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的欲望来得快,去得慢,从客厅到卧室,从沙发回床上,只觉得怎么做都不够尽兴,非得把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全部挤耗殆尽,才能接受中场休息。
高潮的欢愉从江阔意犹未尽的身体里缓缓消散时,血液的流速却还不愿意慢下来。
寂听早在床边软成一滩,没有睡着也闭着眼睛,呼吸很轻,一动不动。
江阔从后搂着她,懒散地分辨充满情欲气息的卧室里,她身上独特的香气。
跟着他的呼吸时淡时浓,似有若无地勾人心神。
明明用的是同一套洗漱用品,偏她身上好闻得让人情动不已。
江阔又往她身上贴近了些,直到嘴唇微张就能触及她的后颈。
这种完全束缚的姿势不算舒服,寂听仍乖顺地蜷在他怀里,只当他的鼻息每每绕上她耳后时,睫毛才会跟着微微颤一下。
寂静的夜晚,卧室漆黑而静谧,江阔知道他们的话题还没有聊完,但他贪恋此时千万,于是生出了“那些过往他不知道便不知道吧”的无所谓感,只要寂听以后都只在他身边就好。
他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
想到这,江阔睁开了眼睛。
他正过分自然地把寂听归于个人所有物,也开始不经她同意就擅自规划她的未来。这种想法不免让他感觉自己有些陌生。
在警队这几年,他也接手过几次关于男性沙文主义导致的恶性伤人案,抓捕的嫌犯里,男人多是大男子主义的施暴者,女人则有因为无法忍受而防卫过当的、也有蓄意谋划、故意杀人的。当时他只对那种男人格外嗤之以鼻,谁知如今遇上寂听,他竟也有了这样危险的念头。
这很差劲。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江城?”寂听突然发问,打乱了江阔脑海中的自我批评。
江阔伸头看寂听,瞧她眉心松弛,眼睛也还闭着,一切无知无觉的,便又躺了回去,搭她腰侧的手往上抱住她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又紧了紧,刻意忽视之前的种种思绪后,答她:“大学来江城读警校,之后就一直没走。”
“哦,我也是,大学第一年就带着我妈搬来了江城。”
江阔“嗯”了一声,问她喜欢江城吗。
“没想过喜不喜欢,因为不得不留在这。”
江阔点头,随即又看她。
他开始以为寂听的意思是因为上大学所以必须待在江城,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劲。她之前说她是带着她妈搬来了江城,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什么样的家庭,母亲才会跟着孩子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生活?
他没有鲁莽发问,只等寂听自己说,说她愿意说的。
“如果非要算,我最喜欢的城市还是我的故乡。那地方不大,人口也不多,城市化和商业化程度挺低的,但它真的很漂亮,城郊就有许多茶山和湖泊。”
“是哪?”江阔从没听她说起过。
“你喝过景春茶吗?这边很少卖算了,我自己都忘记那茶是什么味儿了,甚至连景春长什么样我也不大记得了,都七、八年没回去过了。”
“不是大学才来的江城?怎么七、八年没回去了。”
寂听闻言,轻笑了下,转过身,睁眼对上江阔的目光,“谁说我是从那儿搬来江城的。”
江阔没说话,重新揽住她,寂听就笑嘻嘻往他怀里钻,脸贴上他心口。
“初中毕业搬了一次,高中毕业又搬了一次,都是不同的城市。第一回是我妈带我搬去了南安,当时我还不理解,我妈未婚生我的事在老家那个小地方闹得沸沸扬扬,那么多年,她都舍不得背井离乡,怎么突然就毫无征兆地要走。直到我高叁那年,我妈出了车祸,差点丢了命,我开始还以为是意外,直到无意看见了她的日记,才发现那场车祸是人为,她也早有预感。当初她之所以带我从老家搬走,正是因为心虚愧疚。她愧对于一位死于车祸的故人,还有一段她不敢回看的往事。”
说到这,寂听言语间比之前沉重了些。
“说起来,我也跟你提起过那位故人,就是她教我做的糟羹她很漂亮,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漂亮的女人。可惜她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是知道真相的,但她沉默了,甚至带着我搬了家,远离是非,但很明显,那些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江阔垂眸看寂听,她就在他怀里,他只能瞧见她散乱的乌发中隐藏的发旋。
他看不见她的脸,却从她轻飘飘的讲述和模棱两可的话语中品出许多无力与挣扎。
终于听寂听说起了她的过去,江阔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与激动,他甚至眉心紧蹙,内心沉默又煎熬。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寂听早已不可变更的过往,便伸手摸上她后脑勺,拇指轻蹭她的发旋,掌心徐徐向她传递热度。
情欲至此才消逝得干净彻底。
“江警官,我说这些可不是找你报案啊,我妈车祸那案子早就定性了。”他突然温柔的动作让寂听有些无所适从,只好仰起脸看他,眉开眼笑地跟他开玩笑,示意他那都不算什么。
的确,与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相比,那真的都不算什么。
“因果报应吧。”关于寂敏那一辈的往事,寂听不想多说。
时间太久了,以至于那些发生在故乡景春的种种过去,对寂听而言,回想起来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连记忆里的片段都是无声黑白的。
索性不想了。
倒不是她心胸宽广,懂得释然,只是时间真的过了太久,慢慢就让她有了那些都与自己并无太大干系的错觉。
这几年的每一天她都过得太累了,她也想躲躲懒,稍微松快一点。
她不是寂敏,她没有替人包庇过罪行,也没有害得人家破人亡,更没有拿过昧良心的钱逃之夭夭。但做了这些事的人恰巧是她的母亲,是唯一爱护她的亲人,所以寂听没得选,也不想选,只能默默咬着牙、狠着劲,在寂敏植物人的四年多里,拼尽一切,独自承担高昂的医疗费、看护费、囊括一切鸡零狗碎的生活费
单是钱,就已经足够压垮她了。
她渐渐不愿再想太多,至少在心里,她想活得像个正常人。
寂听重新缩了回江阔怀里,脸也全埋进去。她终于有个人,能让她随心所欲地倾吐些无人知晓的心事。
“我妈才卧床不醒的那段日子,我怕那些人不会放过她,就第一时间办了转院来到江城,稍稍落定后,我又舔着脸去找了故人的女儿,她是我在景春时最好的朋友,却也是我妈害得她妈妈但没办法,我需要盟友,于是我告诉了她日记中的真相,之后我们便一心找证据,查真相,她甚至为了那些烂事几乎葬送人生,可我们至今依然一无所获。”
“遥遥无期的真相和逍遥法外的罪人就像是悬崖峭壁上美艳绝伦的花,我们都能看见,但没人能摘得下来。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有些退缩了,每个月为了凑齐我妈的医药费,我已经疲惫不堪了。”
“可是,怎么办呢?我的盟友早就被我扯进了泥沼中,她出不来了。”
“我这个人很讲义气的,既然是我把她害了,我也不会再给自己留后路了。我选了条绝了后路的路,但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是条捷径。”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条捷径会让我遇见你。”
“如果算了。”
寂听没有再往下说,两只手紧紧抱住了江阔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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