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安这几日,天天跟着高进因为私矿的事情,好几个心腹一起在书房里想着事情该怎么办,每晚差不多都是快三更天才回家。
心中有事,也睡不踏实,一夜迷迷糊糊的翻滚到了天亮,实在躺不住了,只得翻身起来。
钱氏也被闹得一夜没睡好,见王永安起来了,哪里还敢再睡。
忙翻身起床,洗漱一番,就去灶下忙活,给王永安做早饭吃。
王永安心不在焉的吃了早饭,总觉得眼皮跳得厉害,不是什么好征兆,板着脸就要出院子门。
一拉开门,就看到外面两个凶神恶煞的官兵早早的就侯着,上前见他一把抓住,就往外走。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啥?怎么能随便抓人?”王永安心里一慌,忙问道。
“少废话!快走!”官兵们粗鲁的掏出绳子来,将王永安的两只手腕给紧紧的绑在一起,然后牵着绳子就走。
王永安立刻明白过来,只怕高进倒了!那京城来的朱大人居然没事,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城里,将他们一举拿下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网开一面
钱氏和她爹娘,傻愣愣的看着王永安被官兵们绑住,眼看就要拖出院子去。
钱氏才回过神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王永安:“你们干啥?你们不能抓我家官人!你们快放开他――”
王永安可是他们家的依靠,这要是被抓走了,他们一家子怎么办?
“我……我家女婿可是县太爷的师爷!你们怎么敢抓他?我要到县太爷哪里告你们去!告诉你们,我家外孙女可是县太爷的宠妾,你们快点放了我女婿,不然吃不了兜着走!”钱氏娘也忙扑过去,伸开双手,将官兵们给拦住了。
那官兵不耐烦的一把推开钱氏的娘,冷笑道:“县令如今都是我家大人的阶下囚,一个靠着卖闺女上去的师爷又算什么玩意?告诉你们,要是再妨碍我们办公务,小心将你们一起锁拿到大牢里去!”
钱氏娘一听,立刻缩回手,躲到一边去了。
钱氏和王永安都傻了眼,王永安没想到高进倒下的这么快,他最后的一点指望也没有了。
王永安低下头去,掩饰了自己的表情和眼神。
钱氏被官兵的话给惊住了,县太爷都下了狱,那自家闺女呢?
这么一想,钱氏回过神来找官兵,官兵早就拖着王永安走远了。
“爹,爹,如今咱们该怎么办?还有金钗,县太爷都被抓了,也不知道金钗现在怎么样了?”钱氏六神无主的看着她爹。
钱氏爹钱掌柜一脸的愁容,没想到祸从天降,自家连外孙女都搭进去了,眼看就要荣华富贵了,县太爷却栽了!
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能有啥法子?
家里的事情一贯都是王永安做主,他是秀才,见过大世面,自家也确实跟着王永安过了一段好日子。
都习惯了什么听王永安的,此刻王永安被带走了,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不出主意来。
※※※
这一场抓捕和清洗,足足进行了三天三夜。
百姓们每天都躲在屋里,惶恐不安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动静也心慌,没动静更慌。
终于熬到了三天后,白天黑夜都在街上巡逻的军队终于消失了。
好多人一大早起来,透过门缝朝着外面看,没有了那些声音,街道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胆子大的人,试探着把门打开,也没有人拿着刀呵斥了。
再试着走出门外,街道上空无一人。
好半天确认后,才招呼起附近的人:“大家出来吧,那些官爷们都走了!”
更多的人涌上了街头,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紧闭了三天的城门也打开了,早早就在城门外打听消息的人,看着城门大开,不过守着城门的人却换成了陌生脸孔,一个个全副武装,冷肃着面孔,警惕的盯着进出的每一个人。
老实的人不敢多看,给看了自家的路引,登记后才能出入城门。
几天没进城,再进来,好多人都觉得陌生。
虽然街道还是熟悉的街道,可冷冷清清的,全无往日的热闹。
街上的行人都步履匆匆,低头赶路,连话都不敢多说。
主要的街道上,还偶尔有小队的官兵巡逻路过,行人们都避开得远远的。
全城唯有县衙,还是被军队把守着,因为朱浩然接管了县衙后,就暂住在县衙前院里。
所有和私矿有关的县衙成员,都被抓了起来。
县衙大牢里,平日里空空荡荡的,如今已经爆满了。
县衙的书房里,朱浩然坐在上座,虽然已经是快四十的年纪,还温文儒雅,气质煦和,穿一身青色直掇,看上去浑然一个文士,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办了一件大案,将近乎百人都下了大狱。
宋重锦坐在下手,他的腿伤在服下王永珠给他喝过的水后,那一碰就疼的地方,如今已经不疼了,还有些酥酥麻麻的痒。
宋重锦心里有数,表面却装什么都不知道,只在心里默默地领了这份心意就好了。
“贤侄,你的腿伤好些了没有?”朱浩然先是关切的问了宋重锦的伤势,听他说并无大碍,再看脸色,比当初受伤之际好看了很多,才放下心来。
他从殿试后,为官之路一向顺遂,深受皇帝看中,在京城无人敢小看他。
虽然时刻提醒自己,也不由得养成了些许自傲的性子。
这次奉旨办差,前有卫国公为自己打先锋,他自觉不过是区区一个县城,就算是有人开私矿,可自己带着圣旨,带着皇帝给得护卫军,这点小事还办不下来?
没曾想,他的这点子自傲,让他在齐城狠狠栽了个跟头,要不是宋重锦拼死相救,只怕他此刻早就命送黄泉了,哪里还能继续为朝廷办事?
因此,看着宋重锦的眼神就格外的和蔼。
加上卫国公宋弘来和他交接之时,含糊的说宋重锦是自家晚辈,还请朱浩然照拂一下,越发的拿他当极为亲近的晚辈看待了。
寒暄了两句,朱浩然才进入正题。
当初宋重锦拿着一堆证据前来,曾经说过,自己和高进还有他手下那个王姓师爷都有不死不休的仇恨,朱浩然当时半信半疑,经过宋重锦救他之后,才算是全信了。
如今高进和王永安都下了大狱,朱浩然才问起宋重锦,是如何跟高进和王永安都结下大仇的。
宋重锦沉默了一会,才将自己和王永安的渊源和盘托出,并没有半点隐瞒。
说完这一切,朱浩然一直紧绷的眼神才露出一丝笑意来,拍了拍宋重锦的肩膀:“贤侄岳家虽然是农户,可也明道理辨是非,虽然出了王永安这一个败类,可家风还是好的。”
宋重锦眼神一缩,露出一个诚惶诚恐的表情来:“大人谬赞了,学生的岳父因为王永安而死,岳母深恨王永安,加上他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又想设计学生的妻子给高进为妾,这等小人,实在是王家之耻!亦是读书人之耻!”
朱浩然越发笑得慈和,满意的点点头:“我还想着,这王永安是你的二舅兄,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加上他虽然也参与了私矿一案,可才刚刚涉入,了解并不多,还打算网开一面――”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处罚
“大人万万不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永安既然参与到这个案子中,不管他是刚刚涉入,还是牵扯颇深,该受的惩罚就得受!学生和他之间并无关系,学生岳父家已经和王永安断绝了关系。更何况,大人这次奉旨办差,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大人,可不能出一丝差错!”
“学生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也知道精忠报国礼义廉耻,断然不会为了王永安这种读书人的败类,而来为难大人!请大人放心吧!”
宋重锦忙表明自己的态度,是绝对不会挟恩图报的,该如何就如何吧?
他也很聪明的没有提出让朱浩然对王永安严惩的要求,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果然,朱浩然越发的满意了。
这几日,他不仅派人围剿了那些私矿,将矿工们都解救了出来,更是派人去调查了宋重锦的身世。
宋重锦和王家的瓜葛,昨日就放在了他的案头上。
今天早上他的问话,也不是闲话家常,而是一次试探。
如果宋重锦隐瞒了自己的身世,恐怕此刻朱浩然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满意的看了看宋重锦,这个青年英姿勃发,侧面看上去和卫国公十分相似,再回想卫国公当时模糊不清的态度,朱浩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看着宋重锦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丝同情,同样是卫国公的子嗣,京城的几个锦衣玉食,风光无限。
而这个孩子,在乡下苦苦求生,还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秀才,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这么想着,朱浩然对宋重锦的防备之心顿时尽数消散了,倒有了提携他的想法。
朱浩然又问了些,该如何处置县衙里的那些下人,还有高进身边的小厮,王永安他们这些人的处置方法。
宋重锦一直提着心思,听得朱浩然这么问,只讲律法抬出来,别的一个字也不多说。
这般沉得住气,朱浩然看在眼里,那心思越发热切了一些。
朱浩然在朝中属于文臣中的清流,从小家境也不好,能考上状元,真是祖坟冒青烟。
如今当今皇帝多看中清流文官,予以重任,对老牌的权贵反倒略有压制。
权贵手中的资源丰富,就是朝中,他们的人数也众多。
皇帝如今觉得权贵们话语权太大,早就想分了权贵的权利,所以这些年来,积极扶持这些科举考试出来的新人,挑选出合适的,外派到各地去锻炼一番,慢慢的升迁,到时候此消彼长,就是时候了。
而朱浩然就是被皇帝给予重任的那一个文官清流的领头人。
为了能和权贵集团们对抗,朱浩然一贯是软得下身段,又直得起腰板,操作风骚得很。
此刻看宋重锦是个可造之才,加上怜惜他的身世,又念着宋重锦的救命之恩,也就多提点了两句,让宋重锦多看书,多读书,争取参加今年的乡试,看看自己的水平,不行,自己可以给他介绍一个老师之类的话。别被外力影响了自己的心情什么的。
宋重锦自然谢过不提。
说完这些,朱浩然才将早就写好的对高进等人的处罚,一一都列在纸上了。
将那张纸递给了宋重锦,示意他看。
宋重锦飞快的从头看下来,就看到安排的是,高进,身为朝廷命官,不知为朝廷效力,报效国家,反而勾结当地豪强,狼狈为奸,将直接被罢去县令一职,暂时关押在大牢里,等着和朱浩然一路,被押解回北京再审。
那些拥有私矿的当地豪强,这么多年来为祸一方,现在被一网打尽,所有的家产都被充公没收,男人都被关押在大牢里,等待他们的除了断头台,就是异乡流放了。
至于高进的家眷,妻子夏氏那是朱浩然顶头上司的侄女,朱浩然如今可不敢得罪顶头上司。
朱浩然让人将夏氏和她的两个孩子单独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每天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去。
也无人敢欺辱他们娘三个,也算是对上司有个交代了。
至于高进的姨娘和下人,这些登记在册的也有近乎一百人,下人们允许家人去赎买回家,当然,高进的贴身小厮之类的仆人是直接被和高进一起关起来,择日会上京被审的。
至于姨娘们,直接被充为官奴,等待着官方的人牙子来将她们带走,然后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