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人分析道:“她当然是来救那魔教教主的,魔教教主不知藏身何处,总需要内应,于是她便来了。还有念谷主这陈年旧事只怕也是她翻出来的,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也让慈心谷弟子巴不得我们早点离开,他们杀了两个农妇不说,还把那传谣言的弟子杀了灭口。”
“难怪她当日能一口说出怀衣的名字,原来这都是他们魔教的安排!”
众人纷纷感慨这魔教妖女当真是心机深沉可怕至极,而且混在他们当中这么久,都没被发现,更有人道:“我早就觉得这女子不像个好人了,寻常正派女侠似七琴天下秦仙女都一副仙人之姿,唯有她长得一脸狐狸精模样。”
“听说她还曾经引得陆少侠与他表兄陆承昭拔剑相向。”
“我也听说了,她还勾引过不止一个少侠,听说她还曾经试图勾引白崖峰的白聿江白少侠,可惜未遂。”
“你们青城门是不是也有个小弟子对这妖女念念不忘来着?”
有青城门弟子略一思忖,仿佛恍然大悟地惊诧道:“你说赵攸赵师弟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这女……妖女曾经在我们东风不夜楼的庭院里住过一时,我们还取笑过赵师弟胆大包天要与陆少侠抢人。”
“说起来,我记得当初在离山城她好像是没有内力的,可昨日我看见她一跃上了屋顶,不像是没有内力的样子……”
“估计是之前为了接近陆少侠封了自己内力,眼见很快不需要再装了,就干脆恢复了呗!”
至此,就连明齐都生出了一丝怀疑,可他印象中的少女不过是个连与陆少侠两情相悦都不知道,还让他抓药给陆承杀消火气的笨蛋……
哪里是这么心机深沉的人。
难不成连在他面前那些,都是装出来的?
众人正聊着,陆承杀走了进来。
他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众人纷纷用一种微妙又同情的眼神望着他,陆承杀浑然未觉,他目光冰冷,面无表情,周身隐着杀气,似乎还是当初那个陆承杀。
凌天啸示意,有人抖着嗓子,把刚才众人说的话,稍加整理委婉地说给他听。
陆承杀的目光由平静到起波澜,再到他倏然抬起眸,定定望着说话的弟子,那弟子只觉得后背寒凉,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众人都能感觉到陆承杀身上起了变化。
他静静听完对方的话,转身便要走。
“……陆大侠,你去做什么?”
陆承杀道:“我去问她。”
“这可使不得,你去问这不是打草惊蛇吗?而且她身份已经这么明显了,难不成你还不信?”有人忙拦道。
“陆少侠,我们知道你恐怕一时难以接受,但莫要被那妖女蒙蔽了,她本就是有意接近你,骗取你的信任,再做图谋。”
可陆承杀脚步不停。
就在这时,一道男声响了起来。
“陆少侠,我实在有些不忍见你如此,你只知道她叫周小花,却不知那只是个假名,她姓花,单名一个焰,这才是她的真名。”羽曳声音有些苦涩,“不瞒你说,我也曾对她心动不已,只是我叛出魔教之后,她便视我为无物。她自小在魔教长大,又是烈炎妖女亲手教导,根性已重,无论怎么做选择,她还是只会选那魔教教主谢应弦,哪怕……”他语焉一顿,似乎很是难过,“哪怕我们曾有婚约,我差一点便要娶了她。”
陆承杀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以上所言均为实话,若有一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陆承杀终于转头,却是道:“她答应让你娶她?”
羽曳一愣,旋即道:“我们早有婚约,她自然是答应的。”他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柄上刻了羽毛,末端镶着红宝石,很是精致漂亮,“这曾是她特别定做送我的,可惜我最终还是无法忍受良心折磨,只愿弃暗投明,不想再做那魔教的走狗,若非如此,我们现在应当已经成了亲,她也应当已是我的妻子。”
他说得哽咽,却感受到了陆承杀骤然浓烈的杀气,似乎随时要对他拔剑。
羽曳在心里一笑,表面仍旧凄楚道:“陆少侠不必迁怒于我,我现在也不过已遭她厌弃,她现在心中恐怕只有那魔教教主谢应弦一人……我知你们这段时日关系亲密,但也不是时时刻刻在一起,你可曾想过,你不在时,她一个人又去了哪里?平日里是否有些异常?有些时候她装作无知,也都是做给你看的。”
恰在此时,有人冲了进来。
“不、不好了,那妖女被拆穿之后被人救走了……!”
另一个人也冲进来道:“原来慈心谷水下还藏有一个密道,这些日子魔教教主应该都藏身其中!难怪我们找不到!”
“她只怕已经跟着那魔教教主一起跑了。”
***
花焰咬着桂花糖,可并不觉得甜。
绛岚驾车,马车行驶的十分平缓,凝音正撕开她肩膀上的衣衫,小心给她擦干净伤口,准备上药。
只是,碰一下,花焰就嘶一声。
从小长这么大,她没病没伤,极不耐痛,刚才精神紧张内心焦躁盖过疼痛,可现在松懈下来,立刻就受不了了,再加上身边都是熟人,立刻两眼含泪。
凝音看着伤口,只觉得是清透白玉上碎了裂缝,沾了瑕疵,也很心疼道:“圣女,我再轻点,你忍一忍,一会就好。”
花焰咬着嘴唇点点头,还是疼得钻心。
凝音皱着眉,心里又把正道骂了千八百遍,只恨刚才没顺手宰了几个,伤口比她想象中还要深一点,几乎近骨,不知道愈合之后,会不会留痕。
花焰吸了吸鼻子,又开始想陆承杀。
她现在特别想扑到他怀里撒个娇,卖个惨,看他手足无措地哄她,她风寒发热那次,两人尚未有肌肤之亲,陆承杀就已经对她百般照顾,担心不已了,现在应当会更加心疼吧……随后想起,陆承杀现在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切都成了空谈。
她忍不住扁了扁嘴,只觉得天大委屈。
谢应弦把头侧到一边,并不看两人,只是听见旁边时不时传出的声音,忍不住按了一下眉心。
有些事情知道归知道,但他不感兴趣,也并不擅长――摆事实讲道理他可以,但总不能让他真的去哄失恋的小姑娘,虽然在当山地牢时,他就早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谢应弦想着,就听见身旁自家侍女道:“圣女,你这边肩膀怎么还有个痕迹,被蚊子叮的吗?”
花焰愣了一下,道:“……嗯。”
凝音道:“我再给你涂点能避蚊虫的药吧……哇,圣女,怎么几日不见,感觉你好像又大了一些,教主你觉得呢?”
谢应弦:“……”
凝音道:“不然我量量看好了,反正到地方也得量尺寸,我们还得下车换新衣呢!”
花焰道:“不要!”
凝音道:“正好我这有尺子,来嘛!”
身旁吵成一团,就连前面驾车的绛岚都掀帘子,低媚笑道:“你不给她量,只怕她这一路都不肯罢休呢,圣女你就委屈一下。”
马车不大,动静不小,花焰似乎也没功夫伤悲了。
作为全车唯一的男性,谢应弦有点想和坐在外面的绛岚换个位置,但终究还是懒得驾车,他只得又按了一下眉心道:“好了,你们收敛点。”
凝音才算消停。
马车停在一个小镇外,四人换了一套衣服乔装,凝音直接易容扮作男子,和绛岚轮换驾车。
谢应弦易了容又把脸涂得惨白,准备装作一个病弱公子,为了装得像点,他们还买了药炉和药材,准备在马车里煮着。
绛岚扮作他的侍妾,花焰道:“我演你妹!”
谢应弦斜睨她:“有病弱公子出门求医,带妹妹的吗?”
花焰又道:“那我演你女儿,尽孝道!”
谢应弦挑了一下眉道:“我生不出你这么大个闺女……算了,你装我侍女吧,给她找身朴素点的衣服。”
绛岚那身倒是好看,不过花焰想了想,还是放弃,她换好衣服,忽然想起来:“齐护法呢?”
谢应弦道:“他先回教里了。”
花焰奇道:“现在教里不已经在羽曳的控制下,他回去要怎么办……对了,你不是说要给羽曳那混蛋一个惊喜吗?”
谢应弦闻言,却是笑道:“都在他控制之下?哪有这么容易,我是吃素的吗?当日为了让他有机可乘,我都苦肉计进凌天啸的地牢里了,不然你以为他敢随意暴露?我就是知道,这机会千载难逢,他舍不得放弃的。”
花焰对他充满信心:“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谢应弦语气寻常道:“他这么小心翼翼也是应该的,有些手段在我们教里当真不好使,他再是笼络人心,有一点也改变不了――他不够强,所以他还想再笼络正道。至于惊喜,你很快便知了。”
“只是……”谢应弦忽然想起,“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他现在在凌天啸身边,只怕对你的说辞会添油加醋,尤其你之前所有形迹可疑之处,都会被拿出来大书特书,届时其他人,包括陆承杀会误会你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你最好不要贸然前去。”
花焰怔了怔,想起了自己过往做过的所有事情,包括瞒着陆承杀的身份――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的真名。
“……会怎么样?”她心口颤了颤。
谢应弦道:“不知道,这得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花花:害怕.jpg
第70章 教主归教
马车留在小镇, 谢应弦花钱雇了人,驾着马车朝相反的方向行进,又雇了几辆朝着其他方向一并出发, 并且他们还换了一辆更为奢华的马车, 朱漆的顶, 雕花的窗, 棚顶四角立着长柱, 顶上是一副巨大帷幔,四周垂着璎珞穗子, 就连进出的帘幔上都绣了五色莲花,里头也比之前那辆宽敞许多。
因这辆马车实在过分招摇, 谢应弦又出手阔绰, 一路过关反倒没遭到什么阻碍, 中途还见了几个专门来找他的堂主,对谢应弦的态度具都毕恭毕敬。
谢应弦小声吩咐了他们几句,便又躺了回去。
之后离正义教越近, 他们又变换了几次行路工具, 花焰跟着他们赶路被折腾的够呛, 谢应弦平时懒得出奇,这种时候倒半点事不省。
由马车换到骑马, 现在他们索性换了辆运草料的牛车。
四个人都换了一身粗布衣裳, 凝音在驾车,谢应弦双手枕在脑后,叼着一根稻草,浑若无骨地躺在草垛里,绛岚剥了个橙子,问他要不要吃, 谢应弦便懒洋洋地张开了嘴。
花焰叹为观止,他怎么比在教里还懒。
本想吐槽两句,然而花焰终究没有心情,只抱膝坐在一旁。
绛岚见状,朝她浅笑,也递过去一瓣橘子,道:“圣女且先忍忍,再过两天我们就该到了。”
她们两人倒是很泰然自若的样子,甚至乔装改扮还改扮出了心得,凝音此时就扮作了一个驼背的老翁,头上是花白的银发,背峰崎岖,脸上沧桑不堪,就连一双手都做的粗糙无比,说话声也粗噶难听,上车前凝音还身体力行给花焰表演了一下如何惟妙惟肖演出老翁的神态。
此时,凝音就拖着那粗噶的嗓音道:“圣女,要不我唱曲给你听?”
花焰把橘子咽下,道:“……不必不必了!”
凝音闻言,顿时大笑,声音更难听了。
花焰看着眼下越发荒凉干燥的通路,意识到自己确实快要回家了。
***
店主整理着自家的招牌,一回首却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黑色身影,想起先前他仔细挑选簪子的模样,他忍不住转身过去道:“少侠,你那簪子送出去了吗?对方可喜欢?”
然而没曾料到,对方转过来的视线却透着一股叫人遍体生寒的冷意。
店主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蝉。
只觉得对方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
他心里叫了一声糟糕,只怕人家姑娘根本不喜欢――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