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确定九楼没人,昨天那个商业精英男似乎根本没有来过。
厚重的毛毯能卸掉大部分的声音,却无法阻绝房间里传来的味道。
就是这里了。郓言停下脚步,面前的房号是1908。
正在他居住房间的正上方。
门无法打开,但从最下面的门缝里,总是传来若隐若无的臭味。
那味道中还夹杂着一丝冷气,像极了冰箱冷冻室里放的肉在慢慢腐败。
这几日桐溪镇的雨水就没停过,大部分人还穿着厚重的冬装,酒店大厅里开着暖气。
九楼和其他楼层并不共用换气系统,也没有客人居住,那么房间自带的空调还在运行就足够惹人怀疑了。
房间里会有什么?
郓言慢慢蹲下身子,掀开门口的地毯,掏出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铺在地板上,随后把脸贴在手帕上,努力从门缝里往里面看。
屋内黝黑,这样贴近门缝,郓言只觉得臭味更加明显。
吱呀一声,柜门被推开。
一只肿胀的脚慢慢从柜子里伸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听不清喜怒的声音,郓言没事人一样,拿起小帕子,站起来,拍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
孙尚军阴沉着一张脸,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是小言啊,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叔叔,你是不是也听到什么声音了?郓言倒打一耙,疑惑地问道。他指着1908,我这几天,每晚都会听到楼上有挪动椅子的声音,问前台,这里也没人住,就好奇想来看看。
孙尚军眼神幽幽,直勾勾地看着他:是吗?
可能是你听错了吧,这间房是小伟的房间。自他去时候,就没人住了。
那就更奇怪了,郓言一脸疑惑,那这声音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他丝毫没提自己闻到的臭味。
孙尚军神思有些恍惚,似乎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清醒不过来。
可能是我太想小伟了,有时候半夜睡不着,会到他房间里看看。
我以后尽量放轻脚步。
原来是这样啊。郓言恍然大悟,我之前还以为是闹鬼呢。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背在身后的扳手拿了出来。
既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那我就先回去睡觉。孙叔叔也不要太伤心,小伟在天之灵,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
说完,郓言淡定的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慢悠悠走向电梯。
第17章 第七天
等等。
孙尚军叫住郓言,问道:你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郓言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还不等他开口说话,1908房间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一瞬间,孙尚军整个人僵硬在那里,郓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孙叔,你也听到了吧?
他们僵持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房间里的异动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窗户被扒开的尖锐刺耳的声音,就像是有人推着凳子走到窗户边,费尽力气打开酒店窗户一样。
门缝里有湿润的风吹拂过来,孙尚军意识模糊,呢喃着叫道:小伟
孙叔,你听过这样的说法吗?人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会在死后接受惩罚,成为地缚灵,永远轮回在死亡的痛苦之中。
以及,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孙尚军想要推开房门的手停顿下来,他缓缓回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惩罚?
他看着郓言背在身后的手,逐渐清醒过来,房间里只剩下窗帘鼓动的风声。
你是城里人,不该信这些。
那该信什么,善恶有报吗?
孙尚军的神情变得恍惚,善恶有报,我也不信这些。
你快回去睡觉吧,最近酒店要停业一段时间,我再给你找别的住处。
说完不等郓言回应,他迅速拉开门闪身进去。
一股浓浓的腐烂恶臭传了出来。
郓言看着关上的房门,笑笑,转身离去。
这里面,藏的是什么,警察来看看就知道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郓言收到吴龙发来的消息,一切搞定。
去大厅吃饭时,酒店员工大都被遣散了,一些客人也心不甘情不愿被送走。
孙尚军脸上喜气洋洋,一点都看不出昨日的心神不宁。
随意在柜台找了个面包吃,今日学校也休假,郓言无处可去。
片刻后,几个警察就赶来了,为首的老警察身上一股韭菜盒子味,一咧嘴,牙缝里还有菜沫。
他和孙尚军也是老熟人了,没打哈哈,直接开门见山:带我去九楼看看,有人说你藏尸。
此话一出,大厅里为数不多的客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孙尚军哈哈笑着,递过来一支烟:老楚,咱俩多年的交情了,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嘛,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老警察哼了一声,瞪一眼身后的吴龙:你做没做是一回事,我查不查也是一回事。
既然你没做,我查一下,大家才更放心。
这老警察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孙尚军一时为难,不过他也没有要阻拦的意识,只犹豫片刻便说道:那行吧,我带你们上楼。
刚好,小言你不也好奇吗?咱们一起上去吧。
这几日,桐溪镇的警察都快忙疯了,一中接连有人去世,人心惶惶,今天一大早警察门口又出现喷漆写的字,举报孙家酒店里有人藏尸。
楚建国今年下半年就要退休,一心只想安然度过最后的任期,可桐溪镇本地的朋友圈里都快传疯了。
说桐溪镇闹鬼,根源就在孙尚军家的酒店。
说来也巧,桐溪镇这么多年一直安宁平和,从未有过这样接连发生的骇人事件。要说最近一连串的死亡,似乎都是从孙尚军的儿子,孙伟自杀后开始的。
孙尚军老来得子,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娘,他一个人把孙伟拉扯长大,说孙伟是他的命根子也毫不夸张。
孙伟也在孙尚军的溺爱中,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虽然桐溪镇不如外边大城市好,可在本地,孙伟做什么都有他爸撑腰,就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自杀?
有迷信的老人家就说了,孙伟这是有怨,他一个前途光明的好青年,突然早逝,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有怨了要怎么办?当然要拉别人下去陪他!
民间的鬼找替身,不就是这样来的吗?
这样的说法愈传愈烈,在警察局门口出现血红的喷漆以后更甚。
酒店藏尸?藏谁的尸?
民众的好奇心是挡不住的。
老警察楚建国想要息事宁人都不行了,只好大清早来酒店查看。
进了私人电梯,郓言站在这里,就像鹤立鸡群。
楚建国眯着眼睛,额头的沟壑能夹死蚊子:怎么又是你?
郓言:
师父,他是一中刚来的老师,才来几天呢。吴龙替郓言解释道。
郓言无语望天花板,他自己也觉得很巧,怎么这些破事每回都有他。
九楼到了,孙尚军大步走在队伍最前面,握住门把,在开门之前,他深呼一口气,沉痛道:老楚,我确实有些事瞒着你,但我绝对没有藏尸。
门被打开了,屋里的臭味还在。
所有人都皱着眉头,捂着鼻子,慢慢走进去。
孙尚军打开房间里的灯,窗帘都是拉着的,不开灯时伸手不见五指。
冷气十足,因此那臭味更加明显了。
房间里的装扮和楼下大差不差,却多了更多的个人生活气息。墙上贴着的海报,地上乱扔的衣服,散落在床头的成人杂志。
孙尚军一脸悲痛:小伟走的太匆忙,我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情,在他走后,我就清退了清洁工,保留了这里的一切。
只是我没有想到小伟有虐杀动物的习惯。
他说着,猛地推开浴室的玻璃门,更加浓烈的臭味扑面而来。
所有人都受不了地后退几步。
吴龙看清楚浴缸里的惨况后,喉咙一酸,差点吐出来。
猫狗的尸体装满一整个偌大的浴缸,血水浓黑,再低的冷气都抑制不了菌变。
在细菌的作用下,尸体膨胀,可爱的动物眼睛也被肿胀挤压出来,无数的虫子在浴缸里蠕动着
眼看着几个人都要吐了,孙尚军连忙关上浴室的门,歉意道:我也是昨天刚发现,说来也巧,也不是小言察觉到不对劲,我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
小伟做的不对,是我这个当爸的没有教好。但现在他人都不在了,你说这
老楚,你看该怎么罚,我都认了。
楚建国捏着鼻子,冲到走廊里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找人收拾收拾吧,杀几只小动物也罚款,那屠宰场就不用干活了。
郓言暗下皱眉,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方面惊疑昨天看到的那只脚,因为太过肿胀,分不清男女;一方面又觉得楚建国的话不对劲。
虐杀动物法律管不着,可情理管的着。楚建国摆明了就是不想管!
孙尚军堆笑应和道:我这不就在送客,准备停业一段时间,好好整修一下房间。
没找到藏尸,楚建国摆摆手就要走,却被吴龙叫住:师父,别的房间不查一下吗?
楚建国大声呵斥他:怎么就你多事!
查,来都来了,都查查吧。孙尚军倒是好脾气,挨个开了门。吴龙劈头盖脸被骂一顿,脸上有些挂不住,就算如此,他也认真地查过每一间房。
从走廊尽头最后一间走出来,吴龙有些失望地对郓言摇头,这些房间干净没有异味,从表面上并不能看出什么问题来。
楚建国觉得吴龙是落了自己的脸面,坐电梯时还板着一张脸。
楚警官,上面真藏有尸体啊?
他们一出来,身上沾染的臭气远扬,围观群众又惊又怕,看孙尚军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孙尚军苦笑道:这回好了,等酒店整顿好,估计客人会流失一大批。
楚建国又很瞪一眼吴龙,对大家解释道:没有的事,就是九楼排泄管道爆了。
还别说,这两者味道确实有些像。
围观群众懵懵懂懂信了他的话,渐渐散去。
警察走了,郓言收拾好东西,算是被孙尚军赶出酒店。
小言,你先去老刘家住一段时间,等叔的酒店整顿好,你想来住多久住多久。
郓言背着包,还没走出拐角,刘山开着车就来了:上车吧。
叔,我就不去打扰了吧,我去朋友家住几天,开学后住校就行。
那哪行啊,梅姐把你托付给我我就要对你负责,快点上车,刚好你和小莉都是同龄人,也聊的来。
无奈,郓言只好坐上车。
刘山笑呵呵的,一点都没问孙尚军的事情,反而问道: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那个小警察?
不是,学校里的老师。
刘山拖长声音:哦这样啊。
刚才的事,你吓坏了吧?
郓言眸光微闪,刚才的事,刘山不在现场,他都知道?
思绪在脑海中浮现,郓言摇头,吓坏倒不至于,就是有点恶心。
呵呵,小伟这个人啊,就是被他爸惯坏了,什么都想要,得不到想要的,就会胡乱发泄情绪。刘山白胖的脸上浮现笑容,他死了倒好,省得做个祸害,为祸一镇。
他一点都没有把郓言当外人,几近坦白地说出孙伟死了也好的话。
万一郓言把这些告诉孙尚军,他们的朋友还做不做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郓言不置可否地笑了。
第18章 翻转轮回
刘山把郓言放在别墅门口,交代几句后又开车离开了。
庭木深深,院内的盆栽有些杂乱。几日前送刘莉回来时,明明还整洁有序。
院子里没人,郓言自己推开铁门,走进院子。
二楼露台上,刘莉面色苍白,掀开窗帘一角,又没入黑暗,隐身不可见。
片刻后,刘莉裹着一件大衣从楼梯上下来:你来了。
郓言把包放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刘莉端起桌面上的紫砂壶倒水,里面却空空如也,她张嘴喊道:刘妈。
无人应答。
忘了,刘妈回老家了。刘莉的精神有些恍惚,强撑着露出笑容,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忘记了。
你脸色很不好,还没好吗?郓言把杯子推远了些,在房间里环视一圈。
许是刘妈被辞退,房间无人清扫,桌面上竟然堆积薄薄一层灰雾。
郓言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直视刘莉躲闪的眼睛。
你爸爸和弟弟不经常回来吗?
他们有别的地方住,不怎么来这里。
郓言有些惊讶,刘山话语中对女儿的疼爱并不像作假,可他居然放心让刘莉一个人住在这里。
刘莉家的别墅距离镇上有一小段距离,安静也不容易被打扰,就是太过于僻静,最近的别墅也在几十米远之外。
和刘莉聊了几句,郓言不经意间说出早上的事情。
刘莉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叹口气道:孙伟的小爱好罢了。
你不会害怕吗?
怕又能怎么样?我和孙伟从小到大就认识,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他心里苦,我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发泄渠道罢了,总比杀人好。
郓言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两个人坐在那里沉默一段时间,刘莉又开口问道:你最近都在忙什么,都没有时间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