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多提昨天晚上的事,沈琅对此表示非常理解。
醉酒后连擦枪走火的情况都有,酒精和荒诞难抑的情|事只适合关上门留在前一晚,等第二天晨光浮起,开了门又是像模像样的人――何况肖闻郁只是吻了她的手。
思及此,沈琅非常感慨。
小纯情连喝醉后都只会吻异性的手。
等哪天有空一定要当面问问,他在美国的每个晚上都是怎么过的,这简直能出一本禁欲简史。
不过很快,沈琅就把这个问题搁置在了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研究方向:
研究肖闻郁在澳大利亚的每个晚上都是怎么过的。
不枉前段时间沈琅发烧也要带着全组赶进度,商业园项目的初步设计很快进入了审批,在开始下一个施工图设计的阶段前,整个项目e组都处于一种难得清闲的状态里。
闲则生事。
这天下午,小助理抱着堆图纸和文件第六次进入沈琅办公室,欲言又止。
沈琅接过一沓图纸,从桌上她那堆图纸海里腾摸出个空地,随意放好后,抬眸笑问:“再看我就要害羞了――怎么了?”
“沈工,”助理神情仿佛在做贼,小声问,“您有空吗?”
助理有任务在身,摸出个黑色文件夹,跟交接什么秘密合同似的把文件夹递给沈琅,边递边低头忏悔:“真的,我真的都劝过了,我说您肯定有男朋友了,没有也不愁有,但我哥非让我给你,劝都劝不动……”
沈琅打开文件夹,透明的封层里夹着张彩印纸,纸上印着位男人的生活照,底下密密麻麻几行,详述了学历房车兴趣爱好等等等等。
俨然是一张正规严谨的相亲履历表。
沈琅:“……”
事情要从上周说起。
上周沈琅没让助理还那些爱马仕的餐具,助理过意不去,又请沈琅去新家吃了几次饭。
而沈琅哄人的本领覆盖男女老少,一来二去,跟助理家人也熟络起来。眼前的男人看着眼熟,某次在助理家碰过一次,是后者的某位堂哥。
助理见沈琅把眼前这张履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搁在一旁,笑问:“采光楼的剖面图画完了吗?”
“啊?……没,没呢。”
助理见沈琅这神情,就知道自己堂哥没戏了。
五分钟后,助理领着一堆文件出办公室,深切反省。
为什么沈工明明看起来不少人追,却还是抛弃爱情醉心事业?
为什么差不多的年龄,沈工清心寡欲,她却八卦到替自己堂哥传小纸条?
为什么沈工有理想,而她却只能当一条咸鱼?
而十万个为什么的源头在送走小助理后,从图纸中捞出自己的手机,看了遍回信。
肖闻郁仍旧没有给她回信息。
……
隔着两小时的时差,一个半球的距离,沈琅都能时不时地对着肖闻郁撩两句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琅是个非常知情识趣的人。她给肖闻郁发的信息并不多,频率也并不高,仿佛真的是在自娱自乐,他回不回她都关系不大。
而肖闻郁又好像深知这一点,所以几乎不怎么回她的信息,即使回了,也是寥寥几个字。
早茶时间,沈琅正在隐市喝茶,放在边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进来一条短信。
对面的荀周靠着木质椅背在打游戏,闻言“哟”了一声抬起头,比她还来劲:“回啦?再不回我以为你每天对着手机打单机游戏呢。”
短信来自肖闻郁,简明扼要,只有四个字:
【明早飞机。】
屏幕聊天框内,上一条是沈琅在昨天发给他的:
【肖先生什么时候回国?】
沈琅心情很好,回信狎昵:【肖先生,我只有在想要人接机的时候,才会告诉对方自己的航班时间。】
肖闻郁没有再回。
沈琅的单机游戏玩到了头,查了航班落地时间,开车准时等在了航站楼出口。
航班准点降落。
董助和几位经理已经另坐专车离开。肖闻郁刚从处于夏季的南半球回来,黑色大衣里只穿着单薄的一件衬衣,坐进车内,像披了一身北方的凛冽霜寒。
“前两天雪停了,最近都是晴天,不会再下雪了。”沈琅开高了车内暖气,回身探手拿过放在车后座上的透明塑料袋,递给肖闻郁。
袋内装着他之前落下的东西。
肖闻郁收起,抬眸看她:“等了多久?”
沈琅:“好看的人总有特权,等多久都不妨事。”她话音一转,又问,“肖先生冷不冷?”
肖闻郁没有回,等她下文。
沈琅翻开车内储物柜,不宽不窄的柜中,放着某个长条的物件。
香槟色的包装纸包了朵白瓣黄蕊的花,花蕊间喷了点晶莹细碎的水珠,新鲜而漂亮。露水不小心洒在包装纸上,上端一行清秀的字迹被洇湿了一角。字写:
北平无所有,聊寄一枝冬。
这朵花在被沈琅剪下来前,好端端地养在她卧室的飘窗台前。
“我见到的第一枝落了雪的圣诞玫瑰,”沈琅笑说,“请你看雪。”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琅琅抓紧时间多浪浪吧,潇洒时光不多了
第17章
圣诞玫瑰刚剪下来没多久,连枝叶都修剪得很漂亮,沈琅掐好了时间,送到肖闻郁手里的时候花瓣还娇嫩鲜妍。
作为从小被沈老爷子以名媛淑女培养长大的大小姐,沈琅是个非常懂生活情调的人。而当一位有情调的人还擅长调情,甚至费了心思讨好对方的时候,就更容易打动人了。
但肖闻郁手里拿着花,面容沉静,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他垂眸,敛去眼底晦暗灼热。
沈琅本来也没指望他能给什么反应,正倒着车驶离航站楼,就听他沉默片刻,问:“要怎么养?”
她没想到肖闻郁会突然问这个,笑回:“不用养,剪下来的花过一天就枯了,如果想多留几天,就找个水杯插起来,养两天也就谢了。”沈琅补充,“要是肖先生真的喜欢,改天我再送一盆给你。”
说话间,沈琅又偏头看肖闻郁一眼。
一个西装革履的权贵精英手里居然拿着朵少女兮兮的花,她觉得心里有点痒。
肖闻郁看着内敛高冷,手腕凌厉,但内心指不定有一片不轻易向人袒露情绪的地方,纯情到被送了花都要养起来。这种反差对她来说,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她好像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这个人,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是怎么走到今天掌权的尊贵地位的,她完全不了解。
沈琅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肖闻郁的时候。
那天肖闻郁被沈家的司机以养子的身份领回沈宅,据说他的前一任养父养母跟随亲生儿子移民出了国,接着随意安顿了这个仍在国内上大学的养子。说是安顿,说白了,不过是变相的抛弃。
肖闻郁那时候还在国内名校就读,拿着不上不下的助学贷款和奖学金,跟着导师同时做着三个项目挣外快,在得到沈家的资助前,衣食都非常拮据。
那天沈琅正好从沈家投资的一家滑雪场滑雪回来,在客厅里碰上了突然出现的青年。
肖闻郁站在沈宅那套红木鸵鸟皮的沙发旁,并没有坐下。
他一身的黑色长棉服,款式很旧,裤脚也洗得发白。眼前的背影脊背挺得笔直,听见声响也并没有立即转过头来,沈琅新奇地绕到前面去看,看见眼前的青年五官异常清隽英挺,气质冷感收敛。
被人辗转抛弃两次,还不悲不怒,像把收了鞘的刀。
“我叫沈琅,你就是老陈的养子吗?以后你跟老陈姓陈,还是叫原来的姓?”沈琅又问,“你怎么不坐?”
面前的沈琅唇红齿白,看起来漂亮又精致,天生就娇贵。肖闻郁定定盯着她看了几秒,敛了眸,只说:“我姓肖。”
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肖闻郁跟沈家格格不入,因此也成了众矢之的。
沈琅好奇像肖闻郁这样的人居然能待在沈宅的环境里,对他一直很感兴趣,偶尔随手帮几个小忙,闲着没事就去逗人家打发时间,惹了他不知道多少回。
现在的沈琅同样对肖闻郁很感兴趣。
名利场的尊卑歧视,资本场的明暗较量,他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肖闻郁一回国,就有陆续不断的电话打进来,十分钟内他已经连着接了三个汇报电话。沈琅朝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看了好几眼,突然蹙起眉,转过方向盘,在道路边停下了。
“……恒新将注资八十五亿,占合资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你们谈得如何不是我关心的事,但恒新最终要拿到合资公司的战略管理经营权,今天内必须拟协议。”肖闻郁说完,扫见沈琅发白的脸色,倏然收了声,“先这样。”
他挂了电话,声音沉下来:“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沈琅按着胃,疼得睫毛都在颤,弯起笑回,“偶尔的毛病――肖先生有空吗?帮我翻一翻那个盒子里,应该还有……”
车前储物柜里有个小盒子,肖闻郁利落地翻找过去,他以为盒子里放的是胃药之类的,没想到是几包散装的小西饼。
看日期,再晚两天就该过期了。
“……你胃疼就吃这个?”肖闻郁的声音绷紧了,转眸看向沈琅,省去过渡直接问,“平时你都不吃早餐?”
沈琅接过饼干,蓦然被连着质问,难得磕绊了下:“偶尔……”
偶尔吃早餐。
平时事务所接的项目不少,沈琅所在的金牌e组更是大项目聚集地。平时沈琅做方案出报审图的时候,忙起来就是连着加班熬夜,作息不规律,早餐也囫囵应付了事。今天早晨她来接机,剪了玫瑰就来了,忘了要吃早餐。
都能记得不着调地调情,就是不记得吃早餐。
沈琅又示意放在肖闻郁座位旁的那瓶矿泉水:“肖先生……水。”
肖闻郁递给她前不动声色隔着瓶身试了试水温,车内开着暖气,水温不凉,才递过去。沈琅疼得眼尾都泛红,面上却还是那副不经心的模样,肖闻郁就快绷不住了,压抑了片刻才尽量平静地开口:“下车。我来开车。”
车驶出机场,开上高架桥,车速压在快要超速的临界点。
肖闻郁车开得很快,却也不颠簸。沈琅疼起来就容易注意力不集中,靠着副驾驶椅背,没注意到男人暗潮汹涌的神色。
等到总算缓回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一家私人会所前。肖闻郁一路开车过来的时候还找了家药店停下,买了几盒止疼药和胃药放进车前储物柜,替代了沈琅那些快过期的小西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