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辰星通过云外镜知晓了沈潦的前世,也知晓了他这一世将是怎样的结局,所以她就问他,如何才能帮他,沈潦只说,要她的妖丹。
后来在北麓树林里,辰星甘愿让沈潦取走妖丹,还故意说出让人误解的话,因为她知晓玉藻前一定会通过云外镜去寻她的死因,可她不想让玉藻前去找沈潦麻烦。
可她不知,后来玉藻前竟让尹溯和她灵蕴互生。
尹溯在一处桥上寻到沈潦,走上前去,沈潦没有看他,反而缓缓道:“那妖丹......本是用来杀你的。”
尹溯听后眉眼微皱,很是不解,接着沈潦又道:“还记得明阳宫庙主殿下的壁画吗?上面被烧死的人是我,孟婆说的像木头一样的魂灵......也是我,那是我的前世。”
两千年前
明阳宫庙初建,那时的宗祝还被称为巫祝,同样也有了第一任少祝。
那个小少祝并不是巫祝的孩子,他只是明阳宫庙的一个小弟子,却不知为何,他竟被选为了少祝。
那位小少祝每天都废寝忘食地修习,只因巫祝告诉他,他将来是要继任巫祝之位的,所以他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灵力,他必须担任起苍生重责。
小少祝其实很开心,因为他很愿意去保护黎民,很愿意救济苍生。
就在他弱冠之年,继任大典那天,他起了个大早,非常激动地在房里等着人来替他梳妆,替他穿上锦衣华袍。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小少祝身着锦衣鳞绣七尺巫袍,登上了一丈祭台,那祭祀台华丽壮观,小少祝很兴奋也很骄傲。
可当他走到祭台中央时,这时四周出现了大火,熊熊烈焰瞬间就将他的眼睛灼瞎,他在地上痛苦地爬着,在呼救,想让外面的人救救他。
可所有人都无动于衷,接着他听不到一点声音,连自己的嘶吼都被隔绝了,他才知道自己聋了,紧随而来的是全身剧痛,犹如活剥血肉一般,他闻到了血腥味,满地都是他的血,他的皮肤被烧化了,很快他又闻到了焦糊味,他的肉被烧焦了。
“好痛,好痛――,谁来救救我,我瞎了,我聋了,怎么办――,救命啊,我的手指没有了,好痛啊――,我快要死了,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整个明阳宫庙寂静无声,只有少祝的惨叫哀嚎和绝望呼救在宫庙里回荡,最后他被活活烧死了,连一点灰烬也没有,祭祀台干净得如同他来时一般。
一千年后,明阳宫庙里有了第三十六任少祝,他同样在自己满心欢喜的继任大典上被活活烧死,那日的场景与千年前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冷眼旁观的不再是同一群人。
又过了一千年,那可怜的少祝再次转世为人,只是这次他不再是明阳宫庙的弟子。
他成了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可惜好景不长,村庄失火,他的父母皆被烧死。
他被带回了明阳宫庙,那年他五岁,但这次没人让他当少祝,他只是明阳宫庙里一个普通的弟子,一个可以破例修习道术法诀的弟子,当时的第七十二任宗祝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很听话,连自己的师兄都没说。
可就在三年前,他的身上长出了两块巨大的红斑,一开始他只以为自己是病了,就告诉宗祝,他病了,可当时宗祝告诉他,那不是病是上天的恩赐。
但是那红斑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红,他害怕了,可宗祝已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他,那是恩赐。
然而他不信,于是就自己查,最后在机缘巧合下他知道自己的前世,也知道了那些红斑是他即将死亡的预兆。
每一块红斑便代表着一世死亡,等第三块红斑出现之时,便是神火降临之日,也是他灰飞烟灭之日。
他已害怕至极,想逃走,想逃出明阳宫庙,可不管他跑到哪里,红斑都在,这就预示着,到最后他依然会被烧死。
后来他知道其中原委,这是明阳宫庙为了迎合天神神意,将他献祭了。
而那些红斑正是献祭之礼。
第一世,他被献祭给了云沔,第二世,他被献祭给了许汜,而这一世,他会被献祭给尹溯。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前两世都做了什么吧,他们都做了和你一样的事,就是修仙习道,得灵宝,渡雷劫,而献祭之礼就是为渡劫铺路的。”沈潦望着河面,非常平静地说了一席话。
“三世,整整三世,我都注定要为你献祭。”说完他看了尹溯一眼,神情平淡,就像他口中说的那人,不是他自己一样,而后又望向河面,继续道:“我其实不怕死,更不怕灰飞烟灭,我只是想完整地活一次,可奈何两世都不能得偿所愿。”
沈潦沉默片刻,继续道:“这一世的我,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我要为自己谋划,谋一世完整。”
“只要你死了,我就能完整地过完这一生,我就能成为一个普通人,不会是谁的附属,不会被献祭,所以我找到你,博取你的信任,......,其实每次偶遇根本不是巧合,那都是我精心策划的。”
“所以我跟着你去了穷极境,在那里得知了你体内还有多余灵力,从那时起,我就有了一个计划,所以我杀了辰星,取走妖丹,为的就是在将来的某一日,将妖丹注进你体内,让多种灵力在你经脉里游走,最后你将灵脉爆裂而亡。”
“而且穷极境密室里,那几个被法诀所杀的村民,是我动的手,当时我是打算将所有人都杀了,只是后来你突然来了,我才不得不装成一副弱样,同样我被困在明阳宫庙时,的确被封了灵,只是用妖丹解了,这也是你为什么起初探不到我体内灵的原因,而且叶寒章想要的根本不是神火,而是我......,并且我完全不知道神火在何处,我机关算尽,步步为营,我做了那么多,只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你杀掉。”
“这个念头,我无时无刻不记在心上,可魔物屠城后,这个念头就开始动摇了,那天我看见你奋不顾身去救我师兄,事后我问你为什么,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吗?”
沈潦苦笑一声,又道:“你说因为那是你的师兄啊。”
沈潦已经开始哽咽了,“只因为那是我的师兄,你便舍命去救,你是真的把我放心上了,从那一天起,我就不想杀你了,灰飞烟灭也好,魂飞魄散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了。”
“虽然这一世我仍没能好好活一次,但至少过得比以前要好。”
尹溯听沈潦平静地说完一切,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神情。
这时沈潦忽然又道:“你很聪明,却不够通透,看似能权衡利弊,实则什么都放不下,希望你以后能透过人面,看人心。”说着又看了江面最后一眼,便迈步离开。
尹溯看向他的背影,那人正从桥上黑暗走向桥下黑暗,又一步一步走向火热明亮的死亡。
尹溯知道自己不能去挽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挽留,但他知道还有两个月沈潦就二十了。
他回去后,见将淼南渡的魂灵正被戚殇暗黑色的灵流束缚着。
这时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一个救沈潦的办法,接着他将沈潦的事与众人说后,便告知星烁,沈潦此刻的位置,让他将沈潦带回来。
此时街道沸反盈天,红火热闹,四处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息,人们在庆祝天怒已息,圣河恢复宁静,一切如初,然而有一孤单的身影走在河边,走在喧闹气飘不到的地方。
星烁见到沈潦正形单影只地在岸边走着,于是上前道:“你要去哪儿啊?”
沈潦看着地面突然多出的影子,没有停下脚步,道:“不知道。”
“不知道就和我回去呗,......尹溯他其实不怨你的。”星烁也慢慢走在身旁。
沈潦眼神变得复杂,却依旧看着左边地面上的黑影,道:“他让你来的?”
星烁正要开口说‘是’,却乍然想起尹溯特意嘱咐过一定要说,是他自己想来的,还说只有这样,沈潦才愿意回来,虽然星烁很不明白,却连忙改口道:“当然不是了,是我自己想来的。”
他话一出,沈潦显然不相信,但还是忍不住笑笑。
星烁又接着说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就是在你被烧前,便将你的魂灵剥离,再炼化成魔,这一任巫觋司是有这个本事的。”
他见沈潦没说话,于是又道:“况且你成了魔,何止活一世,百世千世都不成问题,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多好的事啊,嗯......虽说如今的魔都被众生仇视,但总比死了强,你就不考虑考虑吗?”
星烁见他还是不说话,想再劝劝,正欲开口,便见沈潦看过来,说了句,“说这么多,怎么?你舍不得我啊。”
怎么还问牛答马了呢?他又见沈潦问得认真,只好将眼睛看向前方,道:“哪有啊......是你太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想着你要死了,谁替我去铲鸡屎呢?”
沈潦低笑一声,笑里满是无奈,这时星烁又道:“如果你不好意思跟我回去,我可以将你打晕,就说是我强行带走你的,如何?”
又见沈潦看了他一眼,便心领神会道:“我就知道你是要面子的。”说着便是一记刀手打向沈潦的后颈,再接过他,将他带回了木屋。
最后婴隰在尹溯的强烈要求下,只用血中剑划破的手掌,当然这一切都是背对星烁做的。
婴隰先将淼南渡炼化成魔,又抹去他对陆焉如的记忆,而他因为死前肉身已化,所以如今的魔身比较虚弱,便让他回魔界修养。
可他直到最后也剥离不出沈潦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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