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张家,先说了明面上的公务上,接着还有暗地里的事情。现在时间紧迫,而他们的布置还有很多,难得有机会碰头,自然不能浪费。
仔细商议完毕之后,已暮色初现了,韩菀收拾好东西,却没有没有马上告辞,侧头望了望张青,有些歉意笑笑。
张青会意,笑着起身出去。
张允奇:“元娘,何事?”
时间不早,大家又这么熟悉,韩菀也不多废话了,站起身深施一礼,轻声说:“元娘谢伯父和张兄错爱了。”
张允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点头:“无妨,只元娘你这是……”
听明白之后,遗憾是肯定有的,但正如他所言,婚姻之事得两个年轻人愿意才好,倘若不行,那勉强就不美了。
张允大男人一个,倒不会纠结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只韩菀这状态明显不对,他提亲是给韩氏家长提的,按照正常程序,那也该是孙氏来婉拒。
现在是韩菀自己来了,她一个待嫁女儿,有母亲在堂,却自己来拒,那显然是背着孙氏来的。
张允不免就有些担忧。
张允提亲原也是好意,韩菀于情于理也该给个解释,且对方这般痛快体恤,她也不愿意欺骗。
韩菀歉意一笑,轻声说:“我曾数度遭遇生命之危,幸有人不顾生死才幸免于难,他虽身份卑微,我却不愿辜负他的情谊。”
原来如此。
张允有些讶异,须臾点头,虽他觉得有些不好,但韩菀的感情.事无他一个外人商榷的余地,闻言起身道:“无碍,原是伯父鲁莽了,提亲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只当未曾有过即可。”
他好生宽慰了韩菀几句,扬声叫儿子:“孟锡,你来送一送元娘。”
告别了张允,与张青并肩往外,张青挠了挠头:“那个……元娘你切勿放在心上。”
他猜到了,方才等在外面也隐约听见,他当初愿意归愿意,那是因为韩菀品貌俱佳两人又相处融洽的缘故,倒未曾来得及生什么男女之情。
因此也十分坦然。
因怕韩菀尴尬,还特地解释一句。
韩菀笑道:“无妨,我怎会介意,倒是辜负孟锡兄的垂青了。”
张青笑:“那是,你眼光不好哇!”
“是是,原是我的不好,改日我做东,请张兄大吃一顿如何?”
“嗯,那还差不多。”
两人很快谈笑自如,就似平日一般,你一言我一语一直到将韩菀送到大门前登车。
韩菀挥手,和张青告别。
因着张允宽和,张青的豁达,她心情很不错,长长吐了一口气,很好,这问题从源头上解决了。
至于家里吧,母亲也无可奈何了,生气的话她回头哄哄吧,总能哄回来了。
韩菀心下轻快,还哼了几句小调,可事情的变化往往出人意料。
她先打算回总号再处理一些事情,然马车还未到朱雀大街,却被急促的马蹄声截停。
“主子,不好了,夫人,夫人她让田荭把穆队带到正院去了!”
“就在申正,已快三刻钟了!”
……
韩菀脸色大变。
不好!
她心下沉沉一坠,也顾不上多说,一撩车帘直接冲出,直接挥手让亲卫下马,她翻山上去,狠狠一扬鞭。
膘马长声嘶鸣,窜了出去。
罗承阿亚对视一眼,大事不好,赶紧率人追了上去。
韩菀一路快马,直接驱马进了第二道垂花门,仆婢惊叫连连,她心焦如焚,直接飞奔至正院大门前。
翻身下马,冲了进去,正正看见孙氏大怒拿剑指着穆寒咽喉的一幕。
登时浑身血液倒流,“住手!!!”
她厉喝一声,直接冲了上去,情急之下直接用手抓剑刃,孙氏一惊,赶紧撤剑。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
韩菀拉起穆寒,见他浑身颤栗双目赤红,咽喉一线浅浅的血痕,心胆俱裂,回头。
“娘你这是做什么?!”
韩菀情绪太过激动,一路快马疾奔回来,她连钗环也掉了一支,几缕鬓发凌乱散在背后,正紧紧握住穆寒的手,站在他跟前,回头睁大眼睛。
孙氏方才一惊,“锵”一声长剑落地锐鸣,她回过神来,登时大怒。
韩菀如此回护的姿态,还有她方才竟为了穆寒直接徒手抓剑刃,为了这么一个羯奴,她竟然这般和她的亲娘厉声说话。
孙氏怒了,她怒不可遏,本来对穆寒没有杀心的,可她现在真恨不得刚才就一剑戳死他算了。
“韩菀,你是如何和你母亲说话的?”
“你就是为了一个羯奴?!”
“啊?”
孙氏愤怒至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马上就来!!
第94章
偌大的厅堂,雅雀无声。
人很多,但悉数屏住呼吸,只听见孙氏剧烈的喘息声。
韩菀深吸一口气。
她回头看穆寒,仔细看过他咽喉全身,确定他无碍,悬了一路的心这才搁回肚子里去。
她侧头,看母亲:“我知道。”
声音很轻,却极清晰。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韩菀敛了敛目,再抬起,她对母亲说:“对,我确实与穆寒在一起了。”
她不但承认了,“我将来还会与他成亲。”
孙氏倏地瞪大眼睛,可不待她说话,韩菀告诉她:“方才我去了张府。”
她回头看了罗承一眼,后者点点头。
韩菀轻声说:“我已婉拒张家亲事。”
四周很安静,她眼里一片清明,话罢不再多说,“母亲息怒,孩儿不妨碍母亲休息了。”
她拉着穆寒,直接转身离开。
孙氏怒声,她越走越快,牵着穆寒出了正院,直接翻身上马和他离开。
她骑术极好,虽是内宅,也去得飞快。
孙氏追出来,只见马背上人影一晃,已不见踪影。
她气得眼晕,脑子嗡嗡作响,晃了晃,田荭眼疾手快赶紧扶了扶。
“好啊,好啊!”
一阵剧烈喘气,孙氏才说得出话来,抖着手指,又气又急。
还有韩菀竟告诉她,她刚才直接去张府把亲事拒了。
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好啊!
竟用到她亲娘头上来了!
孙氏气死了。
她担心有什么不对,耽误了女儿,不敢真一口去应下张家。
谁知一回头,韩菀竟然直接自己去拒了。
她女儿何曾这样过?
都是那个羯奴不好,她被那个羯奴迷了心窍啊!
“穆寒,穆寒!!”
……
残阳漫天,染红了整个郦阳居。
韩菀再无遮掩,直接与穆寒共乘一骑,驱马直入正房前的庭院,拉着他入了屋。
把他按在长榻上,给仔细检查过身上,绞巾帕抹过咽喉,幸好只是割破表皮,她小心翼翼挑了金创药给他抹上。
她绷着脸一直都没说话,等一切弄好,又急又气:“你不会躲啊,万一真往前半寸,你,你……”
让她怎么办?!
“你不会来找我啊,是不认路还是怎么不成?!”
锤了他两下,却心如刀绞,再骂不下去了,蓦搂着他,把他抱紧怀里,“前儿怎不告诉我?”
他双手冰冰凉的,脸颊颈脖都一样,仿佛全身血液都失去温度,韩菀心酸又难受,她最知他的,他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相反,韩氏和父亲恩情牢牢铭刻在他骨髓之中,所以他煎熬。
他卑微,悬殊的尊卑和恩义让他爱得挣扎痛苦,极压抑极克制。
他是自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