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过去，离高考就只有一个月了。

　　每天埋头苦学，有些同学感叹，坐得远的同学有的时候感觉真像是几个星期没见过似的。

　　三诊的题超简单，据说是为了给学生放松情绪的。十六班的成绩真的在突飞猛进。如果拿三诊的成绩来比对去年的分数线，能有十来个同学上本科，二十多个人上专科。没上线的也没有泄气，毕竟底子真的差，还是坚持和同学们一起努力拼搏。

　　模拟填志愿的时候，清雨说要填“蓉都大学”，钟声看了看自己的志愿表，也填了蓉都大学。

　　“虽然我还差几分，但是我会继续拼的，学神，你要帮我。”钟声缓缓道。

　　清雨有些好笑，“啊，我帮你。你觉得选什么专业？”

　　“我爸希望我当老师，”钟声顿了顿，“我想报蓉都大学的免师。”

　　清雨想了想，表示赞同，“也不错，学费免了，会省去很大的负担。但是你不是说有人要资助你道大学毕业吗？”

　　“不想太麻烦人，毕竟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有些人的钱很多，拿出来帮助钱少的，有进取心的人，不会嫌麻烦的。只会嫌被资助的人不思进取，堕落了。”

　　钟声一愣。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层。然后迟疑道，“我应该没有让那个好心人失望吧？”

　　“你那么努力，肯定没有。”

　　“清雨选什么专业？”古兰凑过来问。

　　清雨随口道，“免师。”

　　钟声一怔，看着清雨的侧脸，久久没能平息自己过快的心跳。

　　高考时间越来越近，高三十六班随时都是安静无声。所有人都在全力备战高考。体育课也没有去上了，全在教室自习。老师们也不再给压力，都和善慈祥地和大家说话，鼓励大家，肯定大家。

　　照毕业照的时候，全员穿校服，到操场的梯步上去照。没校服的借好校服，吵吵闹闹地排队形，老师就位，还调侃了一番校领导据说是要p到相片上。摄影师搬着相机过来了，钟声突然着急地喊了一句“清雨呢？谁看见清雨了？”

　　“人呢？刚刚就没来吗？”杜鹃问。

　　摄影师问：“人齐了吗？要拍吗？”

　　许多同学都大喊：“大叔你稍等，我们人没齐！”

　　“你先给其他班拍，大叔！不好意思！”

　　乱七八糟的喊成一团。

　　“给她打电话！”杜鹃又喊。

　　“在打，在打！”黄金大声回答，盯着钟声播了清雨的号码，又怕其他同学也在打，大声喊：“班长在打！其他同学不要打！”

　　嘟嘟声一直响到最后，知道一个机械的女声说“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怎么了？接了没有？”陈晨问。

　　“没接。”钟声说。声音有些发紧。

　　杜鹃走过来问，“打通没有？”

　　几个人摇摇头。她又摸出手机打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

　　“哎呀，学校就不应该安排下午吃饭来拍照，你看吧。”古兰抱怨道。

　　有不少人附和。

　　“现在怎么办？”

　　“一直等她吗？”

　　可是等到最后，也不见她的人影。

　　杜鹃无法，让大家先照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补照。

　　等清雨回到教室的时候，被人怒目而视了。一大堆人要质问她，陈晨一句“等着，让班长来问”！暗戳戳的人们停了下来，但是目光凛凛的看着清雨。

　　清雨差点受不住。主动交待，“手机没电了，阿婆不舒服，我照顾她。”

　　有人提意让清雨和每个人合照一张，黄金还起哄，让清雨和钟声先照。最后老师来了，合照这事就歇下了。

　　时间很紧很紧，他们很忙很忙，以至于高考接近，这件事也没有人想起。

　　时间在一套接一套的题中过去了。

　　蔷薇花开满枝头，繁花似锦如霞。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欣赏一番，甚至拍上两张照片。

　　高考，来了。

　　高一高二放假，布置考室。全城为高考降低音量，所有人为高三学子让路。校门口摆放了许多免费的矿泉水，还有高考用品――铅笔尺子之类，任人取拿。

　　家长们簇拥在门口，顶着烈日。

　　救护车就在离教学楼最近的路上随时待命。

　　一座县城，进入了一种紧张而神圣的时刻。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孩子们最重要的时刻，犹如鱼跃龙门。

　　杜鹃很紧张，在校门口发放准考证身份证的时候，一遍遍的重复不要紧张，好好考，正常发挥就是。

　　清雨笑道：“老师，您冷静一点。”同学们都笑了起来。

　　这是杜鹃带的第一届高三，有一种说不出道不准的情结。

　　一个个拿了准考证，杜鹃再三叮嘱要检查东西拿没拿齐，待最后一个同学也进了考场，她在树荫下，心里慌得像是擂鼓。

　　开考铃声响起，她都被惊了一跳。

　　清雨的考试在最后，没有同学和她同考室。卷子发下来，她全部扫了一眼，并没有多难的题，16班的同学只要正常发挥，分数一定都不差。

　　然而，第二天，清雨直到开考铃声响起，也没有出现。杜鹃打电话，差点都哭了。清雨不接，清雨阿婆也不接。

　　好不容易有个陌生号码打来了，接通是清雨虚弱的声音。杜鹃火急火燎冲到医院的时候，清雨正毫无知觉的睡在病床上。她阿婆愁眉苦脸的坐在旁边守着。

　　“怎么，突然就拉肚子了？”杜鹃声音都有些发抖。

　　“不知道，昨晚上上半夜一直吐，下半夜又开始拉，整个人都虚脱了。”

　　“怎么没有早点送来？给我打个电话也好呀？”杜鹃真是，整个人都有种虚脱的感觉。高考呀，关乎这孩子的一生呀。

　　“上半夜并没有很严重，凌晨我就带她来了，手机都没带，值班医生做不了检查，只敢适量给药，下半夜就开始拉肚子，这才眯一会儿。”

　　“唉，”杜鹃忍不住叹气，眼泪花儿在眼睛里直打转，“今天最后两科呀，最后两科……清雨的成绩肯定能上蓉都大学的呀……”

　　“没事老师，今年不行明年考也行的，你也别太难过了。”老太太瞧着这年轻老师是真伤心了，出言安慰道。

　　最后只好这样安慰自己，看着时间要到了，杜鹃又急急忙忙地回学校。幸好班上没人和清雨一间考场。杜鹃把这事儿瞒了下来。考最后一科，杜鹃在外面等着等着，没忍住掩面抽泣起来。

　　这么好一个孩子，命运马上就要被自己亲手改写，最后……这是天意弄人，还是人各有命？

　　发准考证的时候，有人说“18考场有人缺考哒，有人说是清雨……”

　　“你别瞎说！”

　　杜鹃顿了顿，抿紧唇缓缓道，“是清雨。”

　　围着她的学生突然一静，又突然七嘴八舌的开口问。

　　“老师，不会吧？”

　　“你骗我们呢吧？”

　　“清雨成绩那么好――”

　　“好了！”钟声突然大吼一声，吵吵闹闹的声音陡然安静，他看向已经眼眶发红的杜鹃，冷冷道：“她怎么了？”

　　杜鹃被钟声的眼神震了一下，“急性肠胃炎，住院了。我去看过她，还很虚弱。”说完，又瞄了一眼钟声，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早上就没有告诉任何人。

　　同学们都拥到了清雨的病房。阿婆笑眯眯地挪开了位置，走到病房外，看着里面人头攒动，垂下了眼，掩去了眼底流转的情绪。

　　“清雨……”古兰一开口就哭了，眼泪哗哗哗地往下流。

　　“哎，你别，”清雨无力地挥了挥手，“搞得我好像得了不治之症似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的！”钟声突然吼了一声。他拽着拳头站在床尾，瞪着血丝密布的眼睛，整个人都处在暴怒边缘。

　　挤在病房的同学都被这样的班长吓了一跳。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愤怒。

　　清雨抬起头，又微笑宛然，“我明年又考就是，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钟声咬紧后槽牙，瞪了清雨半响，转身走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最后黄金打破了沉默，“这样你就要变成小学妹了……”

　　“去你的，”陈晨拍了黄金一巴掌，“变成小学妹你还能肖想不成？”

　　“哈哈哈，不能不能。”

　　“太可惜了，清雨明明能――”

　　刘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林华音突兀的来了一句，“赵丛睿要去华京音乐系，我也会去。”

　　清雨一愣，随即笑了，“恭喜你们。”

　　高三十六班全体觉得这次考试没有遗憾，这年高三也没有遗憾。

　　除了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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