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烛火橘红,还是能看出夏丽云面色憔悴,精神不振。
她勉强从床上坐起身,说道:“相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少夫人房里?”
王孝健一愣,不过一甩袖子,反而挺直了腰背。
横竖刚才他自言自语的话都被夏丽云听了去,如果她敢以此要挟逼迫,他干脆就杀了她,反正外头都传言她是死在了金美楼。
心里打定了主意,王孝健就骄横说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与嫂嫂是相好,来她屋里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连解释撒谎都不愿意了。
王孝健是多不把她放在眼里,才这么嚣张啊。
夏丽云心里涌起更多悲哀来,但还是接受王孝健这样的态度。
她说道:“既然相公与大少夫人是相好,那我会出现在大少夫人屋里也就不足为奇了,相公难道看不出我是被大少夫人骗来又囚禁起来了吗?这都是因为相公你太好了,让我们这些女子争风吃醋,互相伤害,都怨相公太好了――”
夏丽云娇娇滴滴无奈柔弱地笑,并抬起手臂让衣袖滑落,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
“相公你看,妾身身上这些伤都是妾身心悦相公的证据,每当我说爱相公,此志不渝,大少夫人便狠狠打我――”
王孝健缓和了神色:“所以你真的没有去过金美楼?”
夏丽云自嘲笑笑:“相公说笑了,我一良家女子如何能进金美楼?放眼齐都,有哪个良家女子能随意出入金美楼的?也不知道相公这话是从何说起的?难道是大少夫人――”
夏丽云说着又摇头叹息一声:“大少夫人也真是的,竟然编排这样的谎言,也不怕毁了相公的名誉?妾侍流落金美楼,损的是妾身的名誉吗?是相公你的名誉啊!”
夏丽云呜呜哭着,又擦了泪说道:“其实大少夫人囚禁的栽赃的原本也不是妾身,而是昌平表妹,只不过抓错了人――幸好也不是表妹,幸好是妾身,如果大少夫人对表妹动用私刑,还编排金美楼这样的流言蜚语,我舅父岂会善罢甘休?只怕要让整个王家为表妹陪葬吧。大少夫人既然心悦相公,做事怎么可以都不为相公你考虑呢?”
夏丽云说的原本就是王孝健心头芥蒂,这个李月舒的确失去分寸了。
王孝健重新坐到床沿上去,扭头看夏丽云,问道:“昌平她知道我和大少夫人的事吗?”
夏丽云忙道:“妾身也是今日方才知道的,相公平日里小心谨慎稳妥周密,并未在表妹和妾身跟前露出半分蛛丝马迹,如果不是大少夫人如此冲动,妾身也是不会知道的。不过,相公你放心,我是绝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昌平表妹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如果大少夫人不要先生妒忌之心,妾身与她都是一样的立场,都只想把相公伺候好啊――”
夏丽云善解人意,楚楚可怜,王孝健的心便软了下来,他伸手勾她下巴,说道:“丽云,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会好好对待你。”
“相公,妾身不要紧,关键不能再让大少夫人对昌平表妹做出傻事了,那会影响相公的前程――”
如此贴心温柔,王孝健忍不住低头轻啄夏丽云。
虽然自己此刻遍体鳞伤,饱受创痛,实在不宜
但夏丽云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她与王孝健一再阴差阳错,以至到了今日二人也没有圆房,夏丽云不知道错过了今夜,还会有机会吗?
即便身上伤痛,心头也是悲凉郁闷,但夏丽云终究还是主动献出了自己。
王孝健已经沉沉睡去,夏丽云躺在他身畔,想起自己的经历依然怨愤交加。
她坐起身,打量熟睡的王孝健,那好看的外表却包裹着凉薄的心肠。
不过夏丽云不在意。
只要她喜欢他就好了。
她要嫁他,连做妾都乐意,难道是因为要他喜欢她吗?不是的啊,这一切选择都是因为自己心悦他啊。
夏丽云抬起手臂,在一处新鲜伤疤上使劲按压了一下,就有鲜血渗出。
夏丽云并不感到疼,而是麻木了般,用手指揩了那血涂抹在床.单上。
……
李月舒一大早离开客栈让马车绕着大半个齐都走了半天,方才回府。
李月舒慢悠悠走在园湖旁的石子路上,锦心抱着黑色三纱罗幂篱跟在她身后,猛地,主仆二人停住脚步。
前头路上,王孝健扶着夏丽云缓缓走过来。
李月舒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待二人走近了,李月舒劈头盖脸就说道:“都说云姨娘做下丑事无颜见亲人,在金美楼引咎自尽了,没想到云姨娘脸皮还真厚,竟还有脸回来。”
夏丽云并不辩解,而是软软依偎在王孝健怀里。
那亲密的样子让李月舒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她还想说什么,王孝健说道:“丽云是我的妾侍,轮不到嫂嫂指手画脚。”
李月舒一愣,她身后锦心也不忿:二公子是不是傻?竟然对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如此维护!
但听王孝健说道:“嫂嫂昨夜不在府里去哪里了?”
竟还敢对她阴阳怪气的。
锦心皱眉说道:“我们大少夫人受卿大夫夫人邀请,昨夜去卿大夫府上陪我们李家姑奶奶去了。”
李月舒没好气打断锦心:“锦心,不必同他解释,咱们大房的事也轮不到二房指手画脚。”
王孝健冷笑:“嫂嫂自然不必同我解释,还是亲自去和许夫人解释吧。”
王孝健的话说得蹊跷,李月舒心下疑惑。
夏丽云依偎在王孝健怀里,这才小人得志般笑着说道:“大少夫人刚回来还不知道吧?许夫人登门拜访了,此刻就在宅心院,正陪婆母说话呢。”
“我姑母来了?”李月舒闻言,和锦心一起都变了脸色。
第26章 遮掩
宅心院,许夫人李氏正和王夫人说话。
一个宾,一个主,相谈甚欢。
李氏脸上更多的是一种客套,王夫人则多了诚惶诚恐,奉承巴结。
这毕竟是李氏第一次登门。
让王夫人受宠若惊。
两人正说着话,李月舒就进来了。
李氏一见李月舒就说道:“哎呀,月舒,你可算赶上我了,因为我要来,你不是说提前回府吗?怎么我都到你府上了,你竟然还没有到家,你可是先我离开卿大夫府的。”
李月舒一愣。
姑母这是
李月舒脸上的惊惧畏怯立时都消散了,笑吟吟说道:“姑母可是贵客,我不是上街采办去了吗?姑母来了,我可要好好招待姑母才是。”
王夫人忙附和李月舒:“是的是的,亲家姑奶奶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登门,往日里只听月舒说你如何疼爱她,我作为月舒的婆母,还没有好好感谢过许夫人呢,一定要让月舒好好招待姑奶奶。”
王夫人这么说,李月舒彻底安心,看来姑母没有捅破她的谎言,且替她遮掩圆谎。
有姑母撑腰,她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只要记住自己昨夜可不是住在什么城南的客栈,也不是见什么翁策,而是与姑母住在一起,便好了。
见李月舒已经回来了,李氏便起身和王夫人告辞,由李月舒陪着去李月舒的院子里说话。
一到李月舒的院子里,丫鬟婆子全都被支开了,李氏立即放下脸。
“这些年你一直都打着我的幌子在外头招摇撞骗的,昨儿晚上又用我的名义干什么勾当去了?”
李月舒脸色一僵,立即局促笑道:“姑母说什么啊,月舒听不懂。”
“哼!”李氏拍了桌子,“其他的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你这夜不归宿的,莫不是打着我的幌子去外头偷野男人吧?”
李月舒一吓,立即跪在李氏跟前,说道:“姑母,你这样说让侄女无地自容了,咱们李家门风清白,我怎么会做这种辱没李家门风之事?”
“那你说,你昨儿夜里干什么去了?”
听李氏询问,李月舒滴溜溜旋转着眼珠子,正在搜罗编什么谎言好,就听李氏说道:“好了,不要在我跟前编什么谎话了,当我是傻子吗?过去的事我不跟你算账,你就此打住,我今儿来是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办理。”
李氏什么时候肯委她重任?
一听有任务交办,李月舒浑身的精神都集中起来:“姑母,需要侄女为你做什么,无论做什么,侄女都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望姑母日后能罩着月舒,月舒无父无母,孤苦无依……”
“好了,事情还没办,就这么多条件,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事情交代你?”
见李氏不悦,李月舒忙道歉:“姑母,侄女知道错了。”
李月舒一副委屈无助模样,李氏又厌恶又不忍,心情到底有些复杂,她说道:“好了,起来说话吧,你这又是跪又是求的,让你婆家人瞧见,还以为我这个做姑姑的怎么欺负你了呢。”
李月舒忙听话地站起身,坐到一旁椅子上,乖巧问道:“不知道姑母需要月舒做什么?”
李氏清清嗓子,说道:“我需要你替我在王家办一场宴会。”
第27章 夺镯
王家举办宴会要邀请齐都世家大户名流小姐们的消息不知怎的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起先,齐都里的人们第一反应就是:王家,哪个王家?
很快,人们便获悉,原来是那个已经过世的王司徒府上。
王司徒不但自己早早归西,青春年少就被送往军营历练的大公子王孝康也是个短命鬼,王家还有男丁吗?
有的,还有个号称“齐都第一美男子”的王二公子。
王二公子这个封号到底是谁封的,谁最先散播开的,已经无从考证了,毕竟接连失去父兄,没有了靠山和保护伞的王二公子十分低调,早就淡出齐都人们的视野。
但因王家的宴会,王二公子再次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
听说已经成亲了,娶的是司空大人沈先良的掌上明珠。
这让原本对王家邀请帖并不感兴趣的人们犹疑了一下。
听说,王家第一封邀请帖是送给卿大夫府上的,许夫人已经答应赴宴。
这让人们陡然又想起,这王家和许家似乎还沾着亲带着故,王家大夫人正是许夫人的本家侄女。
许夫人答应赴宴,沈家也给了回话,届时沈夫人会带着沈家的几位小姐们都去赴宴,有许家和沈家两家的好榜样在前,齐都里世家官家小姐们的回帖纷纷送往王家。
锦心兴奋地对李月舒说道:“四小姐你看,这么多世家小姐们都要来赴宴啊,可太好了。”
的确是太好了,他们王家总算要出头了。
只要办好了这次宴会,讨好了姑母,她就有靠山了。
如果她能靠着卿大夫的势力为小叔子谋到前程,沈昌平在王孝健心目中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