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夷光这么打比方,海吹纱一头问号,看向夷光。
“你丈夫坐享齐人之福,家中有夫人,外面还养着外室,后来那个女人的丈夫去世了,并告诉了你丈夫,孩子是他的,这让你丈夫有了扶正她的心思……”
“怪我没给他生个儿子。”前妻泪眼汪汪,把事情总结为自己没有生儿子,哭诉自己也曾怀过,可惜没成,后来就再没有过了。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夷光指着旁边的小姑娘,直言道,“这个姑娘命格奇高,将来会有很高的成就……顶你生十个儿子,她会成大事业的。”
“真的吗?”前妻满脸狐疑,又隐隐高兴,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女儿也满脸惊奇,呆呆望着夷光。
夷光一脸坚定:“我说的未来,就一定会实现,我看未来很准的。你若不信,你就等着看,不出一周,你前夫的生意就会出状况,他会吃官司。而你的美容院……会来一位客人,白西装卷头发的女士,她很有钱,是个从政的,你治好了她脸上的痣,她也会成为你的常客。”
前妻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真的吗?”
“如果这些应验,那就一定要记起我的话。”夷光指着小姑娘,“接她回你身边,不要让她在你前夫家待着了,他们家的环境……风水,克你女儿。如果你女儿在他们家待着,就会损命格,还会得病,从前途无量到前途灰暗。”
“妈妈!!”小姑娘听到自己待在那个家里会没有前途,激动地摇着自己的母亲。
“把她接回家,并且一定、一定要给她个装满书的书房。”夷光说罢,又对小姑娘道,“你也是。一定要记住,你的前途无限好,但前提是,你要拿到足够的学历,念足够多的书,你的高命格才能发挥作用。”
“可我……学习不好啊,我听不懂。”
“命格高者,少年时,周围环境总是充满诱惑阻碍的。”夷光循循善诱道,“你要坚信自己非池中之物,摒除杂念,一心学习,就像修行练功,等你真的参透书本,你就要腾飞了,孩子。”
“最高……是能成啥?”前妻询问。
夷光垂眸沉吟片刻,说出了四个很玄妙的字:“新闻联播。”
别说这对母女,连海吹纱都被唬住了。
这极大的振奋了母女俩,两个人欣喜万分,开心至极。
等母女俩离开,海吹纱道:“真的假的?”
夷光说:“……假的。未来怎会是固定的?我只是想帮帮那个姑娘,给她和她母亲一点希望。还是个孩子,若是还待在那个常争吵的家庭,她会坏掉的……”
海吹纱沉默许久,说道:“我觉得你这个骗术……会有用的。”
夷光玩了个小花招,他看到了未来三天确切会发生的事情,并且提前讲给这对母女听,等三天后应验,这对母女就会对他所有的话深信不疑。
“这样,能让母亲放下微不足道的爱恨纠葛,真正关心女儿的前途。”夷光说道,“接下来……就是那个男孩子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颓丧地到病房看那个男孩子。
海吹纱追问道:“你知道该怎么治了吗?没有找到施咒人啊……”
夷光只是笑:“我心里大概有想法了。”
男孩子还在玩游戏,知道要住院后,他非常高兴地叮嘱他的爸爸,要住时间长点,一次性住个十天半月,因为他不想去学校上课。
土豪父亲同意了,非常豪爽的又掏出没能给出去的现金红包,要缴纳半个月的住院费。
海吹纱拒绝签字,直说没必要,土豪瞪着眼睛,急脾气上来,差点把钱拍在海吹纱脸上。
“你小心我给你院长打电话!”
“我不归院长管。”海吹纱面无表情。
夷光看得出,海吹纱此刻十分烦乱,但医德支撑着她,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治病,理论上很简单,你病了,我来治。
可在现实中,治病却非常的复杂,医生面对的不仅是棘手的病情,还有同样棘手的病人和他背后的家庭。
夷光走上前,拿起小男孩儿的胳膊,在小男孩儿要喊疼时,竖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他道:“不必住院,现在就能出院。”
土豪:“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给治?小心我告你们医院!这什么破医院!一个私人小医院而已……”
海吹纱额角青筋蹦着疼,她揉了揉额角,弯腰来看夷光怎么给这孩子治疗。
“大概会是什么咒……”海吹纱问。
她话音刚落,就见夷光手搭在男孩儿的伤患处,缓慢地擦过去。
男孩儿惊奇叫道:“好热!热了!”
夷光再抬手时,男孩儿胳膊上那道丑陋化脓的咒伤消失不见了。
胖乎乎的手臂细腻光滑,连道伤痕都没。
“没了!爸,没了!”那男孩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举着胳膊道,“酷啊!奥利给!”
土豪:“治好了?!你们医院可以啊!怪不得我兄弟极力推荐你们医院,玄乎啊!你们不会连癌症都能治吧?”
“我们只是……疑难杂症,癌症请去正规医院。”海吹纱无力道。
终于送走那家人,海吹纱转过身,立刻拽住夷光。
夷光放出了尾巴,整个人也松了劲。
“你等等!”海吹纱上手挽他的衣袖。
夷光讪讪按住她的手,摇头道:“不能动手动脚呀,海医生。”
“闭嘴!”海吹纱拽起了他的衣袖,果然,拿到咒伤出现在他的手臂上。
“你……你是把他的伤转到了自己身上?”
“只能这么治疗。”夷光也不再挣扎,安慰海吹纱道,“毕竟是个孩子,伤口一直不好有多疼我是知道的。现在他们也说不清施咒人是谁,划伤胳膊的刀也找不到了,住院也得不到治疗,况且……这家人住进来,也有诸多不便,每天吵吵闹闹,大家心情都不会好的。”
“那也不能……”
“权衡之下,最佳的办法,就是把伤转到我身上来。”夷光说,“毕竟一个是疼,一百个也是疼,多添一道伤于我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
海吹纱鼻子发涩,放开他的手,背过身去抹起了眼泪。
“你怎么哭了呀。”夷光连忙递上尾巴拍着她的肩膀。
“根本就不是这么治的……”海吹纱声音发颤,“这不叫治病……都是我,都是因为我们不会治疗咒伤,千年的特殊医疗,到我这里全完了……我还算什么救死扶伤的医生,我根本当不了医生……还要让你跟着受罪……”
她看到夷光身上的伤,就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海吹纱捏着狐狸的尾巴尖,越想越悲痛,想起了要在她手上终结的特殊医疗,想起突然失传的各色医术药方,想起了自己这些年治不好的那些怪病,面对咒伤的绝望和无助,眼泪控制不住地掉。
“啊这……” 夷光傻眼了。
原来,对海吹纱来说,成功的喜悦是短暂的,面对无法治疗的病症,茫然不知从何突破的挫败感,才是永恒的。
夷光轻声哄着海吹纱,而海吹纱却拉着他的胳膊,泪流得更放肆了些。
“我算什么医生……”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此时此刻,夷光身上的伤口,仿佛是一道道她无力洗刷的耻辱,刺痛着她。
第23章 相似的二人 夷光,我愿尊称你为,狐神……
夷光知道海吹纱的经历, 接触多了,甚至海吹纱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他都看得见。
海吹纱的父母很会养孩子, 他们全力爱她, 毫无保留。
海爸爸风趣幽默, 乔妈妈温柔活泼。
海吹纱的小名叫小乔。
爸爸叫妈妈大乔, 小一点的海吹纱, 就是小乔了。
“我家大小乔……”海爸爸会这么说。
之前, 海吹纱并不打算继承家业,她感兴趣的是画画,中学时,她对父母说:“我不会照大人们安排的路走,我就要走我自己想走的。”
海爸爸就说:“你把大人们想得太坏了, 我跟你妈妈可从没给你规划过什么未来,你喜欢什么样, 你就活出什么样, 只要你平安健康高兴就好。”
她继承了父母家族遗留下来的最后一点治愈能力,她天然地能安抚那些妖鬼。但她, 就是要特立独行, 就是想无忧无虑活自己的人生。
直到――
高中时,爸妈意外离世。
现代社会,发展快了,意外离世也就多了。
海吹纱的父母因交通事故丧生, 他们治疗了那么多的非人类, 接受过那么多的祝福,却仍然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离开人间。
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巨大的悲伤好不容易平息后, 海吹纱茫然了。
再也没有什么无忧无虑的未来,她想做些什么,把父母留在心中,留在她余生的每一天里。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唯有投身特殊医疗,唯有用爸妈留下的东西,平等地对待每一条性命,她才能感受到心脏继续跳动的意义,让父母以这种方式,陪伴着自己继续活在这纷杂的人间。
但她做得并不好,特殊医疗这条路,仿佛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因为战争而突然失传的宝贵治疗经验。
年复一年淡薄的特殊血脉。
越来越多从未见过的新型病例。
面对人类和非人类寄托在她身上的希望,海吹纱想,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只有一点从父母身上继承的黯淡能力,她还能做什么?她根本什么也做不到。
海吹纱哭崩了。
这些感受,她无法用语言诉说,更无人倾听。
没有人能懂。
梅家已经失去了治愈能力,人再多,也不会有人真正的明白她的感受。
其余的,无论是妖还是人,都像隔着一堵墙,无法真正的理解她的立场。
而现在,她的泪水,终于有一人能懂。
平静下来后,海吹纱捧着热乎乎的枸杞茶,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夷光,良久她开口道:“你好像庙里的佛像。”
“这就是我的庙。”夷光笑着指了指这家医院,“我的庙,有求必应。如果有我做不到的,就只能给大家一点心灵上的安慰。”
“真的像……”海吹纱抬起手指,将他框进自己的目光中,喃喃道:“你身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气质。”
令人安定,仿佛灵魂的支撑。
夷光笑眯眯道:“小乔,你在我的庙里,努力帮助着天下苍生……你并不普通,甚至万分重要。以后不要看扁自己,压力大就找我哭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