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但上面写的是她父亲的名字。
这怎么可能?郓言皱眉,那些痕迹绝对是最近留下来的,黄娟娟的父母不是在外打工,五六年没有回来吗?
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我怀疑有人改动了卷宗。吴龙神情严肃,他咬了咬牙齿,不行,我要先回去和我师父说一下,让法医做尸检,一定要找出真凶!
吴龙骑上电驴,风驰电掣,随后又拐个弯回到郓言身边。
留个联系方式呗。
第8章 纯白的黑
郓言并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绕了一圈,去学校拿课本。
明天就要正式上课了,虽然他的目标并不是教人读书,但也不能毁人不倦。
下午学生就已经返校上夜自习了,学校内灯火通明。经过跳楼的地方,那里已经看不出来血迹。
有学生好奇地趴在窗户上看郓言,来了个帅哥哥!是老师吗?
办公室里有人,坐在郓言隔壁和斜对面的老师,看着郓言进来,对视一眼。男老师站起来握手:你就是新来的语文老师对吧?
听说是个空降的,把原本教高一的老师挤到了初中部。
郓言点点头,并没有和他握手。
他又不是来和每个人搞好关系的。
从男老师身边经过,郓言从抽屉里翻出高一下册语文书,还有一本备课用的教案。
犹豫片刻,他又抽出上午黄娟娟的作业本。
随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有病吧,男老师尴尬地收回手,在裤子上擦了几下,靠面子关系进来的就是嚣张。
另一个女老师劝道:算了别生气了,你还不知道校长那人?刘莉也来教书了,没把咱俩调走给她腾位置就不错了。
她脸上满是讥讽,露出都懂的笑意。
下楼梯时,郓言又撞见了在拐角处面对墙站着的李冬。
他换了一身深蓝色运动服,乍一看,郓言还以为是学生在罚站。
你在这里做什么?郓言没好气地问道。
楼梯里全是声控灯,冷不丁看到楼道里出现一个人,还挺惊悚的。
李冬转过来挠了挠头,随后手放在背后,声音蚊子般讷讷:你看我现在,像个教师了吗?
神经病。
郓言抱着几本书,从他身边走过去,像是面对空气一样。
李冬抓住了他的胳膊,急切地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不理我?
郓言嫌恶地甩开他,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真正的教师并不取决于你的衣服,而在于你有没有好好教书育人的心思。
学生如果知道你不上课,在这里堵人,只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会怎么看你?
李冬眼神里的痴迷都快溢出来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思。
一想到他也有可能是自己的任务目标,郓言忽视他变得苍白的脸色,还有停留在空中不知所措的手。
唇角勾起恶意的微笑:你该不会以前就一直关注我,喜欢我吧?可我不喜欢男人,尤其是你这样阴森又变态的,麻烦你收敛一点吧。
李冬机械般静止在那里,苍蓝色的血管似乎都停止流动了。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郓言径直离开。
身后,李冬看他背影的眼神痴迷而又痛苦。
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
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
回到酒店,洗完澡。郓言坐在桌子前开始备课。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本身专业也和文学相关,教高一的课程还是轻轻松松。
备完明天要上的课,他又拿出黄娟娟的作业本,高一时,黄娟娟17岁,第一页,写着一行她自我鼓励的话,一定可以离开这里!努力学习!
随后就是中规中矩的作业。
郓言取下眼睛,放进盒子里。他轻微近视,只有在学习和工作时才会戴上眼镜。
把书本收拾好,找出明天要穿的衣服,郓言躺到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半夜,郓言被一阵很有节奏的敲击声吵醒。
那声音不疾不徐,近在耳边。
他睁开双眼,想要去摸床头灯的开关,却没有摸到。
片刻后,眼睛熟悉了黑暗。他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睡前他拉上了窗帘,现在窗帘却是开着的,外面透过来的淡淡光亮,照进窗子。
床头灯也挪到了左边。
郓言伸手按开,才发觉,自己房间里的摆置,好像都换了个位置。
敲击的声音还在持续,郓言靠在床头柜上,双手交叉,大拇指慢慢绕着圈。
这里不是他的房间,在他睡觉时,有人挪动了他的位置。
是做梦?郓言并不打算掐自己一把试探真实与虚妄。
他在心中计时,大约三百个数字以后,敲击声变成指甲划东西的声音,尖锐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声音是从床下传来的。
寂静的深夜能够放大想象能力,他的床下,有东西在。
郓言下床,慢慢趴下身子。床底矮小的空间并不能藏一个人进去。
他一低头,声音就消失了。
浴室里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灯也亮了起来。
他又朝着浴室走去,浴室是磨砂玻璃,从外面可以看到,有人在里面洗澡。
他机械地动作着,仰着头冲水,嘴里不停地说着:要洗一洗,我好脏啊。
郓言推开玻璃门,浴室地面已经积满一层混浊的水,从男人身上掉下来的蛆虫,在热水中扭动着翻滚。
腥臭的味道铺面而来,男人身体腐烂,破碎的头颅里不断流出脑浆,他面朝着镜子,不断地用手搓揉着身上的烂肉,扑簌簌往下掉。
随后,视线转向郓言。
你好干净。
能帮帮我吗?
我也想变得干净
他腐烂带有蛆虫的手伸向郓言,下一秒,变得更加狰狞,嘶吼着:你也要和我一样脏!
郓言毫不犹豫地关上玻璃门,抬脚猛地往玻璃门上踢了一脚,玻璃应声而裂,孙伟也摔倒浴缸里。
趁他挣扎着要起身,郓言连忙向外跑去。
房门是锁死的。身后传来手指划过玻璃的声音,郓言回头,腐烂的手抓着玻璃门,眼看着就要出来了。
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一个女孩急忙拉着郓言的手,跟我走!
她带着郓言跑向走廊。走廊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一样,前往是无边的黑暗,只有踏过去时,灯才会亮。
他们一离开,身后就变得黑暗,从黑暗中传来笨重的奔跑脚步,还有虫子被踩爆的的声音。
女孩急促地喘息着,她冰冷的眼泪滴到郓言被牵着的手上。
她很漂亮,身上一袭中式新娘装,□□着脚丫,似乎要带郓言永远地跑下去。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女孩猛地打开一扇门,使尽全身的力气,把郓言推了进去。
而她自己也被男人腐烂的手抓住头颅,猛地一拧。
救我!
郓言跌落在床上,如同高空坠落一般。
他眨眨眼从床上坐起来,身上满是汗水,手心里还藏着一只蝴蝶。
梦里那个男人,是孙伟。
至于那个女孩,很有可能就是马文超消失的妻子,边静。
你们鬼,难道不是谁先死的早谁就更牛吗?郓言摩挲着蝴蝶,自言自语道。
孙伟不能打开他的房门,估计也是因为这里有黄娟娟的信物。
好在他说完这句话,房间里并没有出现歪头女孩给他解释原理。
郓言起床冲了澡,拿上东西出发去学校。
现在看来,边静确实已经死亡。只是不知道她的尸体在哪里,又是怎么被害死的。
或许他还要再探访一次九楼。
随便在餐厅里吃了些早饭,郓言一出酒店,就看到了焦急的吴龙。
现在才七点。
你怎么不通过我好友?
郓言皱眉,他昨天根本就没碰手机,怎么了?
黄娟娟的遗体已经被火化了。吴龙一脸懊恼,昨天我回去和我师父说的时候,他告诉我,医院那边下午就把遗体送去火化了。我赶往火葬场,证据都烧成灰了。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郓言。
现在怎么办?
急着火化,不就是说明有问题吗?
但法医那边说没问题,而且停尸间管理者说,不太吉利,吴龙有些费劲地解释着,他们说,看到了死者的鬼魂,这也太荒谬了。
死者爷爷怎么说?
老头子半盲,耳朵还听不清,是我去通知的,他可能误会我的意思,还不知道孙女已经跳楼自杀了,吴龙想到这里,叹口气,至于她的父母,还有一个儿子在身边读小学,对女儿更不上心。只问了学校有没有赔偿。
民风淳朴桐溪镇?郓言语调古怪,冷笑一声。
这是老警察昨天说的话。
吴龙耳朵都烧红了,他倔倔地解释道:我师父快退休了,他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十几年,退休时过于谨慎了一些。
郓言轻哼一声,并没有在意他的话,那这件事就只能这样咯?
不不不,吴龙疯狂摆手,我还是觉得这里面有大阴谋,我决定找机会翻看一下卷宗。顺便想拜托你,能不能在学校里多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学生了解背后的事情。
吴龙一脸为难,昨天他师父再三警告他,让他不要再查下去了。
校长刘山拿了二十万补贴女孩家长,女孩爷爷也被送到镇上养老院,有人专门照顾。这么看来,似乎这就是死者亲人最好的结果了。
可死者的结果呢?
是不是人死掉以后,公平和正义就不再属于他们了?
吴龙哀求地看向郓言,你能不能帮帮我?
第9章 蝴蝶的海
帮你可以,郓言同意了,他直视着吴龙的眼睛,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查一些东西。
郓言可以混进医院停尸间,却没办法混入警局查档案。
他想要知道,自己在桐溪镇上学那几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都比不上找到他的任务目标,结束这一切来的重要。
告别吴龙,郓言踏着早自习开始的铃声进入校园。
保安查看了他的教师卡,挥挥手放行了。
学生们已经回来上课,昨日看着破旧萧瑟的校区也多了几分人气。
郓言去到办公室时,只有斜对面的女老师在。
她友好地露出微笑:郓老师来的这么早啊。
汤玉茜是高一二班的英语老师,她化着淡妆,打扮得体,并不张扬。
郓言点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课本。
第一节 就是他的语文课,还有半个多小时他就要去教室了。
汤玉茜见他不搭理自己,也没有生气,微微一笑,低头批改作业去了。
办公室陷入沉默,汤玉茜率先打破,好奇问道:郓老师昨天刚来就遇到那样的事情,会害怕吗?
昨天她并不在学校,群里有老师发消息,她才知晓有学生跳楼了。
真是可惜,也怪现在学生压力太大,汤玉茜叹口气,黄娟娟还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以前经常来办公室送作业,是个读大学的好苗子。离高考就差四个月了,再坚持一下不就胜利了?
郓老师,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高中的时候累不累啊?
郓言听着她的话,总觉得脑海里闪过了什么信息。
他啊了一声,反射性回道:不累。
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了,汤玉茜高兴地挪动身体,那你有女朋友没?为什么要来这种鬼地方当老师啊?
郓言并不喜欢被人打探自己的生活,微微皱了眉头。
办公室门突然被吹开,砰地一声摔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汤玉茜被吓了一跳,她被这阵冷风吹的直起鸡皮疙瘩,连忙站起身去关门。
真是活见鬼,都四月份了怎么还这么冷?她嘟囔着,今天又是一个糟糕的天气。
郓言手持铅笔,不住地敲打桌面,他在想汤玉茜刚才的话。
黄娟娟高一时候的作业本上,还写着要努力走出这里,她也确实勤奋学习,有考上大学的希望,为什么在最后冲刺关头,选择了跳楼?
可他并不是教高三的,也没办法通过学生去了解。
只能旁敲侧击从这些老师身上入手。
你对黄娟娟了解的多吗?
汤玉茜关门回来,抚着裙子坐下,还行吧,她是那种典型的好学生,做什么都一丝不苟。家里穷,人也很有自尊心,国家助学金她只领了两个学期,后来全都让给同学了。
她长的也好,但就是性子太倔,跟驴一样,不太讨男同学喜欢吧?
这也是我听一些学生聊天才知道的。
汤玉茜呵呵笑着,别以为老师就没有八卦的心思,有时候在厕所里,经常会听到一些关于学生的小秘密。
她说的和史明说的没什么差别。
郓言道:那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汤玉茜愣了,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人?你刚来,不知道她的性格,她性子比你还要冷,我不是说你不好哈。
就是什么吧,一点都不平易近人。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正爱美,就算嘴上不说,也总是会想点小法子,让自己更好看些。可她心里只有学习。
汤玉茜觉得有些可惜,叹口气道:她家里穷,两套校服是学校免费发的,有些学生总是想法子不穿校服,只有她一年四季都穿校服,校外见到她时,也是校服。头发也是马尾辫,我听学生说,她一直用香皂洗脸。如果她有喜欢的人,还会这样不注意打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