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儿关上门。
向前走了三两步,房内便传来剧烈的撞击声。
像是什么东西又砸坏了,她一怔,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
午间气温稍有缓和,但免不了天空还是阴沉的。
面对着满室的狼藉。
方陆北抽了烟缓解,转眸望了望,茶几碎了,冰淇淋融化的液体已经铺满了地板,电视机屏幕也被他砸出了个黑黝黝的窟窿,仿佛这里昔日的美好都吸进了那个无穷无尽的黑洞里,再也找不到半点回忆。
烟灰往地上落。
他踩碎了,开门出去。
被迎面的冷风刺了骨头缝,恍惚想起乔儿走时连外套都没有穿,因为那件是他买的,帽子也是,所以她就都不带走了,宁愿顶着零下几度的天气出去当孤魂野鬼,也不要跟他和好。
就算吵了那样惨烈的一架。
还是止不住担心。
骂了句脏话,他掏出手机,给禾筝打了电话。
现在他们都得冷静。
不适合见面。
只能让她去看看乔儿。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最了解对方。
乔儿在燕京也只有她一个亲人,禾筝能想到她这个时间会在哪里,车开到那条熟悉的路上,还没拐进巷子里,就看到了乔儿抱着背包坐在路口公交站亭下,蜷缩着身子发抖,已经低头哭成了泪人。
见车子停到面前。
她忙拽着袖子擦掉了眼泪,对着从车上下来的禾筝苍白地划起一抹笑,冷得颤着嗓子,“你怎么来了?”
这还是严寒,零下几度的气温,地上镀着霜,她就穿了一件套头卫衣,脖颈露在风里,看着便冷。
禾筝忙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
那件衣服外面凉的扎手。
“怎么就穿这么点,要冻死了。”
乔儿摇着头,“不冷,我身体好着呢,冬天穿短袖跑步都没问题,这算什么?”
她就是这样,从小就这样,能不让人担心,就绝不说疼。
虽然方陆北在电话里含糊其辞,可看这个状况,禾筝便知道了,一定是他犯浑,让乔儿连衣服都没穿就跑了出来,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她气的头疼,“别逞强了,不穿衣服也不知道打电话叫我,怎么没去里面的面馆躲躲?”
她记得乔儿以前每次不开心了,就会跑到这附近吃面,吃完就全好了。
乔儿仰面笑笑,“本来是想去的,走到这儿才发现手机在路上被偷了,你说这小偷也真是够敬业的,大年初三还上岗,我手机里还有你的丑照呢,要是被流传出去怎么办?”
“还贫!”禾筝将她拉起来,“快回去换个衣服,再坐下去要成冰雕了。”
好在她来的快。
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车开回贞悦府。
路上禾筝什么都没问,也没问跟方陆北是怎么回事,乔儿伤口是全新的,她还没必要去撒盐。
进了门,她急忙给她拿了鞋。
刚换下。
禾筝便看到了乔儿雪白袜子上沾的血迹,是磨破了脚所致,可她却连身体上的疼痛都感知不到了,还能强颜欢笑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从后面挽住乔儿,“你先去坐着,我给你拿创可贴。”
“要创可贴干什么?”
指了指脚。
乔儿才后知后觉地看到脚后跟,血迹已经干了,黏在袜子上,没看到的时候倒不觉得疼,现在疼痛却缓慢降临,她大大咧咧,随手便要扯下袜子,一下黏连到破掉的皮,疼的钻心,腰都软了,禾筝将她扶着坐过去,“你能不能把自己当个人?”
她敲了下乔儿的脑袋,“别乱扯,我去拿创可贴。”
“真不用,不疼。”
就算疼又怎么样。
那双磨脚的鞋,她也不打算再穿了,以为勉强穿进去忍忍便好,说不定磨着磨着就适应了,可到头来,不合脚就是不合脚,这次磨出血,下次依然会。
换了衣服禾筝便让乔儿去休息了。
又偷偷跟方陆北说了一声,好让他也安心。
怕乔儿感冒。
禾筝冲了冲剂送进去,却撞见她在哭,抽着声,憋着呜呜咽咽的声音。
从前她家里出事,她都没这样哭过。
这次是真的伤了心。
“喝点药,免得感冒了。”
禾筝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用温热的手指拨开黏在乔儿眼下的头发,心疼不已,“好乔儿,受了什么委屈?”
憋了很久,原本准备烂在肚子里。
可被这么一问,乔儿便撑不住了,“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嗯,”禾筝给她擦着泪痕,“说你跑出去了,让我去找你,结果就看到我们小乔可怜巴巴地坐在路边,连衣服都没穿。”
她笑出一声,“谁没穿衣服了?”
“就穿了一件,奥运健将都不敢这样。”
“他让我把那些他花了钱的东西都还给他的。”
这么说有失公允。
好像都成了方陆北的错,可她现在最是难受,恨不得骂死他了。才不会替他辩驳一句话。
禾筝有猜到是这样。
“傻姑娘,他让你还你就还,你应该再讹他一笔,他那个人就是欠,你越顺着他他越不要脸。”
知道她在开玩笑,乔儿很给面子地笑了笑,“是吧,我也觉得这样特傻。”
到底是在感情里的弱者。
才会在分开的时候输的一败涂地,若她一开始就盘算好只图利益,那便不会这般得不偿失了,可若是那样,乔儿又不是乔儿了。
擦了擦眼泪,乔儿侧躺着,眼神没伤感,却失着神,头晕乎乎的。
睡着前恍恍惚惚想起某次跟方陆北一块出去玩,在他朋友家里组牌局,她在旁边陪着,牌打到一半,突然有个女人从楼上跑下来,对着同桌的男人说了什么,那人起初当耳旁风,还在理牌,桌上也没人理会那女人。
可她一直在喋喋不休。
说得太多了,便被赏了一巴掌,男人夹着烟坐下,骂着让她滚,说她扫兴。
连乔儿都跟着一惊,可除了她,其余人都当什么都没看见。
就算方陆北,也没抬眼。
倒不是寒凉薄情,只是他们对这样的事见的太多了。
那时她便对他们这群人感到恶寒。
现在回想,若是她跟方陆北再在一起久一点,可能也要从红玫瑰变成墙上一滴蚊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