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延低头笑了笑,拿出绢帕递给她。
幼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袖炉,袖炉上的玉石蒙了一层灰,她明白过来,他是要自己把袖炉擦干净再还给他。
她接过洁白的绢帕,盖到袖炉上,小心仔细地擦了擦,又认真地观察了袖炉,没有一丝损害,她才放心。
周津延皱眉,莫名有些气恼,真是个傻子。
他不客气的把袖炉拿回来,握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起来。
幼安胳膊被他弄得生疼,但以为他在生气,自知理亏,不敢吭声,歪着脑袋看他的脸色:“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要不然,我还你一个,好不好?”幼安赔着笑。
周津延完全不知道她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周津延“呵呵”两声。
幼安窘迫的把自己袖子拉好,也是,她现在连炭都用不起,怎么还他,不过:“你放心,我哥哥有钱,很有钱!”
纪家祖上富足,她们这一支虽然是旁支,但也分得不少家财。
“督公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一趟我家,明芜巷纪家,您拿我亲手写的书信给我哥哥看,我哥哥肯定会拿钱给您,不会赖账的。”
要是他真去了纪家,那可就误会大了。
京城人家最怕的就是西厂上门,周津延今日去了纪家,保准第二日西厂抄没纪家的消息便会传遍京城。
周津延一时失语,瞥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低声道:“不必。”
“好吧。”幼安咬着唇瓣,纠结的点点头,指指屋门,“那我走了。”
周津延盯着她的背影,她发髻散乱,长袄手肘处两团污渍,衣服皱巴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幼安打开屋门,一股刺骨的寒风夹着冰粒往脸上打,砸得她脸疼。
她惊呼一声,捂住脸,往后退了一步。
周津延快步过去,把她拉到身后,一眼望去,竟看不见对面的屋子,不知何时天空中开始下软雹,砸在地上听见碎响。
周津延单手阖上门,转身低头看幼安。幼安白嫩的小脸被她的脏手揉得黑一道,白一道,真是可怜又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有小红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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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幼安最初没有防守,任由一颗颗碎冰粒直直地飞砸到她脸蛋儿上,又麻又疼,她一边揉着脸,一边掉眼泪。
听到周津延喉咙中含糊地溢出一声轻笑,带着取笑的意味,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周津延面色却是一如既往的过分冷漠,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下软雹了。”
他平静得仿佛刚刚的笑声只是幼安听错了。
幼安仔细盯着周津延看了看,周津延目光坦然,似乎还带着一丝对她刺探的目光的不高兴。
幼安皱起了鼻子,想来真的是她听错了!她轻轻地擦了擦花脸上的泪珠,朝他勉强地笑了笑。
她抽泣了一下,好奇怪啊!
周津延心中哂笑,这个傻子。
看她红彤彤的眼睛,她这般爱哭,是因为眼下这颗泪痣?周津延指腹蠢蠢欲动,反复摩挲了两下,没忍住,手臂缓缓抬起。
幼安视线从他身上绕开,往紧闭的屋门看去,哽咽道:“这可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停。”天空下着那东西,在外行走都艰难。
周津延动作被她的话题打断,手臂若无其事的顺势背到腰后:“不用多久。”按照前些年的经验,最多一盏茶的时辰。
他笃定的语气让幼安下意识地相信了他。
两人往回走,幼安尖尖的眼角蓄着泪,痒痒的,幼安想要用手揉,结果还没碰到眼睛,手腕就被周津延攥住。
周津延捏着她的手腕,第一感受便是太细了,他稍稍用力估计就能掰断,下意识地放松力道。
幼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语调软和中带着埋怨。:“你做什么啊!”
周津延“啧”了一声,把她脏兮兮的小爪子提到她眼下,她的手五指纤长宛如削根葱,白嫩的手背却是有肉的,小小的福窝窝很是娇憨。
这是一双任谁见了都会赞叹一声的手,可偏偏这会儿手掌沾灰,又擦了眼泪,灰白黑三色相间,看起来实在是拉胯。
幼安不敢相信这样脏的手是她的,方才她还摸过脸!那她现在的脸……
周津延见她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冷笑一声,丢开她的手腕,潇洒地走到书案后头坐在。
!!!幼安来不及管他,连忙从袖兜里抽出自己的绢帕,使劲儿蹭自己的面颊,正好刚淌过眼泪的面颊是湿润的,她一擦就擦掉了。
幼安想起那声笑,那肯定就是他在取笑她,
绯红的面颊忍不住气鼓鼓的,不过她又不能拿他怎么样,而且他方才还拦住自己揉眼睛。
幼安嘴里叽里咕噜嘀咕着,待抹不到赃物了,幼安余光偷偷地看周津延,手心搓着绢帕,脚步轻巧走到书案前变变扭扭地说:“谢督公提醒。”
周津延从书案上寻了本书翻阅,眼皮子都没朝她撩一下,淡淡地一声:“嗯。”
幼安讪讪地坐回短榻,两人相安无事地待着一起等着软雹停歇。
周津延在看书,幼安则是百无聊赖地看着炭盆里的火星,眼皮子越来越重。
炭盆中木炭“吧嗒”一声,幼安一惊,不断往点的脑袋猛地下垂,幼安熟练地坐正,看向周津延。
这时已经与周津延所说的“不用多久”相差太多了,幼安根据炭盆里的火粗粗估计,怕是得有三刻钟了。
可是听着冰粒子拍打窗户的声音越发激烈,她不禁开始怀疑,今晚软雹还会停吗?他说的不用多久是多久啊?
幼安那双眼睛仿佛在说:啊!你也不过如此。
周津延被她眼神看得不自在,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尽的恼羞成怒,抬眸瞪她,不温柔地说:“有事?”
幼安声音卡在喉咙里,她不敢有事,她乖巧地摇头。
周津延给她使了个让她老实待着的眼神。
幼安撇撇嘴,低头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动了动坐累了的身子。
周津延目光在书案上摆放的杂书中搜寻,结果还真给他找到了一本有关天象的书,他飞快浏览书目,并未出现软雹相关的字样,他又仔细读过序,似乎有记载的言语但又不尽详细,只能慢慢啃读。
他并未注意到短榻上的动静已经消停了,屋外也是静悄悄的一片。
直到半个多时辰后,他凤目闪过欣悦,眉眼间带着意气:“你……”
周津延话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看着脱了鞋,窝在短榻上的幼安,周津延轻呼一口气,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合起书,放到书案上,悄然无声。
走到短榻前,半蹲着,将她的睡颜全部收入眼中,听见她微不可闻的鼾声,她睡得可真香,周津延竟然产生了羡慕。
探身慢慢地凑到她脸前,修长干净的手指抹开她耳朵前面的污渍,颇为嫌弃地蹭到她丢在手边的绢帕上。
瞥见绢帕上绣的花纹,两只手捏着绢帕为数不多的干净地方,冷眼瞧着三四根绿色长线绣在右下角,尾端点着鹅黄星点,周津延走起眉头,这不会是兰花吧!
能绣出如此之丑的花纹的侍女怕是早早地就被打发走了,能让她贴身使用的,怕只能是她自己绣的。
周津延嘴角抽抽,把绢帕丢回她手边。
幼安嘴巴忽然蠕动了两下,周津延后背绷紧,而她只是翻了个身,面朝围屏,背朝周津延,留个乱蓬蓬的小脑袋给周津延。
周津延挑挑眉梢,有些失望。
站直了,将熏笼上的斗篷抄在手中,却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默默地回头,把斗篷抖开,半丢半放地搭在幼安身上,动作随意,像是不经意的动作。
斗篷的兜帽随着斗篷的飞动,正好盖到了幼安脸上。
她不会闷死在里面吧!周津延沉默了片刻,临走前,还是没有忍住把兜帽扯了下来,掖在她下巴下面:“麻烦。”
周津延完全没有想到若是这样就能闷死,他西厂诏狱怕早就成了坟场。
幼安恢复干净白皙的下巴蹭了蹭软乎乎的斗篷,精致的眉眼舒展开来,整个人往宽大的斗篷里埋。
周津延闭了闭眼睛,暗骂一声,阔步流星地离开。
次日幼安是被珠珠叫醒的,珠珠见她醒来,高兴坏了,扶她坐好,蹲着帮她把绣鞋穿好。
幼安再糊涂白天昼夜还是分得清的,这已经是第二日了,她伸了个懒腰,低眸看见出现在榻角的袖炉,眨了眨眼睛,抱过来,打开一看,空荡荡的内胆里有张纸条,龙飞凤舞两个字:送你。
幼安茫然了片刻,然后嘴角慢慢地前翘起来。
“太妃娘娘在笑什么?”珠珠好奇地问。
幼安拉着她的手:“还好是虚惊一场,没惹出大祸。”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有小红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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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幼安身边没有更换的衣物,只能依旧穿着身上那件手肘膝盖都沾了污渍的衣裙,好在珠珠手指灵活,用指头作梳篦帮她重新挽了个发髻,让她看上去干净了许多。
幼安揣着冰凉凉的袖炉,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
珠珠看她笑,也跟着放轻松,昨晚的阵仗把她吓坏了,幼安被孟春请走后,她紧接着被人关进了一间没有窗户光线暗淡只有一张小几和两只圈椅的小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