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顾渊行会打断自己的话，张岚一怔，目光骤然暗沉下来。
“爸，你怎么……”
“好了小漫，不要多说。”顾之漫刚想替张岚抱不平，刚开了口却被张岚打断道，“我去看看保姆的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你带柒柒上楼去篱落的房间吧。”
顾之漫心里万分不愿意，但到底没有再说下去。
谁知道顾渊行却低头看了眼顾柒柒，又对顾之漫道：“不必，我带柒柒过去就行了。”
张岚：“……”
顾柒柒仰起头看了眼顾渊行，对上他满是严肃的表情，又低下头藏在了薄琮琮身后。
薄琮琮捏了捏她的手，无声的安抚着。
他知道刚才顾之漫和张岚的话，以及顾渊行的态度都让顾柒柒心里很介意，这要是别的地方，估计她早就暴走了。
可小丫头这会儿没哭没闹，一是因为这里到底是顾篱落的家，二怕是真的伤心了吧。
顾渊行朝顾柒柒伸出手道：“走吧，外公带你上楼去。”
顾柒柒抿了抿唇，没有伸手。
顾渊行微微一怔，心里轻叹了声，然后转身走在前头。
薄琮琮拉着顾柒柒跟在他身后，三人上了楼。
顾之漫看着他们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道：“妈，你看爸。”
“我知道。”顾渊行一走，张岚就沉了脸，“看来那个小丫头以后也得防着点了。”
顾之漫担忧顾渊行对顾篱落母女的态度会发生变化，不由道：“妈，你说我们这一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让顾柒柒来家里，本来是想用这种方式小小地威胁一下顾篱落。
顺便用顾柒柒的存在，提醒顾渊行顾篱落那些黑历史有多么的不堪。
可是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顾柒柒一个四岁的小丫头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才说了几句话就让顾渊行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搞不好顾渊行真的会彻底接受顾篱落母女。
到时候顾篱落得到了顾渊行的支持，还有顾之茂站在她那一头，再加上她手中的顾氏，这整个顾家哪还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顾之漫想到这些，心里就急得发毛，恨不得马上冲上楼去把顾柒柒给赶出家门。
比起她的担忧，张岚就镇定多了。
她扫了眼将急切和仇恨都写在脸上的顾之漫，轻声训斥道：“急什么？她一个四岁的小丫头，能成什么气候？”
“可是……”
“用不着担心，因为你想的那些情况都不会发生。”张岚胸有成竹地道。
顾之漫一怔，不知道张岚为何这么确定：“为什么？妈你就不但爸爸他……”
“他怎么？他突然被亲情感化，发觉自己以前做的事情都是错的，然后开始想要当一个好父亲好外公？”张岚嘲讽道。
顾之漫噎住。
张岚抬起手指，细细观察着自己的指甲，发觉其中一个有了半根肉刺，不由皱了皱眉，想着回头再去做一下。
“你别忘记你弟弟是为什么不回家的。”张岚冷冷道。
顾之漫浑身一僵，如同晴天霹雳般恍然大悟。
“顾渊行一生只爱他自己，也只为了他自己而活。不管是他的妻子还是儿女，如果和他的利益有了冲突，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张岚声音冷淡，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丈夫一样。
“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忘记顾柒柒的身世的。而且……”张岚话音一顿，唇角扯出一抹极度讽刺的弧度，“而且就算他想，他也回不了头了。”
“为……为什么回不了头？”顾之漫讷讷问道。
“傻孩子，净问些傻问题。”张岚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笑道：“你见过哪一个刽子手，改邪归正之后是真的可以忘记曾经双手染血的？顾渊行一生已经做了太多选择，他早就在一条不归路上了。”
顾之漫钉在原地，听着张岚的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顾渊行已经走在一条不归路上，那她们呢？
是不是也已经走在那条回不了头的路上了？
顾之漫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因为她心里已经隐约知道答案。
见女儿一直看着自己，张岚不由问道：“怎么了？”
“妈，你……”顾之漫迟疑着道，“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些，你是不是同爸吵架了？”
以前不管张岚心里怎么算计，至少在顾之漫和顾之茂面前，不会这样坦诚布公的说顾渊行的不是。
所以在顾之漫看来，虽然张岚和顾渊行彼此各有心计，但他们夫妻之间还是有感情在的。
可是今天听到张岚这些话，却又让她迷惑了。
听着女儿的话，张岚似有一瞬间的沉默，接着，她又轻笑了声摇头道：“没事，只是以前你们不够成熟，我不好说那么多，如今你也大了，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凡事可以三思而行，毕竟我也会老，没办法时时刻刻替你们守好一切的。”
“妈，你说什么呢啊？”顾之漫皱眉道，“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些来了？”
“没什么，走，我们去厨房看看吧。”张岚笑着说道，将话题转开了去。
顾之漫也只以为这是张岚一时兴趣随口说的话，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张岚就已经知道顾渊行那些隐藏的秘密了。
比如他藏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
张岚没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因为她知道顾之漫这个女儿是靠不住的，而儿子顾之茂又一心向着顾篱落，也没办法替她解决这个难题，所以说了和没说没两样。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儿女，也替自己，解决掉顾渊行在外面的那些情债和孽种。
她为了顾家付出这么多年，眼看到了要享清福的时候，怎么可能容许半路冒出来一个女人分享走她的胜利果实呢？
——
楼上，顾渊行一直领着顾柒柒和薄琮琮走到走廊的尽头，最狭小阴暗的一间房间前才停下，推开门道：“到了，这就是你妈妈以前住的地方了。”
推开门，房间只有大概二十多平大小，除了床铺，还放着简单的衣柜和书桌，其余并没有太奢华的东西和摆设，连小女生都喜欢的梳妆台都简陋的过分。
房间内通外有个斜长的小阳台，不朝南，光线透进来也算不上好，只可以挂几件衣服。
这样的房间在平常人家或许还算不错，可放在顾家，就有些过于简陋了。
薄琮琮大概扫了一眼，双眼就沉了下来。
“咳……”顾渊行或许是想到了这点，一时间也有些尴尬，于是找补道，“本来我是想让你妈妈住旁边光线好的大房间的，可她说什么也不住，就喜欢这一间，说是隔音好，想要私人空间，最后我只好随了她的意。”
这话……
乍一听倒还真像是顾篱落说的，毕竟在顾家这样让人不开心的地方，一个私人空间对顾篱落来说确实十分重要。
可这事的根本就不对，如果一个家是正常的，是友爱的，哪个女孩子会有更好的房间不住而想住这里的？
顾柒柒鲜少的，没有接顾渊行这话，只安静地走进房间。
“那什么……你在这儿玩儿一会儿，外公还有事情要忙，等会儿来叫你们下去吃饭。”顾渊行说完，也不多待，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无他，他只是想起来，若是俩孩子一会儿问她顾篱落小时候的事情，他答不上来就尴尬了。
他从没有在乎过这个女儿，又怎么能说得出她小时候有过哪些趣事和委屈呢？
顾渊行离开后，薄琮琮走过去拉住了顾柒柒的手安慰道：“柒柒，别难过。”
顾柒柒摇了摇头，抿着小嘴不说话，只是泪珠儿却忍不住成串地往下掉。
“柒柒……”薄琮琮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自从做了顾柒柒的哥哥，他口袋里就时常会备着纸巾，因为顾柒柒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弄脏了手，“不哭，有哥哥在呢。”
“我知道妈咪一直很辛苦，在国外的时候，有两年我们也是很苦的。”顾柒柒吸着鼻子嘟囔道，“虽然有南宫爸爸帮忙，可是妈咪尽量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她以为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其实我都记着呢。”
“我以前问妈咪她小时候的事，她总会跟我讲一些在学校好玩的事，却很少讲家里的，更不讲家里的人，后来我长大了些，才大概知道自己没有父亲，也知道妈咪的家人不欢迎我们，只是我没想到妈咪小的时候会过得那么辛苦……”
顾柒柒擦擦眼泪，又难过又气愤：“哥哥，我讨厌他们，我讨厌欺负妈咪的人。”
“嗯，我也讨厌。”薄琮琮顿了顿，歪头在顾柒柒耳边道，“我们可以这样……”
顾柒柒听着他的话，才渐渐止住了眼泪，大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兴奋，后又担忧地问道：“这样行吗？妈咪和薄叔叔会不会怪我们？”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薄琮琮保证道。
顾柒柒这才高兴起来，拉着薄琮琮的手道：“太好了，我要帮妈咪报仇，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