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大窘,他心中的打算,目前还没透露出来,只想着先别将王氏的名字写上族谱,不上族谱,那就代表了宋家不承认。
将来想个法子,要么将王氏贬妻为妾,要么就将王氏远远的送走,再给宋重锦娶一门高门贵女为妻,那也算得了原配了。
一般这时候上族谱,都战战兢兢的,谁会注意到族谱上写些什么?这混小子的眼睛怎么那么尖?
只低声呵斥道:“今儿个是什么时候,这是什么地方,你也瞎闹?等以后王氏生了孩子,自然给她上族谱――”
宋重锦冷笑,只怕今儿个不给永珠上,就打着以后不会给她上的打算把?
“既然如此,那就将儿子的名字也划去吧,等我跟永珠有了孩子再上也是一样的。”
宋弘都被气乐了,好啊,他做老子的,一门心思的为儿子打算,为他将来铺路,他倒好,一点都不领情,还威胁自己?
宋强见父子俩剑拔弩张,虽然声音小,可这半天,已经让外面的族人都侧目了。
只得低声劝道:“锦哥儿,你父亲都答应了,这大过年的――”
“我不答应!今天要么我们一起上族谱,要么都不上!”宋重锦态度十分坚决。
大过年的又如何?
不让我过好年,大家都别过好年!宋重锦脸上的十分明确的表露着。
宋弘眼看外面都小声说起话来,知道再耽误不得,毕竟一会子事情还多。
那边还立等着给祖宗上供呢。
只得咬牙道:“给他写上!”
宋强多看了宋弘一眼,摇摇头,何必呢?
提笔在宋重锦的名字旁边写上妻:王氏。
宋重锦这才低下头去,又冲着那上面的神主磕头:“祖宗在上,重锦替妻子王氏,给诸位祖宗磕头!”
宋强要不是场合不对,都要乐了,这新找回来的大侄子,可颇有几分当年宋弘的风采啊,就是不知道宋弘如今看着这么像自己的儿子,事事跟自己作对是什么心情了。
宋弘的心情,跟日了狗一般!
看着这狗崽子嗑完头,麻溜的就退了出去,还能怎么滴?自己生的,自己求着回来的,只能忍了呗!
揉了揉脸,让自己的脸色好看些,才和宋强一起走了出来。
老国公夫人今日也盛装出来了,众人尾随着她,又到了正堂上。
正堂居中悬挂着第一任卫国公的遗像,两边还列着继任的卫国公遗影。
宋家的男丁都从内仪门挨次站好,一直正堂廊下。
宋强和宋弘等站在门槛外,里面是老国公夫人带着高氏等女眷。
每一道菜都有下人送到仪门,再由宋家的男丁传送到宋强手中,然后再有宋重钧接过,传于里面的阮氏,再由蒋氏和高氏她们传到老国公夫人面前,捧放在供桌上。
这之前宋弘和高氏都分别当着大家的面都说清楚了,往年宋重锦没回来,宋重钧是长子,阮氏是长媳,这体面的事情自然要由他们夫妻来做。
今年宋重锦被认了回来,一是才入族谱,二来他们还不熟悉这流程,今年且还让他们夫妻俩出头,明年就是宋重锦和王永珠了。
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恭敬听了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不能忘本
等到菜饭汤酒茶,还有点心传送完,大家又按照辈份排好,男东女西,等老国公夫人拈香下拜,众人就跟着一起跪下。
拜祭完祖宗后,男丁们悉数退出,又赶到卫国公府专门等候着,给老国公夫人行礼。
因着如今老国公夫人在宋家辈份最高,身份最为贵重,和她平辈的几个老妯娌也被人搀扶着来,互相见礼说笑了一阵。
那几个老妯娌年岁也大了,只吃了茶,就拜别回家去了。
老国公夫人这才起身去内间换了衣裳,又到正堂上坐着呢,合族的男女老少,一起起的,都来给她行礼。
然后又按照老幼座次,都坐下受了礼。
最后才是满府的下人们,按照男女差事上中下都行了礼,又散了压岁钱、荷包、还有各色的金银锞子。
然后才摆上宴席,又献屠苏酒,什么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如流水一般的端上来。
大家也就略坐一坐,老国公夫人就撑不住,去里间更衣去了。
其他人也就顺势都退了出去,各回各家了。
就这么一折腾,人人都累得不轻,到晚上还要守岁,此刻小辈们都回屋歇着去了,唯有高氏还不能歇,还要吩咐各处都要仔细着,今日这佛堂,还有灶王爷面前都要焚香上供,还有那各处都悬挂着灯笼,得小心看着,别走了水。
到了晚上,年夜饭更是珍馐美馔,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得各色天南海北的好东西,都在这桌上了。
因着是过年,又都是骨肉至亲,倒是设了大桌,分男女两边坐下。
上首坐着的自然是老国公夫人,张婆子本来不想来,高氏一力邀请,加上王永珠和宋重锦劝说,晚上也就来了,因着她是客,倒坐在老国公夫人的右边第一张椅子上,高氏反倒坐在了她的下头。
其余的人也就按着长幼辈份分两边坐下。
男的那边有酒,女眷这边也都上了果子露。
因着是过年,人人皆打扮的花团锦簇的,满屋子生辉,一时间是语笑嫣然,外面鞭炮声不停,端得热闹。
老国公夫人倒是和颜悦色的跟张婆子说了会话,先是表达了对王永珠这个孙媳妇的喜欢,然后又感谢张婆子对宋重锦的照顾,到最后还拉着张婆子的手:“如今我年纪大了,也不爱热闹,老天拔地的也没什么用了,也就窝在后院吃个斋念个佛,求菩萨保佑全家老小,也就是了。”
“平日里那些老姊妹们,也走快走不动了。如今倒是想找个说话的人都难,若是亲家太太不嫌弃,得空了到我那院子里去,咱们也唠唠,让我这老婆子也听听这外头的事情。”
“老夫人这说得是哪里的话,若是不嫌弃我是个乡下来的婆子,也没什么见识,也就只能说说这乡下种地那点子事情,尽管叫我就是了。”张婆子自从那天见到宋重锦带回来的老妇人给的见面礼,就觉得这老夫人倒似乎对自家闺女还不错,今儿个听她说话,也都是夸自己爱闺女的。
这只要夸自己闺女,那就能聊到一起去,因此也就爽快的答应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过了年,咱们得闲了,定邀请亲家太太到我那院子里去,我那边虽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可好茶好点心还是有的。”老国公府夫人态度十分的温和。
温和得让其他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老国公夫人,当年也是颇为厉害的人物,嫁入到卫国公府几十年,从世子夫人,到卫国公夫人,到老夫人,这一路是伴随着卫国公府走过来的。
老卫国公去世后,她也就将管家之权都交给了高氏,到后院养老吃斋去了。
可谁都知道,别看老夫人好像交权利了,不问世事了,这真出了什么事,只怕这府里,也就她和卫国公能扛得住。
只是老国公夫人对待几个孙辈一贯平平,此刻对一个乡下婆子这般和气,谁不知道是爱屋及乌?
因此看向宋重锦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善。
宋家人如何的看待,老国公夫人自然不理,如今她可是府上的老祖宗,也就是她撒手不管,不然若是她仗着母亲的身份,宋弘这个卫国公碍于孝道,也得容让几分。
她那里还需要看别人的脸色,管别人的心情,只要不涉及到外面的大事,基本都随着自己的心来了。
招手示意王永珠上前,摸着王永珠的手,仔细看了看天,才道:“果然是个好孩子,我一看就喜欢,和咱们家锦哥儿再般配不过了。”
一面又招手让宋重锦上前来,将两人的手叠握在一起,正色道:“锦哥儿,你媳妇是个好孩子,当初你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她对你不离不弃。你如今虽然认回来了,可不能忘本!”
宋重锦郑重地道:“祖母请放心,孙儿这辈子必不负永珠!”
因着老国公夫人这话,不仅宋重锦,就连王永珠,看着老夫人的眼神都亲近了几分。
老国公夫人看了两人半晌,似乎透过了他们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宋弘和齐欢,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那就好!那就好!”
满面笑容的,让心腹的嬷嬷,端来一个盘子,上面用红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是祖母的一点小心意,也是补给你们小夫妻这么多年的压岁钱,拿回去玩吧。”
宋重锦道谢,接过盘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上面放着什么。
不过众目睽睽下,也没有打开,反手递给了王永珠身边伺候的谷雨。
老国公夫人见两人收了礼物,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到底年纪大了,今年因为宋重锦回来,多坐了这么一会子,只觉得吵闹的不堪,干脆的也就直接扶着老嬷嬷,说是到内室更衣,就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老夫人一走,二房和三房才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二房于氏,她方才连大气都不敢出,要知道,当年她婆婆可是老国公的爱妾,自家老爷虽然是庶子,可也颇受老国公的偏宠。
就连自家老爷现在的官位,也是当初老国公出了大力安排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二房
当初老国公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二房有依靠,老姨娘又仗着宠爱,也没少折腾。
可后来老国公去了,二房失去了靠山,在府里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老姨娘怕老国公夫人报复,急急忙忙的就唆使着自家老爷要分家。
自家老爷拗不过,只得提出来。
当时国公爷还挽留,说本来老国公爷就只留下他们三兄弟,兄弟正该齐心才是,好好的分什么家?
可老姨娘天天疑神疑鬼,要死要活的,逼得自家老爷不松口,好不容易在老国公百日后,就将家给分了。
只是到底国公爷念着兄弟情分,又还在孝期,在国公府的西跨院和北跨院给他们两兄弟都留下了院子,说虽然分家了,还是一家人,一起守孝,等出了孝,这院子也给他们留着,想住多久住多久。
说实话,于氏才不乐意分家,这要是一直不分家,吃穿用度,婚丧嫁娶都是宫中,老爷每年也就只需要交点俸禄给家里,其余的收入都是他们二房的,多好?
更不用说,这孩子们娶亲嫁女,都还挂着国公府的名头,说出去也好听。
偏那老姨娘,本就出身不够,又被老国公爷宠了这么些年,昏了头,拿命相要挟,又哄自家老爷说,等出去了自己当家作主,不用看人脸色,岂不是更好?
又说她身为姨娘,在国公府里就是奴才,半个主子,就算都有孙子了,腰杆子还挺不直。
要是分出去了,也让她当两天老封君,享受享受,就算死了也闭眼睛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孝道当前,他们两夫妻还能如何?
人家老三一家,看着老实,可心眼子多,就巴着大哥国公爷,说什么虽然父亲去了,可长兄还在,宁愿不分家,就这样和长兄住着。
守完三年的孝,老三一家就是不搬,处处以大房马首是瞻,哄得大房高高兴兴地,不仅院子给他们住,平日里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记三房,就连高氏出门,也都把三房的丫头带出去见世面去。
他们出了孝,就被老姨娘逼着合家都搬到了直隶,在那边买了个宅院住着。
这直隶再好,那能和京城比?能和国公府这么多年的底蕴比?
老姨娘倒是得偿所愿了,在直隶当了几年的封君老太太,要是她是个长寿的,也就罢了。
偏偏命薄,自家老爷好不容易,捏着老国公爷当年留下的一点人脉,丁忧三年后重新起复,才有了点起色,老姨娘就腿一蹬去了。
她去了倒好,自己老爷好不容易到手的官职,那位置还没坐热乎呢,又要丁忧了。
不说于氏自己,就是宋弼自己,也差点没吐血。
能咋样?只得老老实实又丁忧了一年,再想起复就难了,当年的人脉和人情都用过一次了,再加上如今当家的可是大房,那些人脉谁不跟大房交好,言语间就只推脱。
还有的人直接就问,自家大哥可是国公爷,又深得圣上看重,只要国公爷开口,还有什么不成的?何必舍近求远呢?当初起复的时候,他们用了老国公当年的人情,就被传了不少风言风语。
宋弼和于氏有苦说不出,当初他们动用的人脉,那是老国公爷私下留给他们的,因着老姨娘的关系,二房和大房就闹得有些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