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津风的确没有参加过高考,准确的来说是国内的高考。
当初他在高考前夕被沈则领回家认祖归宗,没过多久就被送去了美国读书,后来在加利福尼亚州的一所中学读了一年的高中之后就考上了斯坦福,国内的高考就此与他再无瓜葛。
可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的优秀!
除了去美国的第一年用了沈则打去的生活费和学费以外,沈津风在之后的学习生涯里,从来都靠着奖学金和论文稿酬生活,丰厚的回报是对他天才头脑的奖励,陈昱鸣这个傻小子怎么可以用他没有参加过国内高考这件事来讽刺他的成就呢?
“我没有参加过高考,不代表我不能有其他的成就,你看我现在这么风生水起,你都不知道我在学校里有多么高的成就和赞誉。”沈津风强行解释着,避免陈昱鸣乱想些什么。
可陈昱鸣还是乱想了、想多了,“可你还不是也没有参加高考,可见出路才不是只有高考这一条。”
这算什么?沈津风有些恨铁不成钢,也有些同情陈钰鹿,这么多年了,她究竟是得脾气多好才能忍受陈昱鸣随时都无比清奇的脑回路?他都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了,陈昱鸣还不懂的话他就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可我家里有钱啊,”沈津风提起椅子朝自己身后一甩,坐下去时仿佛扛着沉重不堪的担子,“陈昱鸣,这世界本来就有太多的不公平,你想要那么一点公平,除了在念书这一方面去努努力之外,别无他法。”
沈津风深谙这一点,也正由于看破这世间太多太多的不公,如今才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也是因为浸在学校里那几年的确教会了他太多,那些只有自己亲自去做才能体悟到的事,他并不希望陈昱鸣错过。
“你要记住,你永远不应该为了其他任何人念书,你要为了你自己,为了去争这人间的那一点公平,”他说的文绉绉的,还不如简单直白些,“简单来说,上大学不只是为了一本文凭,我只是觉得,你的视野不应该仅仅局限在高中课本的照本宣科。你现在,少想些有的没的,家里外面有什么事,我和你姐姐撑着。”
其实一直以来陈昱鸣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很多年以来家里的一切都是姐姐和妈妈在苦苦支撑着,而这总是让他这个家里唯一的男子汉感到焦虑和惶恐。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是很多年以来却始终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把精力都投入了自己所热爱的物理上,可与此同时接踵而来的,是对原生家庭大小杂事无能为力的自责和不安。
那些无能为力感一旦在心里埋下种子,便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开,然后使人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陈昱鸣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阶段了,所以才会做出那样极端的事,其实姐姐说的不错,他或许的确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才可以放弃自己那么喜欢的东西,自己长久以来追寻的梦想,被自己亲手毁掉的滋味,的确很不好受。
因为他担心姐姐迟早有一日会撑不住,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之前陈钰鹿和江思年在一起的时候陈昱鸣是有些放下心的,可是陈钰鹿从来没和江思年提过家里那些破事,好在现在,姐姐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她有沈津风,她不会再那么辛苦了。
“津风哥,”陈昱鸣心里对于这个大哥更有好感了,“我把姐姐放心交给你了,麻烦你好好照顾她,等我大学毕业找到好的工作,我和你一起照顾她。”
怎么有一种……嫁女儿的感觉呢?沈津风盯着陈昱鸣那张得意的脸看了半天,这的确是陈昱鸣那个傻小子啊,怎么说出的话有一种长辈的感觉呢?
不过好在人是劝住了,陈钰鹿那边也好交待,顺带也圈了小舅子这个粉,下一步就是未来的泰山泰水了。
不过,陈钰鹿也实在瞒了他太多事,也怪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要回家去看看呢?
陈昱鸣要复习习题准备全国物理竞赛了,z大的夏令营计划已经错过了时间,明年他只能试试裸分考了。
沈津风轻轻关上房间门,一转身就被陈钰鹿凑了个满怀,“怎么样,那个臭小子是不是还贼心不改?”
亏得陈钰鹿还是个文科生,有这么用词说自己亲弟弟的吗?
沈津风揽过她的肩把她带到沙发上做好,顺手给她倒了杯水示意她放心,“昱鸣想通了,你也别怪他,他也是心疼你。”
“心疼我?”陈钰鹿被陈昱鸣气昏了头,完全不觉得沈津风这句话有什么奇怪,“我拜托你,他要是心疼我就不会这样气我了。”
沈津风见她不肯说实话,仍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是真没反应过来还是在苦苦支撑着伪装,眼中覆了一层阴翳,嘴角也缓缓下垂,“钰鹿,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下陈钰鹿就有些慌了,水杯在唇边沾了一下就没拿下,贴在唇边,配合着她转个不停的眼珠和紧紧攥住衣角的手,她还在寻找着合适的借口和理由,去掩盖那些不堪。
“我……”启口才发现刚才才喝水润过的嗓子又已沙哑,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不安,“家里有出很大的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真的不太会撒谎,沈津风一眼就看得出来,换做以前,听说家里出了大事的陈钰鹿,一定会在听到消息之后立刻打电话回家里了解情况,比如陈妈怀着昱鸣那一年,去市场买菜的时候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陈钰鹿知道后课都翘了冲到医院去。
她一向很在乎她的家,可她好像并不知道,沈津风也很在乎,她这样瞒着,毫无意义。
“明天,去请个假,咱们回一趟家好吗?”沈津风也不想彼此长久地处于尴尬之中,陈钰鹿的衣角都快被她抓烂了,干脆给彼此找了个台阶下,“我好久都不见陈叔叔和乔阿姨了,咱们明天,带着昱鸣一起回去,好吗?”
他的话虽然是问句,但却不是一道提供给陈钰鹿的选择题,只是陈钰鹿却不这么认为,沈津风说完起身的时候她就抬头回了句不好,“我不想回去,你也别回去,家里在装修,回去也没地方落脚。”
她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只要一想起家里的一切,她就忍不住心里的委屈。
明明忍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如今这一时刻,明明心里藏着那么多委屈都想要一一向沈津风诉说,明明她那么需要沈津风的安慰,可临了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有些委屈藏在心里藏久了,等到找到合适的人倾诉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不记得当时有多么难过了,也正因为没有当时当即那样的难过,所以好多话也就懒得说了。
陈钰鹿现在就是这样,更何况家里那堆烂摊子,何必让沈津风来收拾,他姓沈不姓陈,陈家的事,陈家人自己解决。
“鹿鹿,你心里难过,不说出来怎么能行?”沈津风半蹲在陈钰鹿面前,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千万分思绪涌上心头,那些怨怼的情绪也因为陈钰鹿的失落化为了柔情的劝说,“以前你是一个人,可你现在有我了,那些不好的事,我替你分担。”
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暖化哪里是轻而易举的事,可陈钰鹿心里的十里冰原,总是能够被沈津风似火的热情轻易暖化。
只是这世间多得是沧海桑田的事,少知道那么一两件也不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