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下楼走那一趟回来付韵便一直苍白着脸,病怏怏的,眼神空洞,无论禾筝怎么问她话,她都不作声。
陪到晚上,她连饭也没吃几口。
晚间有小雨,本想早些照顾付韵睡了,禾筝刚给将床摇下来,付韵便像魔怔了,抓着她的手,嘴里呢喃着,“筝儿,你去方家跟陆北妈妈要个东西好吗?”
“要什么?”外面有雨,但开车路程也不远,禾筝不介意跑一趟,可付韵身边不能没人看着,“要不明天等阿姨来了我再去?”
“就现在,你就说是我要的,她就知道了。”
她眼睛泛红,带着祈求。
禾筝慢慢将手抽出来,也显得无可奈何,看了眼窗外,雨不大,零星有几点,“那我跟护士说一声,您有事一定要按铃。”
趁着雨还小,空气中只是有些湿气。
禾筝紧赶慢赶去开车,沿着主路走,却没想到还是堵了车,等待的时间里雨势加大,终于走过第一个路口,转弯时前面一辆车慢悠悠动着,她在开车这件事上本就是急性子,听着雨声,思绪稍乱,没有注意前车,竟然一头撞了上去。
虽然只是轻轻一下,却也发出了碰撞声。
前车也有轻微的损坏。
开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出事故,禾筝没遇过这种事,条件反射埋下了脑袋,心中迅速反应着该怎么做。
前车却要理智冷静的多。
这点时间已经将车开出来,在路边停下了。
禾筝小心看出去,在朦胧的雨点中看到了前车下来的人,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自认倒霉,谨慎将车开过去,避免塞车。
只是一个追尾。
就算问责也不会太严重。
外面在下雨,那人也打着伞,微微凑近到了车窗玻璃上。
出于礼貌禾筝还是下了车,她没带伞,只好局促的用手遮着头顶,眼睛被雨水打的睁不开,朦胧看到眼前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面貌温和。
那人看到她也是微微一怔。
很快便将伞往她头顶遮了大半,自己的背被雨扫着也无所谓。
禾筝正要跟他商量赔偿,他却先发了话,“你别害怕,是我在车上打电话突然停车,不怪你,你这车要多少赔偿,我下次打电话联系给你。”
哪有这种事,分明是她撞上去的。
禾筝一时懵神,努力眨眼,才看清了些面前这人的脸,看上去是个好相处的长辈,“不用,是我撞的,我赔您。”
那人似乎赶时间,拿出手机,“我记下你的电话,下次赔偿你。”
不管谁赔谁,现在都不是个特别好的时间。
何况还下着雨,付韵那边还在等她。
禾筝微微弯腰输入号码,她来得急,没有带围巾,毛衣也是低领的,一截洁白的颈子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带。
等她的车走远了,驶入雨幕,那人才收回目光,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禾筝姓方,从小就跟着方家姓,三个字汇在一起,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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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宴大厦六十四楼,包厢满了。
梁铭琛上了座就没停过话,抵在季平舟耳边嘀咕,从环境嘀咕到菜品,嘀咕的季平舟头疼,终于忍无可忍带着平缓声调问了句:“怎么还没来?”
“快了。”梁铭琛看了时间,又看了眼外面的雨,“估计堵车呢。”
“直接让他回去不就行了,弄这些做什么?”
说到这梁铭琛还觉得得意。
用手揽了揽季平舟的肩膀,“待会裴简来了,态度可好点,这么久了,什么仇过不去?”
“我没过不去。”
季平舟对这事的态度已经很平淡,他轻轻将梁铭琛的手拿下去,喝了口茶,又等了半小时,人才姗姗来迟。
裴简走在后,自始至终不敢抬头,对季平舟仍然怀有愧疚,这几个月下来也消瘦了不少,在那边的日子可不好过。
门打开。
季平舟跟梁铭琛自觉站起来,一个是嬉皮笑脸的,一个是严肃刻板的。
“二叔叔。”
“魏叔叔。”
领着裴简进来的男人坐在主位上,毕竟是长辈,也是应该的,他谈吐之间的涵养是不落俗的,一字一句说得极缓,“裴简被调回来,我顺便过来办点事,不用这么拘谨。”
他坐下了三个人才敢坐。
梁铭琛落着浮夸的笑容,“那边不忙,您还往这里跑一趟?”
话虽然在跟别人说,私底下却已经悄悄跟裴简使了眼色,要他跟季平舟认错。
错认了八百遍。
打电话时季平舟也没有再责怪的意思,却迟迟不肯调裴简回来,这次要不是梁铭琛求情,可能春节过后他也未必能回得来。
季平舟倒不喜欢在长辈面前做这一套,不等裴简先开口,他已经递了干净筷子给他,等同于原谅了他那些所作所为,也不必再扭扭捏捏地说些什么。
饭吃到一半。
一直说话的梁铭琛却忽然被截停,坐在上座的男人蓦然看向季平舟,话来的突然,让人应接不暇,“舟儿,今年春节我给你的东西,让你送给你太太的,你给了吗?”
这人往深了说是梁铭琛的直系叔叔,但跟季平舟没有亲近的血缘关系,见了面也只是随口叫声魏叔叔。
今年春节在堪江,他的确是拿了许多礼物回来。
当时是随手一起收的礼,没当回事,何况那时他跟禾筝已经协议离婚,更别提再去送什么礼物。
只是一直没敢告诉家里人。
现在忽然提起。
季平舟倒有些答不上。
还是梁铭琛替他接了话解了围,“叔,你不知道,舟舟已经离婚了,哪儿还有什么太太?”
这事知道的只有亲近的人,还没有对外宣传。
会惊到别人,并不奇怪。
季平舟没抬眼,手指蜷缩了下,自己还没解释,魏叔已经诧异开口,带着僵硬感,“离婚?谁的问题?”
他们关系并不亲。
不该问这么深入才对,连梁铭琛都有些不解了。
季平舟却还是好脾气着,毕恭毕敬地答了,“我的问题。”
“你欺负她了?”
问的越来越多。
梁铭琛拿着筷子,有些怪异地望着魏叔,发现了他衣服上的一点雨渍,但没当回事,只是说,“叔叔,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欺负了就欺负了,反正都离了,好聚好散。”
这件事上季平舟的确不愿意多说。
话便适当截止了。
临走时魏叔走在他身侧,有意无意地又提起,“舟儿,那东西你真没给她?”
季平舟忽然发觉说什么新年礼物只是借口,更像是特意代他的手要给禾筝东西,可他也的的确确是忘了,“很重要吗?我可以下次给她。”
“好,谢谢了,一定要交给她。”
脚步微顿。
他这才认定了,梁铭琛的叔叔跟禾筝,大概是认识的。
但至于究竟是什么关系。
便无从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