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筝难得给了一丝笑容。
“怎么,我有那么狠心?”
魏绪摇摇头,边吃东西,边发出声音,半点形象也不要了,在禾筝面前,本来也不需要什么形象,“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在你们看来,我的确是太狠心了。”
纵然魏业礼没出现在她的童年。
可好歹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许多帮助,算起来,要是没有魏业礼,她也不会跟季平舟这么顺利在一起了。
魏绪似乎能想到禾筝在想什么,他不想她因为感激而回来,但眼下,也只有这一点牵绊能留住她。
“姐,怎么样你才会认回爸爸?”
这是试探的询问。
禾筝也不禁思考起来,到底要怎么样,她自己心中也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垂下了眸,望见魏绪碗里的清汤,面上浮着几粒葱花,很鲜艳的颜色,也很突兀。
油水漂浮着。
在跟季舒一起吃饭的时候,倒没有不舒服,现在喉咙却开始泛酸,酸的让禾筝反胃,还是忍着,回答了魏绪的问题。
“你觉得我要怎么原谅他?”
她反问,让魏绪停止了咀嚼的动作,怔怔地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张口,“可你已经承认我了。”
就连程家树都不反感了。
在这个话题上她绕了太久,如果那个契机不出现,他们恐怕就真的只能一直僵持着。
“你快吃,吃完再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足够温情。
魏绪点点头,努力把馄炖塞完,噎着嗓子在问:“季舒婚期在什么时候?”
“春天。”
说起来,季舒跟裴简的事,倒叫他唏嘘,“以前季舒可是喜欢方陆北的,换的真快。”
禾筝瞥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沉了眸,“你管的闲事还真不少。”
“感慨一下嘛。”
他擦了擦嘴巴上的油光,又拿起甜点来吃,看来胃口是好起来了,“对了,陆北哥怎么样了?”
“他……”禾筝摇头,“每天缠着我让我玩游戏。”
已经恨不得把他拉黑了。
魏绪将纸团扔到垃圾桶里,话里说的很是散漫,“他之前托我找几个朋友帮他测试,看来是很认真。”
还是想要弥补当年的过错而已。
这么多人里,也只有禾筝知道,当年方陆北离开,就不打算回来了,也有逃避的嫌疑,燕京城装着他许多糊涂事,出了国,本应该重新开始生活的。
可当他开始做游戏公司的时候开始。
禾筝就知道,他还没从以前的事里走出来,他以前承诺等跟乔儿的孩子出生后就陪他玩游戏,可惜后来孩子没了,乔儿也没了。
他还在自欺欺人的留住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
每次他提起,禾筝却又不忍拆穿,只能看着他自导自演这一出深情的戏码。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
就连魏绪也遭了殃,被他拉进试玩的行列,现在游戏上线,反响不错,但远没有达到他的所想。
他所想的。
是让乔儿也看见。
-
陪着魏绪吃完饭,他回病房看了眼,魏业礼还是没醒,这一次受伤中毒,将他所有的苍老都给激发了出来。
窗外月光显现,凄冷冰寒。
让房间内的颜色更为苍白空洞,魏业礼身上插满了管子,仪器还在运转,只为了维持他的生命。
禾筝跟魏绪站在门外,一同看进去。
心思也是一样的沉着。
“等他醒了,你找我过来,我会来见一面。”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魏绪点头,“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没什么可高兴的。”
起码她,没有一点愉悦的心思。
魏绪送着禾筝下楼,这个时间段虽然没有下雪,可夜间温度极低,风寒泠冽,才走下台阶,一股冷风便钻进了衣领子内。
本想提醒禾筝先叫季平舟来接,或者打车,这话到了魏绪嘴边,还未吐出,便戛然而止。
季平舟一早就在楼下等了。
冷风吹散,他衣服表面浮着的全是冷意,走过来时,也没敢去握禾筝的手,生怕冷到她。
爱与不爱。
疼与不疼,不用说,魏绪都看得很明白。
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跟季平舟有过交集,还记得他跟喻初在一起那会儿,从没这样去接过她,到了冬天,连暖手都很少。
喻初性子娇。
烦缠着季平舟的时候,在旁人看来都很难收拾,换了任何一个人,可能就从了她了。
可季平舟不。
他有他的傲气和清高,尤其对女人,低头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现在全用在禾筝身上了。
他来时还带了围巾,目光很淡地扫了魏绪一眼,便将围巾给禾筝戴上,语气亲昵,能掐出水来的,“走那么着急,外面风大,不能不戴围巾。”
那寸柔软温暖的线布盖下来,圈住了脖颈,结结实实地扎在脖子上,风被阻隔,灌不进衣领里。
禾筝用下巴将膨胀的一部分压下去,露出整张完整的脸,“你怎么来了,也没打招呼?”
“我打电话了,你没接。”
面对禾筝,季平舟模样里就只剩下了纵容和无奈,好像为了她,等多久都值得。
这下,风只往魏绪身上吹,他又冷,又心酸,却也替禾筝觉得欣慰。
这么多年了,总算熬出了头。
“刚才我们在吃饭,可能没听见。”魏绪强行刷存在感,企图让他们注意到自己。
是注意到了。
季平舟转过脸,很轻飘地看了魏绪一眼,也不理会他的话,兀自拿过禾筝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话也是跟她说的,“咱们回家,外面冷。”
“好。”
从季平舟出现开始。
魏绪也就成了那个透明人。
禾筝眼里也没了他,招呼都没打,便跟着季平舟去停车的地方,两道影光落在地上,清浅灰暗,姿态,则是依偎在一起的。
车厢里还是暖的,相比较外面而言,已经足够舒适,季平舟侧身过去,顺带扯了扯禾筝的衣领,将她严密围裹着。
她在外面吹了风。
脸颊有些红。
晕成两三点,一面在脸颊上,一面在鼻尖上,瞳孔逐渐显得湿润,透着光。
近距离瞧着,季平舟温沉发笑,没打招呼,就在她唇上留下一个吻,“亏魏绪还叫你姐姐呢,看着比他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