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目前为止的日记,每一篇内容都不长,而且很少有具体描述梦里的情境,大多是几句话的概括,但是即便如此,根据我这半年来的接触和记忆也能猜的出来,萧晟对我用的手段也就八九不离十。
日记中大多记录的是我每一世的情况,没有牵扯到南朝时的记忆,这让我很奇怪。难道说我在失忆之前就没有想起过这方面的记忆吗?
直到我看到五六月份的内容。随着梦境的不断递进,日记里的我终于还是发现了自己和萧晟青梅竹马的关系。其中我就提到了一次梦中的事情,而这个事,半年以来,我还没有梦到过。
萧晟领着我和他身边的男孩一起玩,这些男孩都是官宦人家非富即贵,他们衣着讲究,谈吐有理。年龄不一,以萧晟最大,其中还包括辛策爷爷同僚家的子嗣。我是他们中唯一的女子,而且年龄最小。起初都还好,但中途萧晟离开了一会,就有一个男孩过来抢走我的点心,我抽噎着忍住了没掉眼泪,眼圈憋得红红的。当萧晟回来的时候,见了我的模样,狠狠地把那男孩说了一顿。
我还是记得萧晟少年时的模样,原本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用武力解决问题,可萧晟只用语言就把那男孩说得羞愧满面,具体说了什么日记中肯定就没有写上了,就把萧晟大夸了一番。撇去萧晟的武力值,单说他的口才辩力我也是能想象得出。
这两个月份是记忆大爆发的阶段,梦到的事情越来越多,我能体会到日记中说的“走在路上都分不清什么是实体,什么是虚幻。”那时候的我身边没有能够让我倾吐一切的朋友,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在苦守秘密,那种感觉要更加无助。
接着我发现半年前的我做了一件现在的我同样做过的事情――找明白人。
明白人,相当于平常所说的神婆,好听一些的说法叫灵媒。我在忍受不了萧晟的折磨时去找过,结果是遇错人,找的是一个几百年的老狐狸精,后来就机缘巧合结识了小莫。失忆之前的我同样想到了找明白人,同样是想摆脱这些记忆,过正常的生活。
明白人大多是女子,传言是有狐仙附体,很多突然有了看命能力的女子都是经过九死一生之后突然获得的,而半年前的我找的却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我在最近的一次梦境中就见过,按照当时的语境来看,起码也是第三或者第四次见面了,至于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日记中做出了详细的交代。
那是今年六月中旬,我在一个周末的时间,大早上就从家里出发,只跟家中说自己是和朋友出去玩了晚些回来,事实上,我独自坐上了去隔壁市的大巴车。
我要寻找的大师住的位置非常偏,我下了大巴后,倒了两班公交,尤其第二班乡镇间的公车按点发车,一小时一班次。而且他住的村子非常偏,我以村子的名字询问别人时,大多数都表示不知道,但当我问他们附近有没有一个明白人看命准,他们就都异口同声地给我指了同一个方向。
我一步步找过去,几乎崩溃,那地方太偏僻了,他住的房子又实在可以用破败形容。见面后,我与大师说明来意,他盯着我瞧了半天,表情晦涩难明,看完我的手相后,更是整个脸都皱到了一起,我再一报生辰八字,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都是命!”
看大师的反应,我甚至要怀疑自己病入膏肓已经没救。可想而知我当时的震惊程度,赶紧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日记看到这里,我抓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那就是录音。
大师当时说的话我是有录音,因为在来之前就听别人讲过,大师说话会带口音,而且语速很快,听一遍通常是记不住的,最好带个录音笔之类的全程记录,回来可以慢慢理。
所以,我当时就这么做了。
原来我有录音!我的精神为之一震,可我当时是用什么记录的呢,录音笔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只剩下手机了,但现如今我上哪去找我曾经的手机?它很可能已经被父母收起来或者是卖掉了,而且更有可能在我出事之后交给了警方取证。那里面的内容很可能就会被警察听了去,真不知道他们听到诸如“孽缘,命中注定,殊途同归。”这类词语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我越想越离奇,如果能拿到当时的录音,说不定对我之后的事情更有帮助,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暂且把录音的事搁到一边,不管当时那位大师说了什么,他一直表示的态度就是拒绝。
我连续找了他两三次,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而日记本,再往后的内容每一天写的都要比几个月前多,日记中的我开始陷入纠结,陷入愁闷,情绪变化非常明显,因为每个人写日记都是很直接的,心情好就是好,不好就写不好,没有谁会把日记当成小说那样去写。这也造成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日记中对很多事情写的不够详细,让我只能了解大概,却看不到全部。
日记记录下的那段日子我去找大师帮忙,反反复复。事情的转机应该就出现在第四次见完大师之后,但是那之后的内容就戛然而止。
我没有继续写,也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我出事了。这么看来,大师来帮我的时候可能就是我出事的时候,至于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必须要找到那位大师当面问一问才能清楚。
最后,我合上日记本,把它收进抽屉中,这时候才感觉到浑身酸疼,眼睛也累得难受,我看了眼时间,凌晨六点多。
竟然不知不觉看了一个晚上,我昏沉地挪到床边,一头栽了下去。熬了一个通宵的不适感统统反应上来,心跳加速,脑子沉闷,眼皮沉重,可是接收的讯息太多,一时间又睡不着。
这感觉就难熬许多,我闭着眼睛自我催眠,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如果不睡觉的话,铁定不行的。怎么说也要睡上四五个小时,我拿过手机把闹钟定到中午十一点,然后闭上眼睛。
脑子里文字与画面齐飞,窜来窜去,乱七八糟,无端端让我的心绪烦闷,睡不着又烦闷,我终于还是再睁开眼睛,根本没法睡。
翻个身,望着天花板,或许发着呆的时候慢慢就能睡过去。如果我这个时候能够预知自己倦极睡着后做的梦,我一定会提前让萧晟把我扔进结界中,不被外边的动静打扰。
这次我入梦很快,而且意识绝对清醒,仿佛是看完日记后给我的福利,我不再处于南朝辛梓童的位置,而是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的一切。
是的,我再次梦到一千年前发生的事情。
辛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喜气冲天。我看到辛梓童穿着火红的嫁衣,待在闺房由几个丫头整理头饰和服装。
爷爷辛策推门而入,把丫头赶了出去,他阖上门,转身对辛梓童说的话不是祝福也不是关心,而是让她杀人。试问天下有哪个长辈会在自己孙女嫁人之际,让她动手害自己的夫君?我在一旁听着,心底阵阵发凉。
“爷爷,您先前一直反对我和晟哥哥的婚事,前不久突然同意,现如今又让我用刀害他,莫不是您在利用我,才会突然同意了这桩婚事?”
辛策的表情高深莫测,他说:“我所做的一切,你永远不会知道为什么。”
辛梓童说:“我不会做这种事情,不会伤害晟哥哥。”
辛策走到我身边,从头到脚审视了我一圈,指着周围的金银首饰说:“我让你的事,绝不是害你,相反,对你对我,对我们辛家都是天大的好事。这种机会不多,你若不听从我,以后这些东西,你非但享受不了,还可能送了性命。”
“爷爷,你的意思,梓童不明白。”
“晟王不死,迟早会危害到我辛家上下几百条人命,你若不做,就是置辛家于不顾,是辛家的大罪人。”
“难道我现在害死自己的夫君,就是救了辛家上下几百口吗?”辛梓童苦笑,“爷爷,您好狠的心,您同意梓童的婚事只是为了与自己方便,利用我行刺他。”
“我不便与你多说,只再问你一句,你做是不做。”辛策厉声道。
辛梓童决绝地摇头,“我不会做任何伤害晟哥哥的事。”
“好,很好。”辛策愤而离开。
我看着辛梓童颓然坐倒,精神明显处于奔溃的边缘。
心中的异样感占领了我的神经,我不禁再次质问自己,萧晟的死难道真的是因为我?辛策当年为什么让我杀死自己即将完婚的丈夫?太多问题,让我脑子几乎转不动。结合这整个一晚上,我得到的讯息太多太多,疑点交织在一起,像个巨大的网,把我遮得密不透风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