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他的脸被镀上一层金光,如梦似幻,仿佛会随时离开这个喧闹的尘世,去他该去的地方。
无名指上的戒指从肌肤下浮现而出,仿佛是感受到了主人就在身侧,戒指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季真言赶紧站起身走到谢钰旁边,“谢钰,你能感觉到的是不是?我把它带回来了,”他牵起谢钰温暖的手,“我在呢。”
季真言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好像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不是说你很快就回来吗?”季真言看着他的脸,哽咽出声,谢钰离开的时候对他作出的承诺一个都没有做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掌心的温暖让季真言撤回了手,这个温度在告诫他,谢钰沉睡不醒的样子都是真的。
“你把这个东西拿走吧,行吗,我不想要。”季真言低声说,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他不知道谢钰有没有听见,好像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坐回沙发上,看着谢钰掉眼泪,指尖不住的抓着布艺沙发,要是谢钰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擦掉脸上的眼泪,站起身离开了病床。
谢烟正站在门外和一群人交谈什么,好像是谢绝探视之类的话,见季真言红着眼眶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她吓了一跳。
季真言拉着她走进病房里,说:“刚刚我靠近谢钰的时候,戒指它发光了,你们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里面的魂魄还给谢钰,也许有了这个,他能醒得更快一些。”
“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她为难的看着季真言。
“就算把这根手指剁了我都无所谓。”季真言坚定的说。
他的话把谢烟吓到了,她惊讶的说:“你就那么想和钰钰撇清关系吗?”
季真言沉默了,他心底是不想的,可是他跟谢钰不可能有以后,并且俩人的感情有那么多的裂痕和不堪,实在不算一段好的感情,哪怕分手之后是无尽的痛苦,他也不愿意待在谢钰身上日复一日的回忆那些不堪。
谢钰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你难道要草率的过一生吗?”
既然季真言当初草率的放弃了音乐,也草率的放弃了谢钰,那么以后的人生他绝对不要将就。
更何况,他现在看着谢钰,心如刀绞,愧疚与自责让他喘不过气,他恨不得去死,他不想再看见谢钰这个样子,季真言想看见那个意气风发,沉稳干练的谢钰,哪怕俩人再也没有一点交集,他也无所谓。
只要是为了谢钰好,只要是为了自己心里没有负担,他什么都可以付出。
沉默等同于默认,谢烟也无可奈何,他俩之间经历的事,乔雷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她了,她这个儿子小时候虽然混蛋,但是从没做过很出格的事,绑架季真言那件事,谢钰确实做的太过分,也真是因为这件事,俩人的关系出现了一道不可跨越的深渊。
就连谢烟听见这件事,都大惊失色,她也没想到她儿子为了达到目的居然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只是,剥离的过程很痛苦,是灵魂方面的痛苦,这件事是谢钰对不起你,你没有必要承受这种痛苦啊孩子。”谢烟语重心长的说。
季真言低着脑袋说:“照顾他两年也是痛苦,长痛不如短痛。”
谢烟听完,被季真言的决心吓到了,这个外表温和的男孩子,要比她想的更加坚强,更加理智。
既然季真言作出了选择,谢烟也无可奈何,只好联系了归墟的人,就在这个医院里进行。
季真言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天花板上闪着刺眼的光,他睁着眼睛看着,好似不惧强光一样。
身边全是归墟的妖魔,他们围在季真言身边,表情凝重,季真言尽量不去看他们,他们虽然化成人形了,可是身上全都是腥味,没有谢钰香,没有他的味道好闻。
“你不要怕,放松身体,脑子里面想一点儿开心的事,我会在旁边用法力护着你。”谢烟在一旁安慰道,她脸上写满了担忧,毕竟季真言是个凡人,她真怕季真言承受不住。
季真言笑着对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等墙壁上的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万籁俱寂下,咒语声缓缓响起,季真言周身开始萦绕起蓝色的光晕,光晕如针一般,刺向他的身体。
剧痛瞬间倾轧而来,身体的每一寸都犹如凌迟般痛苦,血管与肌肉都似被刀剜着一般疼。
季真言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汗,他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用力到骨节泛白。
谢烟丝毫不敢耽搁,调动起全身的法力保护他,这孩子真是够倔的,剥离灵魂堪比凌迟,这么痛苦,他都不肯叫一声。
季真言紧闭双眼,痛到理智近乎溃散,他努力在脑海中搜寻那些开心的事,想到他初见谢钰时,心中满是惊艳和钦慕,他一心向走到谢钰身边,明知是飞蛾扑火……
四肢百骸的痛苦让他咬紧的牙关瞬间张开,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晃到人眼晕的光,眼眶浸满泪水,模糊了视线,偏偏谢钰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笑容那么清晰……
谢钰温柔的吻,他的笑,他的背影,他掌心的温度,如此清晰,镌刻进他的灵魂,至死难忘。
“就算真有那一天,也是我死你前面。”
“你继续爱我吧,我不会让你失望,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以爱对方为前提。”
“我会回来找你的,毕竟我还想骚扰你一辈子……”
“谢钰……”
季真言在过往的回忆里唤出谢钰的名字,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他和谢钰间仅有的联系彻底断了。
过程结束的很快,无名指上一阵剧痛传来,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心里空落落的,他疲倦的阖上眼帘,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进发丝里,泪痕闪着耀眼的光。
隔壁病房里,沉睡的谢钰,剑眉瞬间拧紧,似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第二天,季真言幽幽转醒后看见的是窗外灿烂的阳光,鸟儿椅在树枝上啼鸣,盛夏时节,万物生机勃勃。
他抬起颤抖不已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这里不再痛苦了,因为某个东西被拿走了。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他翻身下床,身体虚弱的差点儿跪在地上,他撑着病床,深吸几口气,手臂抖的不像话。
他看了看撑在病床上细长的手指,就像做过手术一样,神经受损,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以后可能都弹不了钢琴了。
季真言扶着墙壁,走出病房。
谢钰的病房前围着一大群人,里面还有很多叫得出名字的医学界权威,他们一个个面容都十分凝重。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众人闻声,齐刷刷的看向站在门口的季真言,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身子单薄,面容惨白,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人群中骚乱了几声,乔雷从人群中挤出,他扶着季真言的胳膊说:“夫人请您进去。”
“谢钰醒了吗?”季真言担忧的问。
乔雷欲言又止,季真言整个人面容憔悴,要是听见谢钰的消息,恐怕会加重负担,他没办法,只能扶着季真言越过人群,走进病房里。
谢钰的父母也在,他们看见季真言后面色都十分复杂。
季真言看向病床,谢钰仍旧沉睡着,好似外物都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他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没有醒吗?”季真言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烟摇了摇头,“叁魂七魄都完整了,可就是醒不过来。”她也觉得很奇怪,按照她儿子的身手,杀敖城就跟杀鸡一样,根本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
除非……
她眉心微蹙,连忙拉着季真言的手,哀求道:“孩子啊,现在谢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能不能在我们找出解决方法之前,你能陪在他身边呢?”
季真言愣了两秒,点了点头。
本来就说好是两年的,如果两年之内谢钰能醒,那是最好,如果没醒,那他自然要履行作为cv和恒荣证券合作的“条件”。
这到底是个私人医院,谢钰住的又是vip病房,里面的装修都很齐全,像个公寓套房。
为了不让别人打扰谢钰休息,除了亲近的人,别人想看谢钰一眼都不可能。
病床边的心电图正平稳的跳动着,时间的流逝在漫无目的无聊岁月里加快,季真言做了手指康复训练已经恢复如常。
他天天陪在谢钰身边,看书也好,听歌也好,他都没跟谢钰说过一句话,他总觉得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话很奇怪,因为谢钰不会回应他。
偶尔季真言看着谢钰安详的睡颜时,也会自我安慰的想,如果谢钰一直这么安静多好,可是很快他又不希望谢钰一直这样下去,毕竟他醒的时候,也是一个完美的男人,无论是做子女还是做女婿,在恋爱方面也是完美的恋人。
几个月过去了,季真言也没有觉得很孤独,他陪着谢钰,谢钰也陪着他。
这段时间来了美国,他也有时间和蒋宸他们一起管理设立在美国游戏公司,蒋宸和艾伦,包括亨利都来见过他,陪他说话聊天。谢钰还没有昏迷之前,就已经帮游戏公司把前路都铺垫好了,现在公司正在稳步发展。
就像他说的,“你是我老婆呀,我怎么能让你第一次做生意就投资失败呢。”
季真言歪着脑袋,单手托腮看着谢钰,用目光细细的描摹着他深邃俊朗的眉眼,目光所及之处是无尽的眷恋。
这样真好,过足了眼瘾。
这段时间的和平相处,季真言甚至都没有听见其他的声音,比如说追究谢钰越俎代庖杀掉敖城这件事,徐泠洋抽空来见了谢钰几面,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好像这件事就这么淡下去了。
很快,新年过去了,他陪在谢钰身边已经半年了。
除夕那天晚上,季真言准备抱着枕头准备去休息室睡觉,可走到门口,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他抱着枕头爬上谢钰的床上,在他身侧躺下。
这个病床不大,他只能侧着身子睡,不过也好,能看见谢钰的脸。
季真言眨着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谢钰俊朗非凡的侧脸,闻到谢钰身上香味的那一刻,他小腹一紧,身体不由自主的燥热起来。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啊,半年没做爱,真是能把人憋死。
可是没办法,谁让谢钰昏迷着呢。
季真言叹了一口气,挽着谢钰的手臂,嘟囔道:“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去找别人,我说真的我告诉你。”
对方没有丝毫回应。
季真言又叹了一口气,拉过他身上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又怕把被子全部卷走了,谢钰会冻着,还直起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放下心和他睡一个被窝。
季真言跟个树袋熊似的抱着他的手臂,脸贴在他胳膊上,睡意袭来,他迷迷糊糊的说:“又跟你一块儿过年了,谢钰,新年快乐。”
对方还是没有丝毫回应。
和谢钰这样相处的时间一长,季真言就习惯了,习惯和他讲话没有回应,也可以放肆的吻着他的脸说早安,晚安,也可以放肆的牵着他的手,跟他说说话。
这个时候的谢钰,是属于他的。
有时候一个人想的太好,老天就不会遂他心愿。
他正拿着手机给谢钰放舒伯特小夜曲,宛如静水流淌的小提琴声听的人昏昏欲睡,他柔软的脸贴在谢钰手掌心,打着瞌睡。
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喧闹声。
季真言皱了皱眉,这里有专人看守,一切都以谢钰的修养为主,是不允许有人大声喧哗吵嚷的。
他烦躁的把音乐关掉,起身走出病房。
和保镖们吵起来的人他看着有几分眼熟,脸蛋精致漂亮,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只是染着黄毛,痞里痞气的。
看见季真言后,他皱了皱眉,疑惑的开口问:“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