,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面对心脏随时可能抽停的濒死感,她忽然觉得,所遭受的痛苦竟然没有任何意义。
不对。
不是没有意义。
她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情绪稍稍镇定了下来。
起码,要等到孩子出生。
严齐回到家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景象。
灰白色调的卧室里拉着窗帘,没有一丝光透进来。
整个房间里都刻满了沉闷。而喻宁躺在双人床的中间,目光无神。正平躺着流眼泪。
这几个月来。
几乎每日回家,看到的她的样子都是不同的。
有时狂躁,有时痛哭,有时疑神疑鬼躲进柜子里一句话都不说。
但近来,她表现得越来越心如死灰。似乎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生机一般。
严齐心上像是被人拧了一把一样。
他脱下外套,慢步走到她身边。尽量将声音放得很轻:“喻宁。”他唤道。
喻宁眼珠动了动,但整个人仍然平躺着。
良久,才缓慢地转过身来看他。
在看清男人那双隐在昏暗光线里的桃花眼时,她动了动嘴唇:“严医生?”
严齐伸手去扶她的动作顿了顿,随后低声应了句:“嗯,是我。”
他将她扶起,又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喻宁反应过来,笑了笑:“刚刚睡着了,困得满脸都是眼泪,让您见笑了。我自己来吧。”
她接过帕子,在脸上擦了擦,这才重新看向他,问道:“对了,您怎么会来我家?”
严齐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将窗帘拉开。
强烈的光线照射过来,几乎引起喻宁心里的恐慌。但她还是强自镇定地眯了眯眼。
严齐站在光线下,他没有穿白大褂,一身裁剪合体的西装,衬得五官更加俊逸。
那副无框眼镜,他没有戴。一双微微上挑的眼黑白分明,他在看她,认真的说了句:“为了帮你治病。”
说着,他又去客厅里取了几件装饰品来。
粉色的布偶,暖黄色的挂件,还有一盆点缀着各色花朵的仙人掌。
一一摆放在卧室里的各个角落。
“多放些色彩鲜艳的东西,有助于调节心情。”
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说了。
包括现在布置房间的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在做。
只不过每次布置好的挂件,不出几天总会被喻宁扔进垃圾桶。
他便日复一日地做着同一件事,不厌其烦,从未停止。
喻宁默默地看着他将最后一个小兔子挂在门口,转身来看她。
目光柔和,连吐字也温柔得不像样子:“接下来要乖乖配合我治疗,可以吗?”
喻宁缓慢地眨了下眼:“您是指……?”
“帮你忘了他。”
“只要我忘了他,我的病就会好起来吗?”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喻宁咬了咬下嘴唇:“那好。”
“我愿意。”她坐在床边,仰起头,双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就像是痛苦终于能得到救赎一般,她恳切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我愿意配合治疗。”
―
严齐暂时把公司的事放到一边。
当天晚上就叫助理推掉了接下来几个月的全部行程。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陪你去散心。”
“我吗?”喻宁趴在桌上,歪着头看面前摆放着的红丝绒蛋糕。
严医生买给她的,说吃甜的会缓解焦虑。
拿起勺子在上面挖了一小块,即将要送进嘴巴里的时候,又忽然觉得没什么胃口。
她将勺子放下,平静道:“想回家。”
“回家?”
“嗯,我从小长大的家。”
喻宁的主治医生说过。
所有会触发她患病的诱因,都尽量不要接触。只有当病情有所好转时,才可以适当脱敏治疗。
但毕竟,她难得有想去的地方。
严齐稍微犹豫了下,点点头:“好。”
喻宁家仍然在z市,只不过是在临近s城的别墅区。
严齐再熟悉不过,可还是要假装不知道,一路上听她导航。
喻宁从小记忆力就好,哪怕是只走过几趟的高速,她也能清晰的记得分叉口该往哪走。
又该从哪个路口下高速。
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她永远记得。
除了他,她把他忘了。
自从三个月前,她确诊了癔症之后,就再也没叫过他的名字。
他听得最多的三个字便是――“严医生。”
她完全将他当成了医生。
“严医生,下个路口左转。”
喻宁平静的声音将他神游在外的思绪扯回。
严齐应了声。
两小时的车程,终于抵达喻宁曾住过的别墅区。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踏在这片土地上,呼吸着熟悉的空气。
严齐内心也感慨万分。
这里,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已经不同于以往了。
曾经这里住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十几年过去,别墅区被收购,改成了度假别墅区。
人已经搬空,物是人非。
严齐订下了喻宁住过的那套。
尾随的人整理好房间后,他们才住下。
海景房。
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许多人选择搬走,也正是因为临海空气潮湿。
说实话,严齐营养不良的那几年,住在这边经常起荨麻疹。也是搬走之后才好起来的,对这边,他虽有怀念,但印象并不是太好。
而喻宁却显得很高兴。
从踏进这个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她久违地弯了弯唇角。
半倚在沙发上,细白的手指摸着皮质沙发上的纹理:“好久不见,虽然你已经不是我家的那个沙发了。”
严齐坐在一旁,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难得看她状态这么好,他也终于跟着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