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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桐并未听到冯玉贞这位海王对自己的批语,而是坐在皇帝那辆宽大舒适的马车里发呆,她也不懂自己怎么就到御辇上来了,说好的更衣呢?
不过皇帝这儿的环境可真不错,比她那儿宽敞一倍不止,角落里还摆着一个小小的桌案,上头置有茶壶和果盘,以及各色酥软鲜香的小点心。桌子底下还有一个可以活动的机括,冬天可放炭盆,夏天可放冰鉴――当然现在还用不上。
夏桐感慨了一番资本主义的罪恶,总算收起羡慕,正色道:“陛下,您不是让臣妾先更衣吗?”
然后她就见刘璋变戏法般的从椅子背后取出一摞衣裳来,“喏,朕早已准备好了。”
夏桐几乎晕倒,那是一件嫩得不能再嫩的粉红绸衣,还是带荷叶边泡泡袖的那种,妥妥的迪士尼公主风。
难道皇帝早就打算跟她玩换装play?
夏桐满脸黑线,求助道:“陛下……”
刘璋的俊脸看起来十分无辜,“难道你想就这样回宫去?”
夏桐肯定是不能穿那件玄色披风回宫的,走在路上不得被言官骂死,可自己这身破破烂烂的同样不行……这么一想,忽然觉得泡泡袖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虽然她很奇怪这时候生产出泡泡袖了吗?
等她换好衣裳出来,刘璋赞许的道:“不错。”
应该说效果出奇的好,夏桐自己都意想不到,虽然生过孩子,幸好她还不算老,但凡再长几岁年纪,这衣裳穿出去都嫌丢人。
再一个就是她皮肤够白,粉色是最显黑的,小麦色都能衬成包青天。夏桐想象了一下李蜜穿这个的模样,滴溜溜打了个寒噤。
她扯了扯领口上的荷叶边,像个欧洲公主那样矜持而高贵的坐下,“陛下从哪弄来的,妾怎么从未见过?”
刘璋含笑道:“是个外国裁缝献上的,朕当时只觉得好玩才收藏起来,不想如今却能派上用场。”
夏桐:……
收集这种东西,确定您真的是直男吗?
皇帝看她的眼神倒是很直男,大有在马车上来一发的架势。
夏桐却不想投其所好,比起车震安不安全这种问题,光是那粉红色的泡泡袖就让她无比羞耻――没有激情只有尬。
她急忙岔开话题,“静德王是怎么摔倒的,陛下有派人查证过么?”
西山这一带可是皇家园林,有人敢胡乱安置绊马索,除非不要命了。
刘璋睨着她,“你不是已经有所猜测么?”
夏桐惊悚不已,“真是常青?”
他这段日子行动鬼鬼祟祟,实在让人无法不多想,加之那会子正缺人手,安如海才唤他过去便出了事――种种迹象都难以撇清嫌疑。
夏桐咬牙,“要真是他,此人是留不得了。”
刘璋轻轻挑眉,“你不可惜?”
“常青虽然得力,可他毕竟是伺候妾的人,倘他对陛下造成威胁,妾又怎能容此人在身边?”夏桐道。
是是非非她分得很清,迄今为止她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皇帝,只有皇帝安全,她们母子在宫里才是安全的,反之,一旦皇帝有何不测,多少豺狼虎豹等着生撕娘儿俩呢。
夏桐可不放心在身边装个定时炸-弹。
刘璋抓着她光滑白皙的小手,却笑起来,“朕倒是不怕。”
比起那些未知的隐患,反倒是一个明知会对己不利的人更有用处。何况今遭静德王出了意外,用不着皇帝开口,他自己便会去查。
夏桐皱眉,“您就不怕他二人牵上线?”
静德王可是与先帝爷争过皇位的,听说当今继位时也曾百般刁难,奈何他资历摆在那儿,旁人轻易不能拿他怎么样――就怕此人贼心不死。
刘璋笑道:“那不是更好吗?”
有常青做诱饵,正可以将那些觊觎皇位的人一网打尽,多省事!
夏桐:……
不晓得该说这位陛下太自信还是太自负。
可她总感觉皇帝仿佛有一种超直感,对所有的事尽在掌握,今日又碰巧让静德王代他挡了一劫,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洪荒之力?
正胡思乱想着,春兰抱着敦敦过来了,一脸尴尬的道:“小皇子约略是饿了,从方才起便吵闹不休。”
虽然出宫也备有奶娘,可夏桐更喜欢自己奶孩子,宫人们凡事都须先请示过她――昭仪娘娘别的事上都好说话,唯独这桩十分强硬。
好在她这招母子亲情培养法十分管用,敦敦只有在她怀中吃得最香,别的奶娘都是敷衍差事。
夏桐觉得儿子该是能认人的。
于是十分熟练地将孩子接过,“给我吧。”
正准备解开衣裳喂奶,谁知敦敦看她一眼,却哭得更厉害了。
夏桐:……
小兔崽子,你娘不过换了个造型,你就不认得了么?
第95章 旧事
夏桐试着哄他安静, 谁知刚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敦敦就扯着嗓子大声嚎啕,短胳膊短腿还如溺水一般在空中扑腾着, 拼命往车窗外头伸手。
好像车里有妖怪要吃他似的。
夏桐只好将孩子递给春兰,“先让奶娘带他吧。”
转头郁闷地问皇帝, “真那么难看吗?”
刘璋一本正经的道:“朕觉得挺好的。”
夏桐半信半疑, 再看春兰别过头,也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她心里便洞若观火――这种洛丽塔风注定不符合现在的审美。
而以她做妈妈的年纪也的确不适合穿了。
夏桐让春兰抱着孩子回去找奶娘, 自个儿则默默地缩到角落里。
刘璋安慰她,“没事, 那些人不懂得欣赏, 朕喜欢就行。”
夏桐:……
合着她就是个任人打扮的瓷器娃娃。
忽然突发奇想, 要是让萧修仪和穆修容来穿会怎么样, 能否达成所愿?可惜那两人一个肤色稍黑,一个身量又太高大了些,都不是合适的衣架子。
只有她这副娇小身段最适合做随意摆弄的玩具,违和感也稍稍轻些。
夏桐决定回去后就将这身衣裳脱下来, 不能为了迎合皇帝的恶趣味就跟着眼瞎――直男哪懂得什么叫正确的审美观?
她可不想荼毒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眼球。
刘璋却是越看越爱, 极力想说服她将衣裳留下,日后好用作闺房乐趣。
两人正角着力, 蒋太后派人来了, “娘娘听闻适才有人堕马,不知陛下是否抱恙?”
真要是关心, 不会到现在才来问。刘璋隔着车帘淡淡一笑, “劳母后费心, 朕并无大碍, 只是静德王叔不慎摔伤了腿,朕已命人送他回府医治去了。”
常嬷嬷回去后,如实将这话禀报太后。
蒋太后叹道:“认真说我不关心他,他又何曾尊重过哀家?即便不曾出事,难道不会着人来知会一声?倒让咱们在这里提心吊胆。”
常嬷嬷陪笑道:“陛下也是怕下人们言过其实,再吓着您就不好了。”
一面忖道:“奴婢看陛下倒挺有闲情逸致,适才过去时,轿中似乎另有一名女子,陛下还软语相劝,那情状,比起待夏昭仪的温存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太后与依琳公主齐齐来了精神,“是谁?”
“奴婢也不知,”常嬷嬷摇头,“总归不是昭仪娘娘便是了。”
夏昭仪自打生下皇长子,人也愈发稳重,再不似从前轻浮之态,那名女子面容虽看不太清,观其衣着打扮,似乎比夏氏娇嫩许多――果然男人就没有不爱年轻的。
她估摸着,“大概是临时收用的宫婢吧。”
看模样便不似正经人。
刘依琳这下更是非看不可了,“我去瞧瞧。”
蒋太后忙拉着她,“别,仔细打草惊蛇。”
皇帝肯另觅新欢,老人家心里自然是称愿的,专宠一人在民间或许称得上情种,可对天家却是顶大的忌讳――没见过哪个执着于儿女私情的皇帝能做成大事业的。
何况,夏氏专宠,也就意味着皇帝不肯在别的妃嫔身上用精神,她一个人再能生又如何?成日霸着皇帝不放,长此以往,难免子嗣稀薄。
蒋太后已经有了一个不成才的儿子,断不能让长子也毁于妇人之手,如今皇帝终于开窍,蒋太后仿佛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舒坦,从里到外容光焕发起来。
更不能让女儿去打搅――要是能在马车里做成好事就更妙了,想想夏桐吃瘪的模样,蒋太后都忍不住开怀大笑。
刘依琳心里却是猫爪一样地难耐,既觉得快意――夏桐之前那样辜负程公子,如今竟也被人辜负了,真是痛快!
又有些同为女子的怜悯,她是尝过失去爱人滋味的,不同的是她的夫君已死,这一个却是变了心――论起苦楚来,夏氏未必会比她少,有时候生离更甚过死别。
这么想着,她更想看看那女子是何方神圣,居然能从夏桐手里分得皇帝宠爱。
马车辘辘驶到宫门,刘依琳借口干渴,跑到御驾旁要些茶饮。
果然看到里头一位身量娇小的女子端坐着,嫩生生的双手放在膝头,像刚剥出的菱角,清新而又可人。
依琳公主感叹了一番皇帝的好眼光,便笑问道:“难怪陛下一路上总不肯下车,原是有佳人相伴,说说笑笑足以解闷吧。”
夏桐诧异她今日怎这般和气了,觉得还是得打个招呼,遂轻轻转过头来,“公主安好。”
依琳公主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怎么是你?”
夏桐:……
不是她还能是谁,蒋碧兰难道会穿这种衣服么?
依琳公主此时才注意到她那身不伦不类的打扮,既想直斥她为异端,又有种这衣裳穿在她身上正合适的错觉。
夏桐看着依琳公主那变幻莫测的目光,心想莫不是她想穿?那正好送给她算了。
自己可一点都不想要呢!
依琳公主嫌弃不已,“丑死了,谁要穿它!”
可巧她那个五岁的乖儿陈睿康颠颠跑来,一看见夏桐那身冒着粉红泡泡的打扮,立马惊喜的道:“哇,仙女!”
一面抱着刘依琳的腿撒娇,“娘,您给我做件一模一样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