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唯有历家不同,本就有官职在身,又富贵无边,在京城那些权贵里也颇有体面。
可在外头,不管你多富贵,多有钱,在官员面前,那自然先矮上三分。
此刻见那衙役们,对金壶殷勤讨好的样子,他自然是惊讶的,这种情形,他也只在历家几位少爷出门的时候见到过。
因此,忍不住心头就火热起来,看着金壶的眼神越发热切了。
那衙役中的一人,将金壶一行人带到了宋重锦如今的宅子面前,看看他后头这么多人和货物,倒是多嘴了一句:“金罐少爷,您看您这下头的人这么多,还有货物,要不要另外寻个地方安置一下?”
“如今这城里来的外地商人越来越多,咱们县城哪里有那么多空闲的屋子?还是宋大人想的法子,将那市场的仓库又多修建了一些,如今租给各地商贩存放货物,还有人专门保管,最是安全不过。”
本来还想多说一句,他还知道几家空院子,可以安顿人住下,可这到底涉及到了宋大人的私事,他到底还是将话吞了下去。
金壶听了这话,倒是想起,他先是高兴,忘记了跟在自己后头的,可不只是自己的人,还有那张大老板。
他能径直去姑父家,可这张大老板他却不敢这么随便带进门去,也不知道老姑是个什么章程,倒是先去探听一下老姑的口气再做区处才好。
因此一笑,拉住那衙役,“那可太好不过了,我这带的人又多又杂,还有这么多货物,正愁没地方存放呢!这可解了我燃眉之急!顺便问问,这附近可有空闲的院子出租,好安顿这好些人――”
那衙役一听,十分上道的就拍着胸脯表示,一切就交给他了,保管给安顿妥当。
金壶露出感激的模样,使个眼色,立刻就有人上来,将那衙役请到一边去说去了。
金壶也就回身跟张银保解释了两句,只说让他耐心等一等,等他的消息。
张银保此刻已经意识到了金壶的能力,将来只怕还要仰靠金壶呢,忙答应不迭。
这边衙役带着张银保他们去存放货物,然后安顿住处。
金壶带着两个贴身的随从,就上前敲门。
这宋重锦和王永珠置办的宅子,在县衙并不太远处,虽然是三进院子,却十分小巧安静。
这本是王永珠当初置办下来,开玩笑还说什么时候跟宋重锦吵架了,搬出来散心用的。
王永珠还记得当初表姐说过的一番理论,女人,什么时候都要有个独处的地方,不是娘家,不是婆家,而是属于自己的单独的地方。
在结婚后,成了妻子,成了母亲,可偶尔也要做一下自己。
因此,王永珠就买了这个小院子,里面的设计都是她喜欢的风格,不是西北这边的风格,倒是有些江南水乡的精致。
宋重锦当初听了王永珠的玩笑,还曾经很慎重的发过誓,他不会跟王永珠吵架,就算真发生了争执,顶多就罚他在前院书房独处,也绝对不会王永珠离开的,若是王永珠要离开,也一定要带上他才行。
因此,这个院子置办下来,除了有人打扫收拾外,一直没人来住过,王永珠自己没来住,自然也没带宋重锦来过。
宋重锦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对这个院子还是颇为介意的。
所以这次新的县令一来,他本可以不用这么着急搬走的,可一想到还有这个院子,宋重锦立刻就迫不及待地趁着王永珠还没回来,先搬了进来。
这大门上悬挂着一个黑木牌匾,上面简简单单的就是宋府两个字。
大门此刻是紧闭着的,旁边的门房,换上了两个年轻的小幺儿,这两个小幺儿看着年纪不大,却十分机灵的样子。
看到有人上前来敲门,从门房里出来问了两句,又打量了一下金壶,一边就有人早就送信到里头去了。
没多久,送信得人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示意将门打开,请金壶进去。
一边还解释道:“大人还在衙门,夫人出门了不在府里,只有老太太在家,大管事也被请到衙门帮忙去了,怠慢之处,还请侄少爷见谅――”
第一千八百三十九章 不揍成孙子,算老娘输
金壶虽然疑惑老姑居然不在县城,不过自然不会问这小幺儿,等会去见了张婆子自然就知道了。
只是看这两个小幺儿有些面生,尤其是进了这新府里,一路看到了好几个眼生的下人。
到了二门口,早就有两个婆子在等着,见到金壶忙上前请安,将人往里面樱…
张婆子见了金壶,见他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也就放心了,又问他吃饭没有?
金壶只说还没来得及,伺候的婆子就忙下去吩咐去了。
留下祖孙两人说些闲话。
金壶只问老姑怎么不在家?说自己这次倒是寻了几样好玩有意思的东西给老姑呢。
张婆子只说王永珠有事出去好些天了,算着日子也该回来了。
说来她也惦记挂心着外头的闺女,这次她又是一个人,跑到那大山深处,着实有些放不下。
可张婆子是个明白人,知道闺女和女婿的为人,若不是极为重要的事情,拜托给顾子楷不就好了?能让自家闺女亲自出马的事情,肯定是大事,她自然口风一点都没漏。
倒是金壶吃了饭,试探着说起了张银保来。
张婆子也还记得张银保,当初王家能兴盛起来,说来还是和张银保有关。
因此听金壶这么一说,知道他如今倒是有些落魄了,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当初历九少的事情,张婆子在京城也是听了几耳朵的,倒是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些故事。
听完后,又替张银保可惜,又觉得他这人到底太奸猾势力了些,不过这世上谁人没点私心?当初历九少明显势弱,加上历家着力打压,一般人还真就爬不起来了。
历九少也是先前有准备,又有王永珠帮忙,才能漂亮的翻身。
所以张银保为了自保,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种人没太大利益关系的时候,倒是可以来往来往,若真有什么太大利益的时候,就要防着些了。
如今王永珠不在家宋重锦忙得很也没空跟金壶说这些,少不得她这个老婆子讨人嫌丑话要说在前头了。
她人虽然老了一双眼睛还不瞎,看得出来金壶这次比上次又有大不同了大约是有了底气,明显有了靠山的原因。
在她面前虽然极力收敛了一些可还是看得出来那骨头都轻了三两,被人几句好话,几个好脸色就捧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看得张婆子手痒痒,就想一巴掌呼到金壶脸上再啐他一脸问他心里没点数?能有今日的风光,真靠着他自己不成?这就抖起来了?
不说别的,这马上跟草原互相开通市场了,第一批能进草原的商队名额就那么多,多少商贩盯着想尽了法子,想弄一个名额。
这些商贩简直是无孔不钻只要能和此事扯上点关系的人,他们都不放过。
要不是宋重锦严厉申斥了几次说若是再有人往宋府里送礼送拜帖,直接永久取消资格只怕他们府里礼物都能堆成山了。
饶是这般他们府里出去采买去的下人管事也被人拦着,要塞好处,就为了能在宋重锦面前说两句好话。
更不用说其他县衙的官员,还有历长楠他们了。
她老婆子虽然因为这个原因,不能出门,整日闷在府里,可是外头的消息她还是都知道的。
外头都传遍了,说那些商贩们,为了那个名额,人头都打成了猪头。要不是赤城县在宋重锦的治理下得力,管控得严,只怕这些人要闹出不少乱子来。
金壶却半点不着急,不就是笃定,这名额肯定有他一个么?不然为何他能先就答应张银保,实在不行,让张银保并入他的商队里面?
这也就是金壶这一段时日没在赤城县,所以没人找上他。
不信,此刻只怕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应该已经知道金壶的消息了,明日只要他出门,就会有那心眼活的商队要寻上他,看能不能从他手里得一个名额,就算不信,估计将自己的商队挂在金壶名下也是乐意的。
一个张银保,就让金壶有些收不住了,若是明儿个那些商队都缠上来,金壶怎么挡得住?
若是稀里糊涂的就随便将那不知道底细的人给拉进来,到时候真出了事情,这可是在金壶的名下,人家只会将锅甩在金壶身上。
到时候给金壶擦屁股收拾烂摊子,说不得还要被连累的,还不是自家闺女和女婿?
自家女婿和闺女在这西北边塞小城呆了这么些年,为了啥?难道是为了给金壶擦屁股的?那个小兔崽子也配?
若是因为金壶坏了女婿的事,败了闺女的名声,她第一个先扒了金壶的皮!
正好此刻没旁人在,她也好仔细跟金壶说道说道。
摆手示意让几个婆子,留两个守着院门口,还有两个去第一进的客院安排金壶的住处。
金壶见张婆子这个样子,顿时后背的皮一紧,有点想拔腿就跑的冲动。
抬头对上张婆子的脸,金壶立刻就怂了,十分乖巧的坐了下来,两只手老老实实的搭在膝盖上,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这要是自家闺女搞出这样的怪样子来,张婆子肯定觉得那是闺女在逗自己,哄自己开心。
金壶这兔崽子做出这鬼样子来,张婆子就有拿鞋底子抽上去的欲望的。
冷哼一声,一把拧住了金壶的耳朵,拧得金壶吱哇乱叫,还不敢动,一边侧着身子让自己少受点罪,一边讨饶:“奶,奶,您轻些!轻些!仔细手累!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还不成么?”
说着十分痛快的自己扯着自己的耳朵,然后就势往张婆子面前噗通一跪:“奶,您上手吧,我这样跪着您打着顺手不累――”
这孝心可鉴日月了!
张婆子顺手就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这糟心玩意,跟她玩这一套,也忒嫩了点!
一声不吭,先重重抽了几下,一边抽一边骂:“小兔崽子,跟你奶玩这种心眼子?长能耐了哈!咋滴?在外头被人奉承了几句,给了几个笑脸,听人家喊了几声爷,还真把自己当爷了?”
骂到这里,又狠抽了两下:“再摆出那当爷的款来,看老娘不将你揍成孙子,算老娘输!”
“也不瞅瞅自己啥身份?你那脑子长在脖子上是光用来出气的?半点事都不想?你才多大?做了几天生意?赚了多少银子?就以为自己不得了了?能被人称作爷了?”
“去门口水缸里照照去,看看你那样?人家是敬着你吗?人家是敬着你身后的你老姑和你姑父!不然谁认识你?瞧你那轻浮没边的样,自己脸红不脸红?”
“蠢东西!以为自己见了两天世面,赚了几个银子,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就不去想想,那张大老板若真是简单的,能踩着历家九哥儿搭上历家的关系?如今还平平安安的又从京城出来了?咋就那么巧的碰上你了?”
第一千八百四十章 宁肯记恨我
金壶被抽得呲牙裂嘴,自家奶还真是老当益壮,都这把年纪了,这抽起人来还是那么生疼。
偏生还不敢躲,要知道张婆子的为人,你老实挨揍,揍完这事就过去了。
你要敢躲,那鸡毛掸子能抽废三根,隔天想起了还能再抽上一顿。
一边忍痛,一边听张婆子这么一顿痛骂,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只觉得自己那点子小心思,都被看清楚说破了。
到底是年轻人,这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忍不住就道:“奶,我知道错了,您好歹给孙儿留点面子行不行?”
这就开着门抽的,还骂这么大声,院子门口还守着两个婆子呢,被看到听到了,多丢人啊!
他以后咋出门见人啊?
张婆子一听,火更大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快抽成陀螺了:“感情老娘说半天了,你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是吧?面子?你有个屁的面子!这个时候知道丢人现眼了?你是没看你那骨头三两轻的样子,那才叫丢人现眼呢!”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将手里的鸡毛掸子一甩:“行!老娘知道,你如今是翅膀硬了!能挣钱了,在外头被人奉承得也觉得自己了不得了是吧?我这个老婆子说不得了!也是,我又不是你爹娘,我也管不了你――”说着拔腿就要走。
金壶听到这里,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扑过去,一只手保住张婆子的腿,一只手捡起鸡毛掸子往张婆子手里塞:“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您打得对,教训得对!您不管我,还有谁管我?您接着打,放心的打!我要是哼一句,我就是您孙子,不,我就不是您孙子!”
金壶着急得嘴都瓢了!
这般动静,院子外头经过的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老太太今儿个怎么发这么大火?
可到底都懂规矩,又看看门口两个婆子,那可是老太太的心腹,正拿眼睛瞪他们,立刻都低头绕远了,不敢在附近逗留。
里头,金壶哭求了半日,又拿鸡毛掸子自己抽了自己好几下,才求得张婆子回身坐下。
喝了一口茶,看金壶老实了,这才开口:“金壶啊,你知道为啥你们兄弟这一辈的那么多,你老姑就单看重你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