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王微就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梅儿来不及阻止,又不想冒然出去面对那一帮子不认识的男人,只能憋闷的扯着那条手帕生气。一转眼看见边上坐着的候信,不禁没好气的道:“你就这么干看着,好歹帮着一起劝劝殿下啊。”
候信倒是接受良好:“梅儿姐姐,都到了这时候,你怎么还看不明白,殿下那是能听别人劝的性子吗。她打定主意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们做奴婢的只要好好的听她的话就行了。”
梅儿一听更生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但是――”
候信不紧不慢的道:“梅儿姐姐,殿下对我们好,那是体恤,咱们好好受着就行。我年纪小不懂事,有时候说错话姐姐别记在心上。殿下看重咱们,可咱们却不能忘记身份啊。梅儿姐姐以前是最谨慎不过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却有点恃宠而骄起来。”
梅儿的脸慢慢涨红,但却无话可说,她的言行确实符合恃宠而骄这个形容,实际上公主想干嘛就干嘛,哪有他们这些奴婢插嘴干涉的道理。虽然公主没说过,但梅儿能感觉得出来,她心里似乎对于把自己一起带走这件事有点愧疚,于是对她多有包容。梅儿便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起了公主的底线。
可公主根本没有必要愧疚,别说是带着梅儿离开皇宫,就算公主要梅儿立刻死,梅儿也只能乖乖听命,没有拒绝的道理。况且公主带她走其实是为了保全她,真的把梅儿留在皇宫里那才是大难临头。这些道理梅儿心里清楚得很。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候信笑了几声也就闭了嘴。
王微并不知道她的两个心腹私下的一番机锋,知道了她也不会放在心里,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各种计划实践,哪有精力关注梅儿的一番小心思。
他们这一行人并不算多,除了王微这边的几个人,萧弗那边算上他自己,加起来也就十五个。里面有他的几个亲卫,还有几个不知道什么来历身份鬼鬼祟祟的男人,感觉挺像是萧弗招募到的幕僚。这几个人对王微充满了好奇,经常私下议论她,但当面还是毕恭毕敬,所以王微也懒得管那么多。
原本她还挺想从萧弗那边偷师几手,可不知为什么,离开长安后萧弗就对她迅速的冷淡了下来,爱答不理的,王微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
她不由得感叹,还好一开始她就没指望过萧弗,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失望。只是看这情况,等到了萧弗的地头,她就要想办法立刻离开自谋发展了,萧弗估计是不会当那个冤大头为她出钱出力还耐心教导。
这一晚也是如此,萧弗没有骑马,而是选择了坐马车,他既然一直呆在马车里不出来,王微也不好厚着脸皮主动去找他。但王微觉得萧弗这么做挺没意思的,难道他以为自己会赖着他不放吗,呵呵。
看了一眼自己的那辆马车,明明里面只坐了两个人,车轮却被压出了很深的印记。这也没办法,因为王微从皇宫带走的那些金子都装在了马车里,尽管看似不多只有一箱,却分量十足。李有财的大师兄说这样很容易引起那些老江湖的注意,说不定就会有铤而走险的人想过来干一票。因此别看王微一路上都在尽情的浪,心里却一直很警惕。
其实这个时候中原一带的钱庄已经发展得很完善了,王微自然可以换成银票避免麻烦。但她确实不放心,时局动荡,随时有可能爆发大规模的战乱,万一钱庄垮了怎么办。所以她宁可冒险兑换成金子随身带着。
她已经想好了,等到了目的地,她就立刻把这些金子花掉,换成实际上的物资。
一行人点燃了火把在崎岖的林间穿行,又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天已经彻底黑透,前方一片黑暗,还能隐约听见狼嚎的声音,萧弗便再次传话,要众人在林间找一块干燥的空地,生火扎营歇息。
他的几个亲卫和李有财师兄弟几个一起,很熟练的操作起来,不过李有财没有忘记留一个人在王微身边保护她。王微抱着怀里的剑,默默的看着他们如何生火和布置简单的营地,将具体的步骤记在心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要用到。
收拾得差不多,一行人便聚集在火堆边上,烧了水,就着热水吃起了干粮。王微注意到萧弗期间看了她好几次,她权当没发现,自顾自的拿着那不算好吃的干粮啃着。
她觉得萧弗大概是已经开始怀疑,毕竟她出宫后的反差太大了,但王微一点都不心虚,因为她的这个壳子百分之百是原装公主,萧弗就算是会透视也看不出任何不对。她也曾考虑过是不是该主动找萧弗搭几句话,解释一二,打消他的一些疑虑。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又不打算靠着他吃饭,爱咋咋地。
无意中摸到了藏在衣袖里的那面镜子,王微到底还是把它一起带上了。只是自从那一晚发生了离奇的状况后,王微便再也没有试着开启它,不然的话她就可以通过镜子确定一下萧弗到底在想什么了。
“反正以后我肯定是不会去动镜子了,除非能再次遇到那个叫玄清的道士,搞清楚镜子的来历和历代主人。不然的话万一镜子里看见的那个女人一直在找我,还有某种方法能定位,我岂不是自投罗网?这镜子如此邪门,背后隐藏着的人多半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谨慎为妙,小心驶得万年船呀。”
王微一边啃着干粮一边默默的想着。
没什么人说话,萧弗那边的人一路上都像是哑巴,轻易不开口。而王微这边李有财本就沉默寡言,他的几个师兄弟倒是满肚子疑惑,可碍于身份也不敢多嘴,只能憋着。大家吃完了干粮,默默的分配了一下守夜的顺序,就打算休息了。
王微果然没有进马车去睡,而是从马鞍后面取下羊毛制成的毡子,往靠近火堆的地方一丢,便直挺挺的躺在了上面。萧弗见状好像忍无可忍,大步过来站在她面前,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王微爬起来莫名其妙的道:“睡觉啊。”
“你是什么身份,怎能就这么睡在外面。”
萧弗说着用凌厉的视线扫了一眼边上停着的马车,以及战战兢兢站在马车边上的候信和梅儿。
王微打了个哈欠:“别误会,这可不是故意做给你看博取同情。我的两个随从年纪小身体娇弱,可不能露宿野外免得受了风寒生病,我一贯身体健壮,还有火烤着,睡几天野外不碍事的。”
“你可以去我的马车里休息。”
萧弗似乎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但王微果断拒绝了,总体而言,他们一起逃离长安,是萧弗欠了她的人情,因为单靠他是没办法带着下属一起跑路的,王微在里面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不过这一路上萧弗和他的亲卫们也担当了护送王微的职责,王微自觉这样一来,等到了目的地,他们就两清了,她可不想再欠下萧弗什么人情债。这家伙一时热一时冷,神秘莫测搞不清楚真正的用意,王微懒得和他继续打太极拳揣测他的心思。
见她拒绝,萧弗又叹了口气,这一次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声音冷淡,多了几分温和:“别闹了好吗,听话。”
然而王微一听这话就顿时火冒三丈,她最烦的就是这些男人自以为包容的说什么“别闹了”,“不要任性”,完全无视自己的态度。她就纳闷了,王雁也好,萧弗也罢,怎么都一个德行,挺会自我脑补的。他哪只眼睛看出来自己是在和他“闹”啊?
而且这一副仿佛他是王微的监护人理所当然可以管束她的态度也令人厌恶。
于是王微顿时拉下了脸,皮笑肉不笑的道:“萧都督,你是谁啊,我爹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萧弗愣了一下,正要张口说什么,却忽然脸色一变,一个俯身扑过来,把王微压在了身下。他那身板体重足足是王微的两倍还多,顿时就压得她差点窒息。但是她已经听见了“咄”的一声,抬头一看,一只箭矢就插在离她不远的马车车身上,还在微微颤动。
“不好,遇到劫道的了。”
李有财喊了一声,便抄起身边的长弓,一个翻身,嗖嗖嗖瞬间已经连着射出了四箭,只听得远处黑暗笼罩下的密林里传来了几声惨叫。随即有一个粗哑的声音大喊道:“点子扎手,兄弟们并肩子冲啊!”
顿时箭矢乱飞,还有很多黑影叫嚷着从四面钻出,朝着他们一行人直扑而来。
王微拼命挣扎着想要推开萧弗,但萧弗却死死拉着她不放,焦急的道:“殿下,危险,你不要乱跑,就乖乖呆在我身边――”
王微气不过在他按着自己的手上咬了一口,趁着他吃痛松手的机会推开他爬了出来,没有搭理他,王微一把抓过了放置在地上的大刀,都没有去想什么害怕不害怕的问题,对着梅儿和候信喊了一声让他们立刻回马车,便直接正面对着最近的一个敌人冲了上去。
手起刀落,鲜血顿时撒了一地。
王微擦了擦不小心溅到脸上的血点,心想好像也就这样,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毕竟,死亡这种事情,她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见了太多,早就麻木了。
第88章
战斗比预料中结束得更早。
打头的几个强盗确实身手不错, 但其余的就只能用乌合之众这个词语来形容了,在被李有财连续用弓箭射杀了几个后,他们就已经被吓破了胆,畏畏缩缩不敢继续往前冲。后来萧弗的几个亲卫更是从马车里拿出了类似连环/弩一样的东西, 嗖嗖嗖一通乱射后, 在场还能站着的人就没几个了。
王微一心想要磨炼自己的胆量, 所以不顾有可能受伤的危险, 砍翻一个人就往人群里冲。结果被萧弗从后面扑上来按倒在地,之后不管她怎么挣扎反抗,萧弗都死死压着她不放,直到李有财和他的几个师兄弟将剩下还在搏斗的劫匪全部打翻。
萧弗这才放开她,还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将她拉起来, 王微充满怒气的将他的手打开。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发火,萧弗便抢先一步以一种异常低沉压抑的声调道:“你疯了吗。”
王微张了下嘴, 她大概能理解萧弗的怒气从何而来, 因为在萧弗看来,她只是一个力气稍大喜欢舞刀弄棍的女人,遇到危险不乖乖躲好反而不自量力的往里面冲, 无疑是在找死。可王微并非只是把计划永远停留在幻想里的人, 她为自己打算好了未来的规划, 并且已经做好了为之努力和牺牲的觉悟。
也许会受伤, 也许会丢掉一条腿和胳膊什么的,甚至运气不好直接就死在了混乱的战斗里,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王微就不会惧怕更不会后悔。
一瞬间她想过和萧弗解释,但看到他那冰冷的视线后,王微又把嘴给闭上了。现在不管她说什么萧弗都不会信的, 王微依稀察觉到他似乎有着自己的一个计划,而她身为计划的一部分,被他安排好了一切,所以他大概不愿意看到王微企图逃离这个计划的可能。
“随便萧都督怎么想,你要是觉得我疯了,那就疯了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王微便没有再理睬萧弗,而是走到了李有财身边,他正在挨着一个一个检查地上的伤者和尸体,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你认识他们?”
王微见他神情不对,奇怪的问。
李有财没吭声,倒是他的师弟郭耀祖咳嗽了一下,有些生硬的道:“其余的人倒还罢了,这带头的……在道上还有几分名望,行走江湖的朋友们都尊称他一声郭爷……论亲戚的话,小人算是他的远亲来着。年幼的时候师傅曾经带着我们几兄弟去他家的庄子拜访,住了好几个月……”
说着他蹲下,对着那张被扯掉蒙面的面巾,又苍老,又憔悴的脸问道:“郭……郭前辈,您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向乐善好施受人尊敬,怎么忽然干起了着起不入流的勾当?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大家耻笑。”
倒在地上的男人惨笑了一声,好像已经心灰意冷,又似乎因为终于失手被抓松了口气,干涩的道:“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声望不声望的,若不是被逼无奈,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算了,我没什么可说,只求一死。”
郭耀祖眉毛一扬:“您这么说,可就话里有话了?怎么就保不住命了,难道还有谁在逼迫您不成?是谁?”
那个男人的视线先后在王微和走过来的萧弗身上游移打量,看着他们身上衣物的质地,以及一些腰带上挂着的小饰品,眼神里竟然大有讥讽之色,扭过头闭嘴不言,显然是不愿意多说。
由于李有财他们几个和这个男人认识,一时之间倒也不好严刑逼供,郭耀祖好言好语的劝着,王微不想插手他们这些所谓江湖道义,便站在一边没说话。萧弗却没这么多顾虑,命令他的几个亲卫从满地的尸体伤者里找出了还能说话的人,上去就是一通粗暴的耳光,逼着他们吐露实情。
王微发现除了一些很明显练过武的男人,剩下的人里面很多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平民,连武器都只是木棍镰刀什么的,有几个还面带菜色,一看就知道长期没吃饱饭,已经营养不良。带头的那位郭前辈嘴巴很紧,但是这些人可没那么高的觉悟,本就被这一番杀戮吓坏了,又被萧弗威胁了几句,立刻哆嗦着把什么都说了。
吞吞吐吐之下,在场诸人倒也听了个明白。原来这位郭前辈所在的地界便紧挨着被胡人入侵交战最为激烈的几个州县。胡人本就是靠着一边进攻一边四处搜刮当地城镇的物资充当粮草军饷才能维持着部队的作战力,这样一来,对这一带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
无数老百姓都被迫丢下田地和房子逃跑,变成了无依无靠的流民,而且这个势头还在近一步扩大,影响到了周边附近的州县,大家都很害怕,担忧下一刻胡人就会进攻他们的家园,所以都在拼命的转移财产,带着儿女四处躲避,导致大片大片的田地荒废,一个连着一个的村子空无一人。
这样一来,肯定会影响当地的税收,毕竟朝廷可没有下达免除赋税的命令,于是一干官员为了堵上这个缺口,不得不绞尽脑汁。要自己掏钱去堵窟窿不可能,老百姓早就跑得差不多,刮也刮不出什么更多的油水。于是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当地的乡绅富户身上。
一开始还只是借口说商议,希望他们能捐钱,后面被催得太紧,从上面一层一层的施加压力,他们也顶不住,便开始罗织罪名,强行将这些人家里的儿女亲人抓起来关押在大牢,逼着他们拿钱来赎。如果不在规定时间上缴足够的钱粮,便直接将整个人家全部抓进大牢,流放充军,家产充公。
那个被逼问的男人只是个佃农,因为家里的妻子儿女全都被抓走了,迫于无奈才和那位郭前辈一起出来打劫,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用充满浓重乡音的语调道:“这实在是没办法了……不出来抢别人,我们就得死……我们也不想死,我们想活着啊……”
在他述说的过程中,李有财他们几个早就听得满脸怒气,尤其是年纪最小的白煜,他幼年便是因为差不多的理由被逼得家破人亡,自己流落街头成了孤儿,被李有财的师傅收养,听了这话,一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必不是碍着王微和萧弗在场,他大概早就蹦起来大喊要去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什么了。
李有财用满是祈求的视线望过来,好像希望王微能站出来主持公道似的:“殿……主人,您看?”
王微虽然心情沉重,但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因为并不是多么稀奇的桥段。尽管下面送上来的奏折从来不提这些事情,仿佛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即便是胡人还在不断的进攻洗劫,但在大臣们嘴里,就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区区小事。只是他们没有认真对待而已,一旦准备妥当,眨眼的功夫就可以把这些小毛贼驱赶出中原。
但掐指一算,从胡人入侵至今也就才三个多月的时间,时局竟然就已经败坏到如此地步,都逼着好好的良民出来打劫了,看来官/逼民/反也就是不远的事情。一般来说只要一个王朝同时面临外敌内患,差不多就是完蛋的先兆。王微就想不明白,从古至今老百姓想要的都很简单,仅仅只求能不饿死,有衣服穿,有一席栖身之处。如果不是把他们逼到忍无可忍的境地,他们是不会起来反抗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朝廷里的那些大臣勋贵就是不明白?
又或者他们心里明白,可谁叫这江山是李家的江山呢,他们才不会在乎李家的兴衰存亡,只想赶在大厦将倾前能捞一笔是一笔。反正即便是换了个人坐皇帝,他们也一样可以好好的当官。
她沉重的呼出了一口闷气,再次庆幸还好她及时的离开了长安城,而且还有了一点自保之力,否则的话此刻她该多么的绝望啊。
“主人?”
李有财再次祈求的问,其他几个人也看着她,王微只是摇了摇头。
为了避免误会,她还是解释了几句:“别看我了,我管不了这事。就算是我亮出身份呵斥当地的官员放了牢里的人质,可我没有权力处置他们。一旦我离开,他们只会更加疯狂的报复回来,那时候才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直接要让这些人家破人亡。”
李有财的神情黯淡了下来,他到底是在皇宫里厮混了多年的人,不会不懂这样的道理,王微仅仅只是一个公主,确实没有权力干涉地方行/政。
大概因为王微始终没有彻底的把自己当成这个时代的人看待,对这里也没什么归属感,而且类似的事情她早就见过听过许多,其中不少比这个姓郭的乡绅悲惨一万倍。她倒是从这件事里察觉到了路途上潜在的危险,只想赶紧赶路,早点抵达萧弗的地盘,不然她那一箱子金子只怕是危险。
不过这样做显得太冷漠了,所以王微还是示意候信从马车里拿了一块金子,让李有财转交给了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抱歉,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你拿着这个暂时先去把家里人赎出来吧。之后的事情……我觉得阁下还是早做打算,舍弃了家产,换得家人平安为好。”
能被当地的官员盯上当肥羊,肯定因为这个男人有一定的家底。如果是王微的话,早就想办法变卖家产带着家人跑路了。不过这也仅仅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王微一穿越过来就直接是权力的最高层,底层百姓的苦楚,她又岂能彻底的体会。
李有财将金子交给了地上的男人,他颤抖着拿着这块不大的黄金,眼泪顺着满是尘土和皱纹的脸流了下来,忽然他奋力的挣扎爬起来,跪在地上对着王微磕了几个头。
“多谢恩公,小人无以为报,只求恩公留下姓名,待小人安顿好了家人子女,便来投奔恩公,为奴为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他年纪一大把头发都花白了,听上去好像还是江湖上有点名望的人士,被逼到这个份上王微也觉得实在是很惨,便婉言谢绝道:“不必了,我原本也不是为了施恩才这么做,你就权当是我看在这几位兄弟的面子上好了,要谢便去谢他们。”
说着她指了指边上站着的李有财几人,那男子又对着他们跪下,几个人急忙上来拉扯,互相推辞,一番混乱。
最后那个男人擦干了眼泪,满脸羞愧的道:“小人没什么能报答恩公,只是恩公此去务必小心,您这一行人早就被盯上了。如今世道艰难,到处都是穷慌了饿坏了的人,绿林里的兄弟们揭不开锅也顾不上什么规矩道义,只怕他们见小人无功而返,还会继续打恩公的主意……恩公一定要小心啊。”
王微听了后一点都不意外,李有财他们早就说过,他们简直就差在身上挂个“肥羊”的牌子。之前投宿住店的时候也遇到过想下手的,全靠他们小心谨慎才得以安全脱身。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那男人只是羞愧的摇头,最后都没有管那些死掉的尸体,带着几个还活着可以站起来的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离开,还是李有财他们几个挖了坑把尸体给埋了。而萧弗和他的亲卫幕僚全程都事不关己的站在一边,没插手过问,但显然也不打算出手相助。
王微觉得萧弗没有过来骂她妇人之仁多管闲事就不错了。可她给出那块金子根本不是什么仁慈,而是为了刷李有财他们的好感度而已。眼下看来她这么做是正确的,至少那几个人的表情缓和多了,还主动的和她说了几句话,不像一开始那么生硬。
如此一想,她也蛮卑鄙的。
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大家都累了,重新收拾了一番,也顾不上不远处埋了尸体,围着火堆睡下。萧弗大概是被王微几番扫了面子,也不来管她睡在哪里的问题,自顾自的去马车里休息,王微也懒得理他。
闭着眼睛假寐了一会儿,王微听到李有财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负责守夜,抱着长弓坐在火堆边上,满脸愁容,见王微睁开眼睛,有些歉意,但还是压低声音道:“殿下,您也看见了,外面已经乱成了这样……您真的不回长安吗?太危险了。”
王微沉吟了片刻后道:“实话实说,我有自己的打算,只是现在不方便和你详细说。等我们到了萧弗的地界确保了暂时的安全,我会告诉你的。”
李有财欲言又止,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