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拿到糖画回家后发现,陈妈早就已经买好东西回来了,此刻正在厨房里忙着给三个孩子做年夜饭。
陈钰鹿把糖画递给了陈陈昱鸣,也准备进厨房帮忙。
对于自己手里的猴子,再对比看看姐姐手里啃了一半的凤凰,陈昱鸣望向沈津风,不满道:“姐夫你也太偏心了,要么你就全买凤凰啊!”
这和很多年前他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却讨不到一个糖片吃有什么区别?陈昱鸣没想到事到如今他也一样得不到沈津风的公平对待。
“陈昱鸣,你要吃就赶紧给我吃了,不吃就还我,哪儿来那么多话?”陈钰鹿作势就要把他手里的糖画抢回来。
陈昱鸣没那么傻,虽然依旧得不到公平待遇,但是相比于以前没有糖画吃已经好太多,至少现在手里有东西了嘛!
陈昱鸣不敢说话,牙齿咬着糖画咬的脆响。
沈津风对于陈昱鸣刚才那声姐夫非常有用,趁着陈钰鹿去厨房把糖画给陈妈的工夫,坐到陈昱鸣旁边悄悄把自己钱包里所有的现金都塞到了他手上。
“你姐姐手里那个是她转到的,别争了啊,乖,”沈津风像是哄小孩似的,安慰着心有不忿的陈昱鸣,“姐夫提前悄悄给你拿点压岁钱,悄悄的,别被你姐姐和妈妈发现了。”
陈昱鸣手里攥着钱,脸上笑开了花,“收到!姐夫。”
陈昱鸣的姐夫喊得有多响亮,沈津风的心里就有多嘚瑟,嘚瑟到丝毫没察觉陈钰鹿已经站到他俩身后了。
“你们说什么呢那么开心?”陈钰鹿觉得两人之间不太对劲,一定有事瞒着她,和颜悦色的语气之下暗藏着杀机。。
“没,我这次物理全市第一,津风哥夸我呢。”陈昱鸣面不改色的把攥着钱的手藏到身后,借着陈钰鹿在沙发后面的视线盲区,把钱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真的吗?”陈钰鹿喜出望外,两只手揉搓着陈昱鸣的脑袋,吓得正在藏钱的他魂差点掉了。
“真的,”沈津风帮陈昱鸣打着掩护,把陈钰鹿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这里来,“昱鸣很聪明的,这次物理考了全市第一很了不起,只不过如果想要考上z大,你其他科目还得要加把劲才行。”
这孩子,偏科有些严重,物理可以考到全市第一,但其他有几科连班里平均分都达不到,虽然他有极高的物理天赋,可是其他几科要是再拖后腿,z大的调档线都上不了更别说还想进z大最王牌的物理系了。
陈钰鹿说是哦,拍拍弟弟的肩膀,“你其他科也要加油呀!反正现在还没到吃饭时间,要不你先去学习学习,吃饭了再叫你。”
陈昱鸣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的津风哥以寻求帮助。
沈津风咳了一声,想说大过年的还是算了吧,孩子也需要休息,可就这么一声咳嗽声,就被陈钰鹿个抓住了,“沈津风,你去给他辅导,开饭了我叫你们。”
把沈津风赶去辅导陈昱鸣的学习,陈钰鹿转身就回了厨房。
可沈津风哪里愿意不陪陈钰鹿反陪着陈昱鸣,他让陈昱鸣安心看电视,他一高大个也挤到了厨房里去。
“哎哟,津风,”沈津风在厨房,陈妈连手都摆不开,放下手里的菜,直把沈津风往外赶,“你出去等着吧,看电视还是玩电脑,随便你,别在这儿捣乱。”
好像是在赶一个调皮的孩子出属于自己天下的厨房,陈钰鹿回头看着陈妈赶鸭子似的把沈津风吆喝出去,不禁笑出了声。
以前沈津风是从来不进厨房的啊。
以前总爱进厨房捣乱的是陈昱鸣。
那时候陈妈就会把他吆喝出去,告诉他随便是看电视还是看津风哥哥玩电脑,总之不要在厨房捣乱就行。
那时候的陈昱鸣变成了现在时刻爱躲在自己房间拥有一片小天地的大男孩,那时候的沈津风从现在的陈昱鸣长成了一个居家的好男人。
嗯,是属于她的好男人。
“妈,”陈钰鹿脱下洗菜的手套,走到陈妈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您就出去休息吧,今年这顿年夜饭,我们来做。”
“你们?”陈妈哎哟哎哟地笑,“你们可还是算了,别到时候把我的厨房给拆了。”
陈钰鹿说怎么会呢,“您不知道您的大儿子现在厨艺可好了,平时我都是吃他做的饭呢。”
“是吗?”陈妈的眼神在前后两个孩子之间晃悠着,最终晃悠回了陈钰鹿身上,“你们俩住一起了?”
哎呀糟糕!露馅儿了!
陈钰鹿下意识地就想跑,她刚才就不该扔下手中的事跑过来凑热闹,现在倒好,被陈妈发现了。
沈津风倒是没半分心虚,只是垂下头,以示默认。
陈妈舒了一口气,拉住准备跑开的陈钰鹿的手腕,“你跑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
哎?陈钰鹿有些意外的看着陈妈,一双大眼睛灵动的扑闪扑闪。
“你们互相喜欢是好事,”陈妈拉过沈津风的手,把两只年轻的手搭在一起,对沈津风说:“你妈妈如果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会知道吗?
应该会的吧。
沈津风看着自己手里握住的那只纤纤玉手,郑重道:“是,她一定会很高兴。”
她会很高兴作为她儿子的我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她也会很高兴看到我终于过上了想要的生活,过上了她曾经也想过上的生活。
她会知道的。
“算了算了,”陈妈解开围裙,挂到了沈津风的脖子上,“我就不管了,你们弄吧,我今年也好好享受轻松一下。”
陈钰鹿笑着把陈妈送出厨房,抬头看了看时钟的时间,好像差不多时候了,赶紧示意沈津风和在客厅看电视的陈昱鸣。
“对了,妈,”陈昱鸣叫住正准备坐到沙发上看电视的陈妈,“我的有本书不见了,您帮我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了吗?”
“你的书我可从来没碰过,”陈妈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的清白,“肯定是你自己不知道放哪儿了,你这臭小子,一找不着东西就赖我。”
可话虽然是这么说的,陈妈还是起身,进了陈昱鸣的房间帮他找他口中的那本不翼而飞的书。
这时候陈钰鹿又冲着房间喊了一句,“沈津风,我想吃草莓,去帮我买一点吧。”
沈津风应下还没走出半步,陈妈就从房间里冲出来了,对陈钰鹿一顿数落:“买什么买,草莓那么贵,现在又基本上都是大棚里养出来的,别买,别吃。”
陈钰鹿没想到陈妈会这么反对,眼下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还是沈津风机灵,揽过陈妈的肩把她送回陈昱鸣的房间,劝着她:“阿姨,其实草莓也是我想买的,待会儿我给你们做一道甜品,我专门学了准备回来给您尝尝的,可不能少了草莓。”
有了沈津风这个最得意的大儿子的话,陈妈才爽快的答应了下来,但还是拉着他的袖子嘱咐他,“别买太多,吃不完的。”
沈津风说自己知道,给陈钰鹿递了个眼神就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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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立在楼下已经久等了,本来这一切也就是他安排好了的,他想给亲爱的妹妹一个惊喜,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年的时候聚在一起了。
有些时候不是他不想回来,季东隅人好,从不克扣他的假期。
放假是为了休息、为了和家人团聚,但在这世上就只有妹妹这么一个亲人,就算放假也只能来找妹妹,可他不想触景伤情,所以宁愿一辈子都待在季宅也不愿出来。
谁知道这竟然成了纵容妹夫家暴殴打妹妹还不被发现的机会呢?乔立真是后悔,后悔没时常见妹妹,没能早点发现。
这次,就当是给她一个惊喜吧,给他唯一的、最亲爱的妹妹一个惊喜。
“乔叔,”沈津风跑下楼,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走吧,阿姨现在在昱鸣房间,暂时还出不来,钰鹿在楼上把风,咱们得快点。”
乔立没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交出去,执意要自己拿着,沈津风明白他的用意,也没有要再拿的意思,“那我们上楼?”
乔立点点头,让沈津风先走,他跟在沈津风身后,走过狭长的楼道,看着身边斑驳的白墙,每一步都像走在时光的印记上。
乔立只来过这里一次,就是妹妹嫁人之后,夫妇俩买下这里请他来做客的那一次。
那时候还没陈钰鹿,他们的隔壁也还没住人,房子还是才修的崭新的,一切仿佛都预示着好的开始。
而现在,在三十年已经过去了的现在,这个楼道里灯光比日光还要昏黄,水泥楼梯上有了人不注意就可能摔倒的缺口。
有几片墙面已经脱落,露出砖石的岁月沧桑,大部分的墙面上还贴有通下水道配备钥匙安装宽带的小广告,还有孩子用各式各样的笔留下的画作。
这是他在季宅几十年的光阴里,很难再见到的人间烟火气息。
这是他的妹妹自嫁人之日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的地方,时间一晃,三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添了新的人进来,也走了些旧人。
时光从不留情。
乔立跟着沈津风进了屋,陈钰鹿看到自家舅舅穿的格外正式,走上前来帮她理了理有些歪掉的领带。
“老帅哥,紧张吗?”陈钰鹿和乔立之间一向喜欢开玩笑。
很多时候乔立充当的不仅仅是知己的角色,他也很像是一位父亲,他交给陈钰鹿关于时间善恶的道理。
乔立站的笔直,双手捧着礼品盒,微微一笑,“没在手术室外面等你妈妈生你的时候紧张。”
陈妈生陈钰鹿的时候差点难产,乔立守在手术室外面整整一台手术的时间,护士们差点就以为他是孩子爸爸了。
陈钰鹿笑笑,往后退了两三步,把乔立和陈昱鸣房间的那条路让出来,冲屋里喊了一句,“妈,你把香料放哪儿了,我找不着了。”
“就在柜子里,怎么会找不着。”陈妈的声音从房间里悠悠的传出来,不过却没有预想中的脚步声。
“真的,您出来帮我找找。”陈钰鹿继续叫她。
陈妈也没觉得今天这两姐弟一个个都找不到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嘴里嘀咕着两人,步履匆忙的从陈昱鸣房间里跑出来,刚一走到门口就看见了乔立。
“哥?”陈妈笑得像是一个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礼物的孩子,看着乔立,眼光扫过几个孩子,“你们串通好的?”
“是我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你别怪孩子们。”乔立笑着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陈妈,“打开看看。”
当着孩子的面陈妈有些不好意思,从兄长手里接过礼物,带着憧憬打开。
陈钰鹿和沈津风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看到陈妈的眼睛瞬间泛红,在孩子面前一向很坚强的她竟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本来还以为,没有我了。”陈妈哽咽着,在兄长面前做回了一个需要关爱的妹妹。
乔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绢,放下了季宅管家的身份,做回了慈爱的兄长。
“你从来、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乔立看着眼角已经留下岁月痕迹的妹妹,想起自己也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了,岁月没有能够饶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但却给他们的亲情画下了完美的图章。
陈昱鸣好奇,凑过来看,陈妈的手里拿着一本纸张已经泛黄残破的书,他不懂,问乔立:“舅舅,那是什么?”
“是家谱,”乔立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小外甥,和他解释道:“你们的妈妈,当年为了能嫁给你们爸爸,宁愿和你们外公外婆断绝关系,被家谱除名。”
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我和几位长辈商议,把你的名字添回来了,安宜,你依旧、永远都是乔家的女儿。”
她当年是真的很爱那个小伙子啊,爱到可以放弃自己的身份和家人。
乔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名门望族,但也对孩子要求严苛,在乔老老两口看来,乔家的女儿至少得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而不是一个连固定工作都没有的破皮泼赖户。
所以,当年那个叫乔安宜的女孩子,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爱情,父母去世时候也没有回来尽最后一点孝道。
“可是我不后悔,”陈妈小声地呢喃着,抬起头看向乔立的时候又重复了一遍彰显着自己的坚定,“我现在的生活过得也很好,哥,我不知道就算我预料到了今天走向了另外一条路会不会比现在更惨,所以,我不后悔,我很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