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用的…徐太医亦救不了…我知道的,世间无人能救…呜呜…”
宁雨秋断断续续说出的话语,让屋里的众人大惊失色。
从她的话中,不难听出她心中的肯定,也不难听出,她对贺良病症的熟悉。
锦云立即拉住她的双手,焦急问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如此肯定?”
“难道这是贺家的遗传之症不成?”宁浩鑫接声问道。
想来想去,他也只猜到了这个可能。
宁雨秋抽出被锦云拽着的双手,缓缓走到贺良的床前,坐在床边,盯着贺良熟睡的脸看了许久。
抬起手,动作轻柔的帮他理了理鬓边乱发。
目光悠悠,不难看出她的情绪,与君长辞的凄婉和不舍,呼之欲出。
随后,宁雨秋抬起手帕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众人,给出了一个令大伙儿极度震惊的说法。
她缓缓说道:“将军的病症,我的确见过,并非是贺家遗传,而是…而是在我爹身上见过!”
宁雨秋的爹,也就是锦云姐弟的外祖父,贺良的恩师,宁薇和宁浩鑫的祖父。
也就是大齐的传奇人物宁老侯爷宁韦!
“当年我爹之所以英年早逝,就是因为弭患此症,同样是武功全失,同样气虚血亏,甚至脉相奇特,与孕妇的脉相极为相似。”
顿了顿,宁雨秋继续说道:“当年我爹的具体病症清楚之人不多,但是我清楚,我爹侯府卧床养病之时,有很多时候是神志清醒,却记不起所有人。”
宁雨秋目光深远,似乎回到了宁老侯爷去世前夕。
她嘴唇颤抖,心中悲痛倍增。
怎么也没料到,她生命中三个最重要的男子,竟有两个患上了此种怪症!
伤心欲绝的她,甚至认为这是一种诅咒。
然,心明眼亮的宁薇和齐玄宸,听到她这一番话,却是心中大骇,两人目光交汇,震惊之意一览无余。
一直以来,他们只知道宁老侯爷之死,是因为一种怪病。
这种怪病,既不像生病,又不像中毒,却让在战场上英勇无敌的宁老侯爷受尽痛苦,最终因此失去了生命。
在宁老侯爷患病期间,齐文帝广招天下良医,然而人才济济的大齐,却没有一人能解此症!
以至于宁老侯爷的怪病,在了解和不了解的人心中,皆成为了一道玄之又玄的不解之谜。
有人说他杀戮太重,糟了天谴。
有人说他得罪的人太多,受到了仇人隐秘暗害。
甚至一度有人以为,是齐文帝忌惮他功高盖主,遂暗中取了他的性命,编造出了一个天大的谎言。
关于他的死,众说纷纭,然一切不过都只是猜测。
而事隔多年以后的今日,贺良竟患上了同样的怪症,若说这里面没有猫腻,宁薇和齐玄宸怎么都不会相信。
他们有一种预感,若是保住贺良的性命,或许就可以彻底揭开宁老侯爷之死的秘密。
这个想法从脑海中闪过之时,他俩震惊无比的看向对方。
从彼此眼中看出,原来,有这种想法的并不只有自己一人,从而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
既然事关宁老侯爷之死,那就不是一件小事!
就算是宁老侯爷已经死去多年,尸骨早寒,再怎么追究他也不会活过来。
齐玄宸与宁薇还是无法不重视此事。
这件事再也不单单只是攸关贺良的生死,还牵连上了大齐第一英雄的死因。
宁薇就不必说了,就连齐玄宸也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须找出真相!
他上前一步,神情严肃的看向宁浩鑫,沉声问道:“宁四,说实话,你能保住他的性命多久?”
“无法确定,或许十天半月,或许…”他摇了摇头,小心的看来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宁雨秋一眼,轻声说道:“三五天。”
“也就是说最少三天,对么?”齐玄宸接着问道。
宁浩鑫斟酌了片刻,认真说道:“他如今的情况,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服食补气血之大补之物,多的不敢说,活上三五天我还是能够办到的。”
“好。”齐玄宸说了一个‘好’字,继而安静了许久。
众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之时,他沉声说道:“爷断定贺将军的病症,与渤海两王脱离不了关系。三天后就是花神节,届时两王必定聚首,看来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桃花眸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齐玄宸语气坚决道:“三日后,闯王府,擒两王,不计一切后果。”
听到这话,众人的心跳顿时不约而同停跳数拍。
齐玄宸这个决定太过大胆!
要知道,在渤海这块地界上,两王的存在不亚于皇帝。
他们身边高手众多,这点齐玄宸不必顾忌,他自问身边的高手也不少。
但渤海的大军要如何对付?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只需在王府点燃狼烟,驻守沿海的大军必定会火速赶来,护两王周全。
渤襄城地处沿海中段,便于大军保护,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召集数十万大军前来护驾。
届时大军围城,就算他们抓了两王,又如何能够脱身?
退一步说,就算侥幸脱身了,这些忠于两王的大军会如何行事?
齐玄宸这个决定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齐玄宸自然也明白,此时还未到大动干戈的良机。
然,他也清楚,若是齐文帝此刻在此,他必定也会作下这样的决定。齐玄宸之所以做出如此鲁莽的决定,不单单是为了贺良,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宁薇,齐文帝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其中还夹杂了许多因素。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心中有一种信仰。
一种可以为英雄疯魔的信仰!
这样的信仰看似幼稚可笑,不计后果,但作为男子,于亦景和宁浩鑫都能懂他。
其实那些誓死忠于朝廷,忠于齐文帝,亦或忠于主子的人,何尝不是因为心中那不计后果的信仰,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然,作为女子的宁薇,却无法理解。
她觉得齐玄宸此举太过冲动,说句心里话,她不认为有这样做的必要。
并非是她不重视祖父的死因,而是她觉得活着的人同样重要。
宁薇想开口反驳齐玄宸的决定,但看着齐玄宸认真的神情,她最终没有说出口。
……
晚风轻拂,月桂朦胧,蟾宫飘渺。
白天美若阆台的桃林,此刻枝桠怪影,颇为瘆人。
宁薇沉默的走在前头,齐玄宸则安静跟随其后。
在桃林中绕行良久,齐玄宸终于伸手拉住宁薇的胳膊,阻止她继续走下去。
“宁六,坐下说说话可好?”
“有何好说的?你作出那种决定之时,可曾想过我?”宁薇的心情像是被点燃的爆竹,瞬间炸开。
她奋力甩开齐玄宸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她生气了,因为齐玄宸的决定,她今生第一次生齐玄宸的气。
宁薇实在不能理解,虽说眼睁睁看着贺良去死,她也做不到,但是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她自问同样做不到。
她也想查清祖父的死因,但是却认为不急在这一时。再说了,祖父的死因并非一定与渤海两王有关。
虽然这个想法,她也不是很相信。
宁薇知道自己有些自私了,然而,她不想冒险,更不想那么多人陪着一起冒险。
总之,不管怎么说,宁薇都认为齐玄宸做错了。
齐玄宸前世见宁薇生气的次数极多。
因为他打碎一个盘子,亦或者他玩耍弄脏了衣袍,这些小事,宁薇见到都会气上好久。
前世的齐玄宸傻傻的认为,娘子脾气不好,如今的齐玄宸却是明白,她只是因为了无生趣,心中怨气太多所至。
今生她颇为顺遂,是以脾气自然变得平和了许多,如今的她遇事鲜少会真的生气。
然,这一次,她却是真的生气了。
齐玄宸再次拉住宁薇的胳膊,柔声道:“宁六,你知道吗?父皇从小在爷耳边说起宁老侯爷的事迹,以至于宁老侯爷在爷心里,变成了一座神圣无比的神邸。在与你相识之前,他是爷的信仰。”
“然,与你相识相恋,爷的信仰变成了你,但宁老侯爷依然留在爷的内心深处。”
“爷只想为自己曾经的信仰疯魔一次,因为爷如今,只想拥有唯一一个信仰!”
“那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