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这种想法,让他的后背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意,脸上再次飞起嫣红。
大师兄却觉得都是他的杰作,满意地在怀景舒头发上也落个吻。
以前总觉得怀景舒哪里都吸引人,却又怀疑这份悸动是有人操纵。
直到看见那个他,把这人搂在怀中,肆意把玩。
他才懂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想及此处,心魔的眼底深处泛起一丝冷意,却不易察觉。
你在家等我便是,那里妖物众多,我怕你受伤。
他话音刚落,白胡子老头一脸欣喜地出现在院子里:上仙,您改变主意啦?
大师兄冷哼一声,也不多言,只冷冷吩咐道:你看好他,要是他有半分危险,我就平了你的山头。
又变脸对怀景舒道:在家乖乖等我,去去就回。
比起几个小时前的不情不愿,他现在可快速多了,简单说了几句,便瞬间消失在院子里,像颗流星一般飞了出去。
怀景舒松了口气,在树下石凳上托脸坐好,赵老头也小跑着坐到另一边椅子上。
乐乐呵呵地等着事态发展。
大师兄一路向城外飞去,二十里地,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一片崇山峻岭之中。
这里人烟罕见,他一落地,群鸟齐飞,乌压压一片,叫声吵人。
恶蛟何在?他使用了传音之术,也没有遮掩自己的气息,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站在山岗之上。
大风吹动着他的衣袍,呼呼作响。
山林里,无数妖修藏在洞府之中,被这股锋利的气势压的抬不起头。
无人应答,大师兄轻哼一声,宝剑从他身后飞出,悬在半空中,发出嗜血的嗡鸣,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它就斩平着十万大山,除尽妖魔。
上上仙!我无意与上仙作对,上仙这是要做甚?
说话间,一条身长十余丈的黑影从潭中腾空而起,它一张口,扑鼻的腥臭味迎风吹来。
额角上还隐隐可见两处坚硬的大包,想必再过百余年,这家伙就能化龙了。
多嘴,放了赤参精,我还能饶你不死。他连话都不想多说,直接抽剑要斩。
那恶蛟看他丝毫不留情面,只嘻嘻笑着,龙游般潜回黑潭,末了还留下一句:上仙先冷静些,我们再来谈条件吧。
大师兄顺着它消失的方向跟随而去,然而一落地,却不是水潭。
而是一处散着雾气的密林。
这雾有古怪。
郓言在丹府中提醒他。
呵tui!心魔才不理他,方才他困在体内时,还让郓言别吻怀景舒呢,他不也没听?
郓言和他共用一副身体,只要意识清醒,自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也知道,这玩意是他的潜意识,多少沾点他年轻时候的坏脾气,中二还脑瘫。
郓言干脆就不提醒了,端坐在那里看热闹。
心魔抽出剑,斩断缠绕在一起的藤蔓,一圈又一圈,可他斩一寸,这藤蔓便生一尺,反而越来越盛。
哼!心魔干脆用烈火,把这林子全烧了,烧火苗炸裂,传来无数哀嚎之声,他站在那里毫发无伤。
密林烧干净了,他才看到一处如镜面般的潭水,深的发黑,想必这就是那恶蛟的住处了。
他抬脚朝着水潭走去,忘向潭水深处。
恶蛟从潭中上游,水面泛起一波一波涟漪。
心魔从中窥见了更多的天机。
郓言也是。
他看见了自己。
那个真正的自己。不知为何来此,那个现实中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几十年弹指一挥间,都在镜花水月中,如同美梦一般。
等郓言从水镜中清醒过来时,心魔已经一手提着元气大伤的赤参精,一手拿着剑,往家的方向飞去。
他身后,是一片残骸。
郓言啧啧作响,问他: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心魔不说话,一回到小院,把赤参精扔给赵老头,他则紧紧抱住怀景舒,一言不发。
赤参精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三圈,他比赵老头还要矮小,胖的像个白面团子,哎哟哎哟地叫唤着,你这是哪里找来的杀神?真是苦煞我也。
赵老头给他一拐杖,要不是上仙,说不定你现在已经被恶蛟撕巴撕巴吞肚子里了,多嘴。
怀景舒任由大师兄抱着,满心柔软,问道:怎么啦?
当真像个等远归丈夫回家的小娘子。想到方才赵老头的笑语,怀景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俩老头。
赵老头很识趣地立马告别:上仙,先不叨扰了。改日再来道谢。
说着,拉着赤参精就离开了。
大师兄怎么也不肯松开抱住他的手,两个人无尾熊一般缠在一起,磨蹭着回到屋内。
阖上门,怀景舒抚着他的后背,轻轻安抚。
嘴里还轻柔地哼着小曲,他记忆中,母亲好像就是这般哄他的。
把头埋在他肩膀上的人,渐渐冷静下来。
只是眼睛中却泛着猩红的光。
他今日在水镜中看见的,亦或是将来就会发生的。
事至如此,他才明白,修真者和凡人之间最大的沟壑。
是寿命。
修真者为求长生,走上一条异常艰险的道路。凡人生命如微苔,却多姿多彩。
你想要修炼吗?大师兄突然问道。
怀景舒有些诧异他的话题转变,却也认真思考起来。
他自然是想要成为修真者的,在修真门派中待了多年,羡慕自然不说。单是能靠自己保护自己都足够他动心。
可怀景舒的体质,无法修炼。
那个想要强迫他的金丹修炼者告诉他,可惜了他的聪慧,摊上这么个体质,只能做修炼者的炉鼎。
所谓炉鼎,不过是一个器具。
久而久之,他也清楚了自己的命运。
可还是不甘心啊,想和大师兄一直在一起。
怀景舒不说话,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大师兄看着,蓦然笑了。
抚摸上他的脸颊,笃定道:你肯定能修炼的,我保证。
第48章 无情不无情(10)
三日后, 赵汜大婚,邀请郓言和怀景舒同去。
无需打听,满城风雨, 都知道化龙城的大善之家,竟然娶了个家境贫寒的歌女为妻。
惹人啧啧称奇。一时之间, 城内人竟都涌向赵家, 讨一碗喜酒来吃。
郓言拒绝了赵家的邀请,他不想和此处凡人有太多牵扯。以免日后算不清楚。
这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是因为他的四师弟找上门来了。
一大清早,门外立着个抱剑的冷面青年,看到怀景舒一言不发就要抽剑砍去,那架势,有老道除妖的气势。
幸好郓言眼疾手快, 格挡住了。
大师兄,到现在你还护着这个祸害!四师弟的语气里充满怒其不争,接连几日,送去的饭菜无人用,他这才进入禁地查看一样, 这一看不得了, 师兄和炉鼎竟然跑了。
师父老人家正在闭关,他连其他同门都没有告知,只想着大事化了, 小事化小。
只要他能在其他同门发现大师兄下山之前,把大师兄带回去, 这事就能如同没发生。
可大师兄若是不从,他便狠了心杀掉这祸害,惹得大师兄心境不稳。
四师弟名叫君迁子, 郓言三下两下夺走他的剑,在他额上狠狠一敲:这里是凡人城镇,你想把整座城都劈开么?
拉着他坐在石凳上,君迁子还心有不甘地嘟囔道:劈开就劈开,也省的师兄留恋凡尘。
在他心中,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大师兄,怎么能来这种烟火气息十足的地方?
怀景舒为了避难,早就逃去厨房里,不然君迁子总是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好像是他把大师兄拐来的。
明明他也是受害者啊。
不过怀景舒还是有些心虚的,这几日他沉迷与大师兄的二人生活,连劝诫大师兄回山的心思都淡了几分。
这话可说不得。郓言老神在在地给他倒了杯茶水,心想也是时候回山了,交待一些事情,他好再带着怀景舒去找修炼的法子。
本来打算晚饭后就回城,可郓言一看,今日恰巧是仲秋节,还有一事未了。
便让君迁子再等一晚。
君迁子冷哼一声,认了这个结果。
有他在,怀景舒也像是见了恶犬的家猫,夹着尾巴做人。
郓言看的有些好笑,忍不住去抚摸他后背,想让他放松下来。
可君迁子的眼神就像利刃,吓得怀景舒一溜烟提前出门了。
郓言无奈,只能拉着君迁子跟上去。
出了居住区,走上街头,愈发热闹起来,川流不息,摩肩接踵。
郓言眼疾手快,拉着怀景舒:不可乱跑。
不然该找不到人了。
果如赵汜所说,今日商户门前都摆有瓜果甜点,一些小孩子欢呼着跑过,随意挑拣了几样,又跑去别处玩。
平日里几文钱都要讨价还价半天的商铺老板,今日却格外大方,巴不得孩子们多拿些走呢。
此法叫散福,散出去的福气越多,就意味着本人的福气越多。
怀景舒看的拍手称快,一脸兴趣盎然的模样,看样子是想起了他的童年。越往街道深处走,就越热闹。
有花楼□□,听说是几日前挑选出来的美人,坐在花船上,任人抬着看。
化龙城人喜欢美食,喜欢美人,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们欢呼着,把身上携带的昂贵物品扔到花船上,还要注意不要砸到美人,玉佩相撞,发出清脆的玉鸣。惹得气氛又欢快了几分。
再往里走,就是舞龙舞狮队伍,漫天的火把映的此处亮如白昼。如果说花船展示的是女性之美,舞龙表演则就是男人之美。
男人们打着赤膊,露出如古铜般的肌肤,下身穿着宽松的裤子,腰带的颜色都是统一的,紧紧勒在窄劲的腰部,倒显得倒三角身材更加明显。
男人们齐声呼和着,喷火,杂耍,舞龙,舞狮,热烈非常。
周围的人也是齐声叫好。
队伍走了两三里,这些人就跟了两三里。
有孩童咯咯笑着跑到队伍前面去,被当成龙珠捧在头上,两只队伍争抢一番,孩子被逗乐的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末了才被放回人群,扑到母亲怀中。
好一副人间极乐的至景!
三人一同把热闹的地方都逛了一遍,怀景舒手都快拍红了,毫不客气地把带来的银两扔出去打赏。
这银钱本就是赵老头带来的,如今他们就要走了,要钱也无用。
他一扔就是一锭整银块,碎大石的恨不得一口气再劈三块报答他的大手笔。
可下一秒,怀景舒又跑到另一处看热闹去了,害的他们只能使出浑身力气报答化龙城的民众。
怀景舒一路跑,郓言只笑着跟在他身后,君迁子冷着一张脸,倒像是扔的是他的钱。平白破坏气氛。
走到街尾,总算安静了几分。
这里的学堂已经放假了,可门口站着的还是那个捏糖人的老爷爷,托仲秋节的福,他今日生意也好了不好。
怀景舒跑过去,掏出一块整银给他。
老爷爷抬头看见是他,笑的皱纹都堆一起了:这我可找不开,与你同行的公子可还好?
怀景舒告诉他,郓言是他大师兄,现在一切安好,他们也准备回家了。
老爷爷点点头,推开那块银两:上次就当是我请你们的吧,不必特意来一趟的。
爷爷,母亲饭菜煮好了,回家吃饭啦!一个总角小童突然跑过来,拉着老爷爷的衣袖说道。
郓言走过去,握住怀景舒的手:他不收,也不必强求。
说罢,摸着那个男孩的头,夸奖道:这孩子倒是个天资聪颖的,有将相风范。
这句话可夸到点子上了,老爷爷笑的合不拢嘴:贵人过奖了,不过是一懵懂稚儿罢了。
他急着收摊,回家吃饭。
怀景舒也不好再打扰他,把银两收回怀中,跟着郓言一起向城外走去。
临别前,还有些依依不舍。
不知道掮客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屋子里备下的食物,他已经送给左邻右舍了。
叹口气,怀景舒不自觉就牵上郓言的手:我们走吧。
君迁子死死盯着他的手,目光如炙。怀景舒急忙要抽出自己的手,却又被郓言握的紧。
上山告别赵老头,城内依旧灯火通明,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可君迁子却闭目不见。
郓言问道:四师弟,你不觉得人间热闹非凡吗?
花无百日红。
怀景舒默然。
人间热闹非凡。凡人的寿命比之修真者,这种热闹,还不及山间偶然迸发的山火,来的快去的也快罢了。
郓言只是笑,并不反驳,朝闻道,夕死可矣。
君迁子猛然睁开眼,大师兄,你悟了?
郓言却只是看向城中。君迁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灯火通明之中,男人的身边倚靠着女人,肩膀上驮着的,却是懵懂孩童。
等这些孩童长大,又是红彤彤的花。
怎么能说花无百日红呢?
君迁子陷入顿悟之中。
郓言看了他一眼,拉着怀景舒在一旁石头上坐下。
仲秋节这天月光流转,大如明斗,好像要从天上掉下来一般。
赤参和玉兔,都在山上吸收月华,赵老头却看向城中,乐呵呵地感应体内蓬勃的香火气息。
他是人仙,依赖的是人。
直到后半夜,郓言变成了心魔,依旧抱着怀景舒不肯松手,懒洋洋地开口道:这家伙要悟到什么时候?
他甚至打了个哈欠。怀景舒只是凡人,早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待醒来时,天色将亮。
城中热闹也逐渐散去,这些人竟然玩了一整夜。
太阳初升,君迁子才从顿悟的状态中醒来,他叹道:还是我修为太浅,迷迷糊糊中只摸到了道的边缘,多谢师兄提携。
心魔才不和他客气呢,挥挥手就要离开。
可山下,突然爆发出哭声。
有人来赵老头庙中参拜,祈求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