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皇后垂下眼眸,伸出指甲上涂着丹蔻的手,执起酒杯,一饮而尽,暖酒回甘,只是无法驱散心中郁闷。
看着二皇子若无其事的与人饮酒说笑,傅皇后满心疲惫。
后宫妃嫔争的,不过就是一个座次,傅皇后以前觉着自己是赢家,可自从二皇子成年后,她心中渐渐生出挫败。
二皇子乃齐文帝唯一嫡出之子,按理说身份应当比旁的皇子尊贵许多。
若非二皇子不济,齐文帝又怎会授意礼部?
堂堂嫡出皇子又怎么会屈居于四品官之下!
殿中歌舞升平,傅皇后却无心赏观。
看了身边的宫婢一眼,宫婢立即为她续上杯中酒。
再次饮下,终是稍稍平静一些。
宁薇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傅皇后的神情动作,见她无意生事,遂放下心来。
此次她相助于大皇子妃,单纯只是因为皇长孙前世的一句安慰之语,并非存心与傅皇后作对。
明白傅皇后心中芥蒂以生,却也无可奈何。
当初她曾经想过靠拢傅皇后,傅皇后未曾将她放在眼中,如今想来倒是自己多此一举。
齐玄宸今日老实的坐在齐玄宥下手。
桌上满当当的美酒佳肴,皆被他抛在一旁,此时他正侧着身子,撑着头看向宁薇。
宁薇今日的打扮与平常稍稍细致了一些。
她身着绯色团云暗纹罗裙,青丝顺从垂在腰际,半挽斜插两支滴翠芙蓉碧玉簪,平添几分女儿柔情。
娇嫩的脸蛋上,略施粉黛,肌肤胜雪,容颜瑰丽。
她时而与太夫人和杨氏交谈,眉眼含笑,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此刻,杨氏轻声对她说了什么,她眉眼一弯,低头闷笑不已。
齐玄宸看在眼中,桃花眸中皆是笑意。
他再也坐不住了,正想凑去宁薇那桌,殿中舞姬悄声退下,他只好放下刚抬起的脚。
舞毕,齐文帝放下手中杯盏,抬手向下压了压,在座之人纷纷停下手上动作,齐齐看向齐文帝。
齐文帝扫视了一眼众人,面上带笑。
他看了宁薇一眼,继而将目光转向齐玄宸,稍作停留,便如常收回。
“如今日这般喜庆,甚好!”
齐文帝顿了顿,笑道:“只是朕以为尚有所不足!”
与宁远同坐左侧首座的阮丞相听言,笑着应道:“皇上这是想喜上添喜?”
“哈哈 ̄还是阮爱卿知朕心意。”
齐文帝难得笑得如此开怀,引得殿中之人好奇不已。
大皇子离齐文帝极近,他连忙好奇的问向齐文帝,“父皇打算如何喜上添喜?”
齐文帝看了他一眼,目光柔和,继而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感叹的说道:“一晃眼,你都已经而立之年了啊!”
大皇子以为齐文帝在说他年纪这般大了,还一事无成,遂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儿臣资质愚钝,虚长了这些年岁。”
“你无需妄自菲薄,”齐文帝挥了挥手,笑问道:“温厚敦和,孝思不匮,敦字如何?还是说孝字更合你心意?”
此言一出,全场目光齐齐投向大皇子。
所有人都听出齐文帝话中的意思,他这是在为大皇子定封号呢?
要知道,齐文帝膝下有封号的皇子,只有已经除名的齐玄宇,和如今的恭郡王齐玄宥。
看来对大皇子的称呼,马上就要改了!
大皇子妃立即明白了齐文帝的意图,心中万分激动,片刻间脸上便泛起了兴奋的红晕。
她忍不住悄悄的看了宁薇一眼,见宁薇此时看着齐文帝,她才惊觉自己有些冒失了。
回过神来,她立刻将头微低,缓缓放平心态。
反观大皇子却是不明所以,他自以为资质愚钝,从来没想过齐文帝会赐封于他,是以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只以为齐文帝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稍作思量,便回道:“儿臣以为孝字更佳。”敦厚不就是笨么?
很多人都用敦厚来形容大皇子,所以在他的理解里,敦厚便是笨拙,他不觉得笨拙哪里好。
“孝,孝郡王 ̄”
齐文帝呢喃了一遍,觉得不错,遂点了点头,道:“甚好,从现在起,孝就是你的封号了。”
不等大皇子反应过来,齐文帝朗声道:“传朕旨意,大皇子温厚敦和,孝思不匮,特赐封为孝郡王,授郡王宝印,着令工部扩充其宅院,赐黄金千两,不得有误。”
齐文帝赐封完毕,大皇子妃连忙想要起身谢恩,却发现大皇子呆呆的坐在原处,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她连忙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大皇子的衣袖。
大皇子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面色微红。
他连忙携大皇子妃走到殿中,下跪谢恩,“儿臣叩谢父皇隆恩,喜得父皇眷顾,儿臣铭感五内。”
齐文帝挥了挥手,示意大皇子夫妇俩回去坐下。
待他们再度坐好,齐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沉默了下来。
傅皇后看着喜笑颜开的大皇子夫妇,不对,应该改口称孝郡王夫妇,看着孝郡王夫妇的模样,傅皇后心中嫉妒又难掩羡慕。
再看已经微醺的二皇子,他虽极力装作不在意,眼中却也流露出羡慕之意。
只不过,此次齐文帝是不打算赐封于他了。
倒不是说齐文帝对他有何不满,只是想要稍微警告一下傅皇后。
宁薇那日提起大皇子妃之后,齐文帝便遣人去查了大皇子全家的现状。
旁的还好,最令齐文帝生气的是,傅皇后竟然干预皇长孙的学业。
在齐文帝看来,天下迟早是后辈们的,齐家能否稳坐这片江山,后辈是龙是蛇尤为重要。
傅皇后此种行为如同蚕食大齐根基,虽然清楚傅皇后只是想难为大皇子一家,齐文帝还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免得她一错再错!
只可惜傅皇后不明白齐文帝的深意。
她咬了咬唇,站起身朝齐文帝行了一礼,柔声道:“皇上,二皇子…”
齐文帝挥了挥手,打断了傅皇后之话,傅皇后深吸了一口气,不甘心的坐了回去。
齐文帝不做理会。
他看了看坐在宁昌兴后方的宁昌隆,说道:“宁家一门出了三位状元,当真是不可不提。”
听到这话,宁远垂下了眼眸,神情颇为冷硬,只是此时无人注意到他。
“皇上谬赞了。”宁昌兴连忙起身,神态谦逊。
宁昌隆也起身行了礼,只是有宁昌兴回话,他便不用再开口了。
齐文帝示意他们免礼,继续道:“皇长孙勤奋好学,只不过却是不曾拜得良师,平白耽误了许久。”
“素闻昔年状元宁昌隆,乃是白鹿书院夫子,可有此事?”
宁昌兴正欲起身答话,齐文帝便按了按手掌,示意他坐着回答便可。
宁昌兴谢了恩,便出声说道:“回皇上,的确如此,微臣长子宁浩磊学业,便是由微臣二弟教授。”
这话倒是不假,宁浩磊之前也在白鹿书院求学。
他之所以能够考取状元,除了他自身努力用功之外,与宁昌隆的倾囊教授也有很大关系。
听到这话,齐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宁夫子年纪轻轻,便教授出如此出色的学生,当真是不可小觑啊!”
继而看向宁昌隆问道:“朕听闻白鹿书院即将在京城开设分院,是真是假?”
“回皇上,却有此事,此次敝人便是受白鹿书院杨老夫子所托,来京城开设白鹿分院。”宁昌隆起身回道。
齐文帝点点头,笑道:“白鹿书院育人百年有余,成绩斐然,当真是极好。”
“教书育人乃为国培育英才,着实不易,朕身为一国之君,自然应当给予些许助力。”
“皇恩浩荡,白鹿书院与敝人不胜感激。”宁昌隆心中一喜,连忙接话谢恩。
有皇上这句话,白鹿书院在京城设立分院之事,便解决了大半。
齐文帝笑了笑,道:“至于如何相助,再另行商榷。”
他看了看安静坐在大皇子身后的皇长孙,继续说道:“只是不知宁夫子可有收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