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陵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如今朝廷上下,人心惶惶的,唯恐出了什么大乱子,现在可好,连尹拓也病倒了,这局面,该如何撑下去?他说:“皇上病了,估计是染了天花了。”
“什么,连皇上也染了天花?”柳诗诗惊讶的说道,“这可怎么办?”
“是啊。一时间朝廷没了主持大局的人,要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杜天陵揉揉眉角,“夫人,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呆在家里。”
“相公,”柳诗诗伸出纤细的手指,拿着娟帕替他揉揉眉心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嗯,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书房看公文。”杜天陵站起来。
“去吧。”柳诗诗送他出房门,看他消失在连廊尽头。
回过身,她关上门,快速拿起桌上的笔墨书写了起来。
解罗裳正坐在房内钻研医书,天花也不是一种不治之症,只要小心治理,断没有治不好的道理,所以她决定好好研究一下。
正当她聚精会神的时候,曲柳蓉快步走了过来,对她说:“裳儿,你快看看吧。”
“什么?”她疑惑的接过曲柳蓉接过她的信纸一看,大惊失色的说道,“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刚刚收到诗诗的信,说杜天陵回家说尹拓发烧了,太医说感染了天花,”曲柳蓉说。
解罗裳看着那张信纸,久久不语。
“裳儿,你在想什么?”曲柳蓉把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
解罗裳抬起头来,曲柳蓉吓了一跳。
“你不会是想夜探皇宫吧。”一看到解罗裳那夹杂着担忧的眼神,曲柳蓉就震惊的直摇头,“你疯了啊,你知道现在尹拓正在到处找你吗?”
“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蓉儿也。”解罗裳站起来说,“这辈子能认识蓉儿,真是我莫大的福气。”
曲柳蓉生气的跺脚到:“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不同意你去,太危险了。”
“蓉儿,没有看到他,我不放心,你让我去吧。”解罗裳央求道。
“你要是去了,我就不再给你带麒儿跟曦儿,我就告诉他们,他们的爹就是当今的皇帝。”她说,“裳儿,你仔细想一想,现在外面多少危险,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麒儿跟曦儿要怎么办啊。”
解罗裳叹口气道:“蓉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有谁还认得出来,你放心吧,就算我整个人站在尹拓的面前,他也未必知道是我,不是吗?”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曲柳蓉还是不放心:“那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你不相信我的功夫吗?”解罗裳说,“我去看看就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好吧,”曲柳蓉终于让步了,将心比心,要是殇晋阳出了什么事情,她也不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谢谢你,蓉儿,”解罗裳握着她的手,无限感激的说道。
“傻瓜,还跟我客气什么啊。”
夜,特别的静。唯有风声穿过窗棂,透进床上的人前。
一道轻灵的身影,越过重重皇宫守卫,朝着记忆中的皇帝寝宫奔去。一张银色的金质面具在夜幕下泛着冷光。
她慢慢的欺近了。黑色的夜行衣将她的身形很好的融入夜幕中。
林天傲尽忠职守的守着自己的岗位。将他正直的身躯衬托的更加伟岸。
她跃过宫门,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靠近尹拓的寝宫。御承殿内亮着几盏昏黄的宫灯,外面有守夜的太监,里面有当值的太医。
她的眉微微凝起,似乎对眼前的情况感到有些棘手,她用沾了口水的手指,在那窗户的宣纸上捅破一个小小的洞,往里望去,先是见一个小太监靠在桌上打瞌睡,再是发现太医正在查看尹拓的神色。花茜曳正坐在尹拓的床边,细心的为他擦拭。
心,有那么一下子酸溜溜的。恨不得能立刻取代花茜曳。
她想了一下之后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细细的镂着精美花纹的小管子,一股轻烟慢慢往里飘去。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睡下了。她小心的推开窗户,轻松一跃,便跃到了里面,看到了头上盖着布巾双颊绯红的尹拓。
即使是在昏迷中,他依旧是一副痛苦的样子,解罗裳怜惜的伸出手抚摸着他的额角,他好像只是睡着了,然而紧握的双拳却出卖了他的痛苦,她心疼的来回摩挲着他的脸说:“尹拓,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这么不小心呢,不知道这种东西会感染的吗?”似责备,更多的却是担心。
她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到他的嘴里。但是他无法吞咽。
不得已,解罗裳将药丸放入自己的嘴里咬碎,然后低下头,喂给他。算是亲吻了他吗?她强逼着他将药吞了下去。
“谁?”外面的林天傲似乎发现了里面的异样,大声叫道,“护驾,有刺客。”
解罗裳当机力断,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尹拓,从窗户里蹦出去。
只是在离去的时候,发现了他挂在墙上的那幅画。
将画小心的收进怀里,再次快速的飞离。身后,望着她的,是一双漆黑的明亮的双眸。
林天傲率先冲进来,看到尹拓安稳的躺在床上,太医与宫女太监们全部趴下了,窗户又打开着,见众人安全无虞,便没了继续去追寻的意思,看来这个刺客并无恶意。
他用力按醒了宋太医,用清水叫醒了宫女与太监,道:“宋太医,没事吧?”
宋太医自然闻到了空气中的迷香,有些微晃的摇摇头:“老臣没事,谢谢林统领关心。”
“没事就好,麻烦去看看皇上如何了?”林天傲担心的看着尹拓,不过看起来似乎并无大碍。
“好的,”太医快速的走到尹拓的身边,替他把脉,又查看了他的身体,说道,“回林统领,皇上无大碍。”
“那就好。”林天傲心里有些怀疑到底是谁。
花茜曳迷迷糊糊的醒来说:“我怎么睡着了?”
宋太医避而不答,林天傲说:“娘娘,没事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皇上这里自然有人看着。”
花茜曳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摇摇头,拿过尹拓头上的布巾说:“没关系,我可以留下来继续照顾皇上的,我小时候就出过天花了,不怕传染的,你们放心吧。”
“那好吧,微臣告退了。”见花茜曳不肯走,林天傲也不勉强,继续去外面守夜了,然而对于这一个深夜造访的人,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
解罗裳怀里揣着那幅画回到了应隆钱庄。曲柳蓉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但是见解罗裳那样子,忙问道:“裳儿,出什么事情了吗?你受伤了?”
“没事,蓉儿,你先去睡吧,我没事,事情很顺利,”她摇摇头,搁着心里的担忧说,“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了。”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曲柳蓉点点头,从她的房里退出来。
脱下外衣,解罗裳斜倚着躺椅,拿出刚刚从尹拓房里带出来的那幅画,她就着烛光专注地欣赏一幅提有花非花诗句的半身像,画中的佳人正是她。
这幅画虽无色彩,只以浓淡墨色简单勾勒那画中人儿,却是栩栩如生,菱样的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流转的秋波中情意暗藏看得出描绘此图的人相当仔细,将感情注入了每一笔、每一画中。
文字能雕琢造假,但丹青所表现出的情感是虚伪不来的,唯有以心为笔,以情为墨,才能使图画动人心弦,感受到绘画之人的真意。
然而这样的笑,她可曾有过?或许有过,但绝对不会出现在皇宫内。更不可能被尹拓描绘出来,细细一看就能发现那唇角刻意修饰过的痕迹,只是画笔之人实在高超,不细看很难发现罢了,然而她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好手,即使是再小的改变,又岂能逃得过她的眼?只是不得不承认,这画,真的将她的神韵捕捉的非常到位,让人以为那就是浑然天成的。
在这幅画上,他看到了绘画之人所展现的真情实意,即使是尹拓曾经所给的海山山盟,可都没能像这幅画带给她莫大的感动。
他是真的在挂记着她呀,否则画中的她形象不会是如此鲜明。
想象着他描绘时的情景,她胸臆中盈满了温暖的甜蜜,食指轻轻地抚过纸面上的丹青,脸上不觉漾出一抹跟画中人儿一样的微笑,只是此刻,多了份无奈的苦涩,还有淡淡的幸福。是的,幸福,一个女人能被一个男人挂念了这么多年,还有谁能说自己不幸福呢?
窗外玄月当空,照进皎洁的月光,让她想起无数个夜晚,她靠在她的怀里,欣赏天上的月色。那短暂的时光里好似一切都凝止了,天地间只剩他俩,她听不见任何声响却在宁静的空气中感受到他的心跳,强而有力的心音牵引着她微乱的气息,他融融的体温包围着她替她驱走身上的寒意,他的温柔就是这样慢慢驻进她的心房,然后,再也离不开了。
在提诗的落款处轻印一吻,她将那纸笺按在胸合上眼帘。似乎又听到了他轻轻的叹息声,与宽厚的笑声。
尹拓,你真的想我吗?我很想你,临睡之前,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山清水蓝,四面开阔,天地在眼前连绵展开。远山峰峰相连与天上如棉的云絮相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