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由着那老虔婆自己的心意,连一个郡主的生死都要随意操作,多可笑?
洛嘉被迫押跪在地上的一瞬,脑海里全是对这深深宫闱的诅咒与厌恶,对这要人性命的权势的又爱又恨!
“放开我!”
瑾嬷嬷看着她如有毒火飞窜的眸子,冷笑一声沉脸吩咐:“郡主稍安,给郡主喂药!”
洛嘉握紧拳头,面色铁青!
而变故也就在宫人们扣住洛嘉的下巴,要给她灌药的一瞬――
一支飞箭破空而来,声音未炸开,鲜血已从伤口迸溅,正好洒落在洛嘉早已被血染的斑斓的衣襟上!
洛嘉瞳孔骤然缩紧!
迟来的尖叫响彻殿宇。
瑾嬷嬷刚要跟着叫起来,转身却猛然瞪大了眼!
“聒噪!”
高大男子一步一步从殿外走进来,射出箭的弓还握在他掌中,银色的铠甲在走动中发出刺心的碰撞声,沉淀了这场雪夜里最极致的寒冷。
他一个人来,但无人会觉得他一个人不足以威慑人,所有人被这份凛冽的杀气喝到无声。
“瑾嬷嬷,本王应当说过,洛嘉是本王的妹妹,她若犯错,轮不到尔等妇人处置私刑吧?”
低沉且嘶哑的声音宛若他驻守了一年的西北风沙,兀一开口,便仿佛把更北的严寒也一道带回了京城。
他不惧杀人,不论辽人,大邺人,男人,女人,甚至在他才十四岁的时候,就为洛嘉杀过人。
瑾嬷嬷的心脏宛若被攥紧,连同满宫殿的人噗通跪地,惶恐大喊:“王爷恕罪!王爷恕罪!老奴、老奴……”
她倒是忠心耿耿,不愿破坏太后与晋王的情谊,哪怕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也只忍泪咬牙叩头:“老奴只不过是想替太后教训教训郡主,因着郡主忤逆了太后的好意,打翻了她送来的药而已!”
殿中哭喊求饶声响彻。
胡说!
洛嘉几乎下意识就要怒吼反驳,然而她才刚刚开口,血腥气便从极近的地方冲进她的口鼻脑海,几欲将她整个人掀翻过去。
秦恒腰间长刀悔出,瑾嬷嬷人头应声落地!
鲜血在富丽堂皇的玉石地砖上如同一团散开的花,原本被恐惧包围的宫人们顿时连哭声都不敢发了。
殿阁中人噤若寒蝉!
洛嘉怔着眼,被自高而下俯视着,视线如同有形的利刃,她虽想要竭力维持仪态,区别于那群卑微怯懦之人,然而却不知道自己守住了多少,又泄露了多少。
她嘴唇启张,肉眼可查地颤抖几分,却终于没能发出一声辩驳。
秦恒简单开口:“回去。”
洛嘉紧绷的一身骨骼,瞬间放松得却近似要散架了。
她丝毫没有再拖延的打算,也不敢想让秦恒继续为自己出气――因为此刻看来,秦恒早就知道其中弯绕,当众斩下瑾嬷嬷的头,就是交代。
旁的,她还能多求吗?
不能的。
哪怕在野心最旺盛的时候动了秦恒在汾州的部署,她也力求手段干净,做的尽善尽美,因为那会儿心中想的妥帖之策便是在事后故作不解,亦或是装作无辜地祈求他的原谅。
今日出了这么多事,她自然更不敢求他为她出头,为她去与他的亲祖母讨要说法。
他能来救她一命,已是恩赐,她不能再暴露丁点儿疏漏,哪怕是心中对人命的畏惧。
然而洛嘉却高估了自己,精疲力竭的她踏出殿门的一瞬,早已无力的腿脚几欲跪磕在门槛上。
秦恒却似乎早有预料,想也不想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洛嘉的身体下意识僵硬住,秦恒仿若未察,对他而言一只手便能揽动的女子,也同样一只手就能将她提携拥入怀中。
如同一只小猫,柔软,且反抗的力度微不可察。
洛嘉被他轻而易举带离,殿中也终于重新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悚哭泣,一旁的两具尸体仍在潺潺流血,给这个漂亮的雪夜增添了一抹鲜红色。
“瑾嬷嬷……瑾嬷嬷!”
“王爷回来了……快些去禀报太后……去禀告太后!”
宫人们艰难从地上爬起身,颤颤巍巍地相护搀扶。
然而跨过殿内横竖躺着的两具宫人身体,其中还有一具是颐和宫的瑾嬷嬷,陪在太后身边几十年的老人,这群宫人的脑袋便猛猛一抽,锥心的怕!
初雪的这一夜,本该是个阖家早归,相依看雪的好日子,却因着秦恒的秘密回京,如同给风雪加了一道劲儿,席卷了整个京城都不再安宁。
洛嘉踉跄着从马车中下来,回程安静一路,终于让她回归了些许冷静,也让她被秦恒抱上马车后,僵硬的半边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
王府前早站满了人,赵琦原本今日回了赵家,满打满算商议着如何救出洛嘉。
奈何秦恒回京的消息传来,哪怕她心中对着太后的事再愤怒不满,为了不扩大影响,也要带领王府众人迎在门口――
这次,齐国公府终于信了女儿在宗室中所受的委屈,可今日祸端说到底毕竟不是秦恒引起的,赵琦再吞不下这口气,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落了话柄,不能真的把她的夫君独自晾在王府,不能真不管洛嘉了!
她是主动自己回来的王府,然而秦恒下马之后,仅仅看了她一眼,随即便扭头看向了马车中走下来的洛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