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今日做东,自然要显得大方些,他也没有错。
江辞记得小时候,她挑食不爱吃米饭,便偷偷把饭倒掉,结果被江秋声发现,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和蔼的父亲动怒,他厉声道:“若是不喜欢吃,大可以让婆婆少盛些,为何要把饭倒掉?你可知这天下还有多少百姓吃不饱饭?”
后来江秋声让她同农户们一起耕种,烈日炎炎,江辞知晓父亲是真的生气了,松土除草,一刻也不敢停歇。
连着七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散架,掌心的水泡也被磨破了,疼得令人发抖。
夜晚,灯下。
江秋声轻轻握起她的手,看到她掌心破掉的水泡,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泪光,他拿出药膏小心翼翼地为江辞涂抹,并轻声问:“累吗?”
“累,还疼……”
江辞鼻子一酸,这几天的经历确实让她身心俱疲,她想到了农户们晒得黢黑的肤色,追.更百.合文关注.公众.号梦白推文.台豆大的泪水一串串落下来,从脸颊流至下巴,再滴落到地上。
烛光模糊,恍惚间,她好像懂了为什么江秋声会这么生气。
从此以后,她的碗里总是干干净净,再也没浪费过一颗粮食。
所以如今看到桌上仍剩了不少饭菜,倒觉得有些心疼。
不多时酒倌已来到桌边,江辞便跟唐风说:“盛丰酒楼的饭菜果真美味,我看仍剩了如此多的饭菜,觉得甚是可惜,唐兄可否让我带回去用作晚饭呢?”
唐风愣了一下,急忙说:“若是苏弟喜欢,便让后厨再做一份。”
“唐兄理解错了,”江辞说,“你我将在三月参加会试,也算半入仕之人,怎能不体恤民情呢?这一粥一饭都来之不易,听闻嘉州最近闹饥荒,竟饿死了不少人,若是饥民能吃上这一桌饭菜,便不至于饿死。小弟正是怕铺张浪费,才要带走剩菜的。如此一来岂不相悖了吗?”
唐风恍然大悟:“苏弟竟有如此格局,愚兄自愧不如。”
唐风结了账,酒倌便将葱油鸡和糖醋鱼打包好,再递给江辞,云桃抢先接过,并道了声谢。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到酒楼外,唐风问:“苏弟在哪里住宿?”
“玉门学宫附近的金杏客栈。”
“那不巧了,我住皇家书院附近,如此一来只有分道扬镳了。”
江辞拱手行礼:“今日多谢唐兄盛情款待,他日再叙。”
与唐风告别后,江辞和云桃于是往客栈的方向赶去,临近客栈时却听闻客栈内一阵嘈杂之声,难不成是有人闹事?
进了客栈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一件事情。
有一个大嗓门的房客兴高采烈地说道:“你们知道吗?礼部尚书吕大人的千金得了怪病,须得北溟玄珠才能医治,吕大人现在贴了告示,重金寻求北溟玄珠,愿用黄金万两换之,啧啧,要是谁能拿到北溟玄珠,不就发财了吗?”
“北溟玄珠是何物啊?”有人发出了疑问。
一个见多识广的老者回答道:“北姜国有一陆海名为北溟,北溟玄珠便产自北溟水下最深处,北溟水深不知几许,为求得一颗北溟玄珠,不知多少人丧命于此,因此十分稀有。吕千金这病,怕是要耽搁了呀。”
另一位年轻人又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准真有人能拿到呢。”
江辞听见这段对话,不由得看向云桃,云桃也心有灵犀,二人对视一眼后,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二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打包回来的葱油鸡和糖醋鱼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凳子上开始思索起刚才那段对话来。
最后还是云桃率先开口:“小姐,不……公子,你有没有觉得,北溟玄珠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江辞附和道:“正是,爹爹书房中存放有一张老旧的信纸,上面涂涂改改不少字,其中就写有‘北溟玄珠’四字。那不是爹爹的字迹,簪花小楷,清丽娟秀,还有从爹爹那么宝贝它的情况来看,我猜测是阿娘的笔迹。”
云桃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我们俩不小心把它翻出来,老爷发现后可着急了,生怕我们把它损坏。”
江辞开始回忆着那天在纸上看见的字,嘴里嘟囔道:“除了‘北溟玄珠’,还写着‘洛神花’‘迷迭香’‘金线兰’……剩下的想不起来了。”
“全是花草,难不成夫人喜欢养花?”
“洛神花、迷迭香、金线兰,”江辞低头默念着这几个名词,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这几样都是可以入药的,难不成是一个药方?”
“这就奇怪了,老爷放个涂改过那么多次的药方在书房里干嘛。”
江辞也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就不去想了,时间还早,便拿出状元策论继续研究。
按理说她完全可以凭借记忆,将上一世所答的内容誊写下来,但她是个谨慎的人,心想着万一有变,自己也能很快适应。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江辞放下书,窗外已经渐渐暗下来了,才惊觉时间竟过得这么快,看了看对面的云桃,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贪睡的样子倒有些可爱。
江辞宠溺一笑,也难为她困成这样。
江辞轻轻地站起身来,生怕吵醒她,又怕她着凉,然后便打算去行李里找出斗篷给她盖上。
然而她把行李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她这才想起,昨夜把唯一的斗篷系在玄衣人身上,送至盛丰酒楼时,忘记取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