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外,二十五岁,兴许已经是两三个孩儿的娘了。
怀袖靠在他怀里,道:“没人说我闲话,或许背后有说……奴婢自知薄柳之姿,年老色衰,这宫中后妃佳丽,哪个不比我年少貌美?”
萧叡去宠幸她们不成吗?夜夜往她屋里跑,有事没事还要在别处与她亲热。
萧叡却觉得平日里毫无破绽的怀袖难得地露出请君怜惜的柔弱,心一下子软了。看,怀袖多爱他,爱到这样患得患失。
萧叡又来了精神,翻身压住她,吻了吻她的耳鬓,哄她道:“年轻的美人常有,朕的怀袖却只有一个。”
萧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腻了怀袖,确实这世间女子花期短,二十五岁已经不小。但他是个念旧情的男人,并不沉溺美色,也无那等好幼瘦的兴趣。就是将来他没兴趣睡怀袖了,也会把人养着,荣养一生。
先前怀袖还与他说想出宫,如今两年过去,怀袖已经很久不提了。
她无父无母,就算出宫也无处可去,哪有在宫中锦衣玉食的好?她这年纪,没有家世,又是残花败柳,就是嫁人,谁会要她?
萧叡在她这睡到寅时才走,她亲自伺候萧叡换上龙袍。
这宫中也没人比她更会伺候萧叡,可不止在床-上,萧叡的衣服、鞋袜尺寸,爱吃咸吃甜,爱喝的茶,喜欢哪家的笔墨,爱什么颜色的衣裳,她都一清二楚。
萧叡十六岁行冠礼,当时国中已有乱象,他左右逢源,哪个哥哥都不站队,为了避开倾轧,自请了边城属地,盘踞固结,招兵买马,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练了一支真见血的铁军,几年后杀回京城。说是清君侧,他的哥哥们的死完了,名正言顺,重兵在握,顺理成章地龙袍加身。
边城险恶。
萧叡走之前有些按捺不住地找她,两人依旧是在冷宫偷情,那时萧叡还发疯地跟她说:“袖袖,你给我生个孩子吧。我若死了回不来,这就是我唯一的孩子。”
萧叡还是七皇子的时候,怀袖没现在这样畏惧他,还敢直说:“这宫中女子能怀的只有皇帝的孩子,你走了?我若怀孕,怎么解释?要被沉井的。”
萧叡道:“我自会安排。”
怎么劝都不听,次次落在里面。可惜没有造出孩子。
临行前,萧叡还非要她做几身里衣袜子带去,塞了她两匹布。
宫里又不是没有针线局,还非要她做。她一个宫女,做男子的里衣,若是被人发现,她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幸好当时她已经考上了女官,有自己单独的住处,可以避开小姐妹们,夜里偷偷地做针线。
等到做好,萧叡拿到,还嫌弃她针线不够好,嫌弃完又要她再做。
宫中还没有妃子时,萧叡不但要她管宫中内务,他个人的衣食起居也一应由怀袖负责,每日她睁开眼就得开始干活,晚上还要被折腾。那会儿终于要进秀女,她才终于松一口气,心想这下总算是熬到头了,那么多极妍尽媚的小姑子多少能让萧叡新鲜几年,结果萧叡没在后宫待几天,又来烦她。
怀袖利索地换了寝具,稍稍擦洗了一下,又去睡了一会儿。
一不留神,稍微睡过头,睡到了辰时才起。
雪翠来叫她起床,怀袖才起来洗漱。
怀袖昨晚挽的头发早被颠散了,如瀑的长发披落着,像是最上乘的缎子,黑鸦鸦,极有光泽,又直又亮,厚厚的一大把,篦子梳上去也能轻易地一梳到底。她浑身酸软,有几分慵懒地坐着梳发。
不过女官也不能天天换着发髻梳。
早上她照例用了一碗桃花粥。
雪翡叽叽喳喳地问:“姑姑是因为天天喝桃花粥才皮肤这样好吗?”
雪翠道:“有时姑姑的气色会特别好,像今天这样,白里透红。”
怀袖早上照过镜子,皮肤没有傅粉却光滑洁白,双颊透着浅浅的粉,气色很美。大抵龙精有些滋养的效果吧,如此看来,凡事有利有弊,狗皇帝也不算一无是处。
怀袖今日要办事,路过一处宫门。
她依然是紫檀色的女官服,头戴女官冠,耳上戴着小南珠的耳坠,稍描了眉,点了些玫瑰色的口脂。身后跟着一串小宫女,个个都跟花儿似的。有些年长未婚的宫女会嫉妒新进的小宫女,但怀袖不嫉妒,她还乐于打扮身边的小丫头们。
这如花的年纪,合该打扮,她看到小姑娘们那么漂亮,心情也好。她手下的宫学生,若是办事得力,便能得怀袖姑姑送的香粉口脂,有时怀袖姑姑还会送耳环手镯呢,像雪翡雪翠就得过银簪银镯。
是以整个尚宫局的宫学生,人人都爱给怀袖姑姑干活。
怀袖每次出门身边都围着明媚可爱的小姑娘,一团锦绣,好不风光,十分养眼。就是宫中的嫔妃也没这样的排场,在宫中,越美的宫女在越冷清的宫中,这万一陛下临幸时瞧上身边伺候的美貌小宫女怎么办?岂不是咬碎银牙?就算真的美,也不敢打扮,怕抢了主子的风头。
怀袖在这宫中来去自如,偶尔会碰见御林军在宫中巡查。御林军的小将士们每次远远地瞧见她们,都会忍不住多瞄几眼,未到跟前,都像是能闻到那芳馥香气,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但就算跟着她的全是小美女,也压不住怀袖的艳色。
她就像是玫瑰上的一滴露珠,又艳丽,又清澈。
两拨人迎面相遇。
骑在白马上的四品中郎将闵朔特地翻身下马,怀袖作揖:“闵大人好。”
闵朔剑眉星眼,身姿挺拔,肤色微黑,颇具男子气概。他殷勤地道:“怀袖姑姑好。可真巧,您这是要去哪办事?可要帮把手?”
~~~
萧叡下了朝。
去崔贵妃处用午膳。
饭后与崔贵妃散步消食,一道说说话。
崔贵妃倚在凉亭的美人靠,往下面的小池中抛洒食饵,引得锦鲤簇拥,纷纷争食。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的,聊到了怀袖身上。
崔贵妃道:“陛下,前几日尚宫怀袖来我宫中送珍珠,我见她花容月貌,着人打听,没想到怀袖姑姑今年居然已经二十五岁。”
“按旧例,宫女子满二十五不是该出宫婚嫁吗?陛下是男子,在这方面比较粗心,对女子来说,婚事可是很重要的。左右女官成了婚,也可以在尚宫局办差……”
萧叡心下躁郁,脸上还得微笑:“怀袖年纪太大,朕手下年纪与她差不多的青年才俊,多已成婚。朕之后再看看吧。”
他的女人,哪能让别的男人碰?
崔贵妃像是就等着他这句话,立即接道:“陛下如不嫌弃,臣妾想做个媒。臣妾有一位远房堂弟,因为守孝耽误到二十三岁还未成婚,他有举人功名在身,配怀袖绰绰有余。”
萧叡有些装不下去了,瞬间在心底厌恶了崔贵妃。四妃之中,崔贵妃自以为鳌首,最爱排场,好多管闲事。
萧叡声音微冷:“此事朕自有安排。不需贵妃劳心。”
崔贵妃难得见萧叡如此冷淡,心里一个咯噔,她近来太得意,陛下是不是嫌她管得太多了?她赶忙道:“倒是臣妾多事了。一切由陛下做主。”
萧叡非常扫兴,乘坐御辇回乾清宫。
路过近光门时,看见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
御林军和宫女们站成两排,侧立在宫墙旁边,垂首作礼,齐声拜见。
萧叡看了一眼怀袖,和她身边的中郎将,像是一根刺扎在心头。
萧叡把跟在御辇边上的张磐叫来:“让怀袖去御花园等朕。她一个人去,不要带别人。”
~~~
这不是萧叡要出宫行幸,怀袖这两日点好账,算好要带些什么,准备去开内库整理东西。
才走到半路,被萧叡叫走。
她只得让小的们先过去,她稍后再来。
怀袖特意走小路,到了御花园。
她知道有个隐蔽地方,十几岁的时候她常和萧叡在那幽会。
经过一处假山,她被萧叡拉到洞中。
萧叡今日莫名憋了一肚子气,把她按在石壁上,捏住她的下巴:“你方才跟闵朔在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还对他笑了?”
第5章
真是无妄之灾。
怀袖来之前还想了一路萧叡这样着急地找她,究竟所为何事?没想到就这点小事。
怀袖觉得好笑,方才她还真没对闵小将军笑,现在倒是切实地对萧叡笑了。
萧叡好久没见怀袖笑了,怀袖笑起来格外的甜,笑起来嘴角一颗小梨涡,眼眸晶亮,他仿佛醉了一般,脸上红了红,怔怔地盯着怀袖。怀袖平时不会这样开怀地笑,她作为尚宫,要慈爱仁恕,也要端庄严正,不然坐不稳六局之首的位置。
怀袖这样一笑,再娇软柔声道:“七郎,我只对你笑。”
萧叡骨头都酥了。
他回忆起他们十几岁的时候也曾在这里好过几次,当下就去摸怀袖的裙底。
怀袖也不知自己又哪里招惹了他,心想,大概是因为春天到了吧。
怀袖推了他一下,为难道:“别在这里做。”
萧叡道:“又不是没在这做过。”
那怎么不见萧叡拉了别的妃子胡来?无非她只是个宫女,所以可以随意折辱,不必征求意见。怀袖拽紧自己的裙子,道:“我才要去内库点账,小丫头们都在等我,拖不得。我晚上再伺候你,好不好?你给我的什么经我也还没空学呢。”
萧叡说:“晚一会儿又没事。他们还敢说你不成?”
怀袖心想,宫学生们是不敢说她。但尚宫局的姑姑又不止她一个,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犯错,想把她敲下来。
可说到底,都是在为皇帝办事,办什么事不是办?又不能违逆天子。
怀袖见躲不过了,便自己把衣服给褪了,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旁,在这幽暗的洞穴之中,似是妖精鬼魅一样,道:“还请陛下快一些。”
什么叫快一些?萧叡微愠地掐住她的腰,道:“快什么快?快不了!”
怀袖午休时得空悄悄看了几页那甚子《玉房经》,有几句写得不错。
交接之道,固有形状,男以致气,女以除病,心意娱乐,气力益壮,不知道者则侵以衰。欲知其道,在安心和志,精神充归,不寒不暑,不饱不饥,定身正意,性必舒迟。以是为节,无敢违,女既欢喜,男则不衰。(引用)
怀袖稍看了两页,讲了一点技巧,她想着试一试。
其中的妙趣便渐渐品出了滋味,虽然先前偶尔她也会觉得舒服,可不会像这次这样交融舒适。
萧叡喘着气,有些气恼,怀袖说让他快点,他这回还真比平时要快了,着实蚀-骨-销-魂。
怀袖松了口气,突然觉得那种不正经的书,似乎也不全是坏处。
怀袖已经用帕子把自己擦干净了,再将衣服一件件穿了回去,才穿到一半,她的肩颈纤美,细腰盈盈一握,双-股却很饱满,自背后望去,像是一把白玉琵琶,身段柔美娇媚,骨肉匀停,纤秾合度。
萧叡记得怀袖十几岁的时候就比旁的宫女身段要好,虽然穿的都是一样的宫女服,穿在她身上就是比别人美,他当时都怕父皇会瞧上怀袖,也担心太子会看中怀袖,让怀袖在父皇、太子去坤宁宫时多避一避,他们要个小宫女不就只是顺手的事?害得他日日提心吊胆。
原本他以为他当上皇帝之后就能安心,但似乎还有人觊觎他最得用的女官。
紫檀色的女官服把怀袖的身体衬得分外白皙,待这一片艳色被沉闷的衣服掩上,萧叡才把裤子提上:“算了,这次先放过你,改日我再去找你。不许对别人笑,知道吗?少见那些外面的男子。”
怀袖真是无语,她又不是后宫妃子,还拿这来要求她。
“我知道了。我的好七郎。”怀袖亲昵地吻了下他的脸颊,萧叡心里甜蜜,他是真的爱私下与怀袖待在一起,他不是需要装成无悲无喜的天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怀袖紧赶慢赶,但还是迟到了,迟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所有人都在等她,她云鬓未乱,不慌不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把籍田礼要带的东西都点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