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校园已是夜里十二点,原先亮着的教室灯光尽皆熄灭,整片校园都被笼罩在阴暗幽深的黑暗里,唯独门卫及操场上还亮着微弱的光,远远看去像是提着惨白灯笼的幽灵。
有同行的女生看见这幕猛地打了个寒颤,摸着手臂的鸡皮疙瘩,胆怯地放轻声音道:“大半夜地,这里看起来好阴森恐怖,再说校门都关了,我们要不然还是回去吧,改天再约着一起过来。”
孟钦心里砰打着鼓,那屡次出现的红色丝带让他很不安,望着眼前的学校就跟望着龙潭虎穴般。
他摩挲着指腹,刚想出声附和那女生,说今晚就先不去学校了,便听郭阳熙突然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改天哪还能凑齐这么多人,既然都到了,总要进去看看,难不成就这么直接打道回府?”
这一路上,郭阳熙表现的都很沉默,现在他突然发表意见,那些还想附和说回去的人当即禁声,琢磨着去一趟也无所谓,这时候的学校虽说阴森了些,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什么好害怕的。
学校院门虽然紧闭,但却难不倒之前经常翻墙出去玩的男生们。那时候很活跃的几个男生当即绕着院墙找到能轻松翻进去的地方。男生爬上院墙,又托着拽着女生,很快一行人便都顺利地进入了学校。
他们翻墙进去的地方刚好是教学楼后面。
孟钦一到学校,大脑神经便紧紧绷着,他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手指更紧张地蜷曲着,浸了一掌心的汗。孟钦边走边不安地观察,突然有些后悔这么讨好郭阳熙跟着进来了,谈拢生意,顺利推广产品固然重要,但能重要过他的命?
孟钦想归想,却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要是掉头回去,跟郭阳熙公司的合作机会就算是泡汤了。
相反,今晚要是坚持了下来,再借机跟郭阳熙谈谈合作,将那款面膜推出到更高的高度,对他的工作是极其有利的。
经过上次晚宴的事,孟钦现在极需要做出些成绩来,否则他在公司的发展可能就从此止步不前了。
孟钦他们刚进高中是在四楼教室里上课的,之后到高二高三再陆续朝下搬。在郭阳熙跟陈婷的组织下,几人准备先到四楼去,接着再从四楼朝下边走边看。
上楼的时候,郭阳熙跟陈婷领先,孟钦则落在最后紧跟着前面的人。楼道狭窄,更没有光源,因为怕引起学校管理人员的注意,几人只开了一只手电筒的光,光是朝前射过去的,跟在后面的孟钦就只能看到暗淡至极的余光。
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迎面突然吹过来阵寒风,席卷起地面干燥的沙尘朝孟钦直直撞过来。孟钦连抬起手闭上眼以免被沙尘迷住了眼,他只觉得那风持续了十几秒,等到孟钦再睁开眼的时候,就诧异发现原先就走在前面的郭阳熙几人竟突然消失不见了。
孟钦连爬上楼梯,迅速着急喊着杨程,陈婷的名字,却依旧听不到半点的回应。周围凉飕飕地,漆黑阴暗,让孟钦感觉心里毛骨悚然,连呼吸都不敢放重了。
半晌,到处都没能找到人的孟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拿出手机,拨打着杨程的电话。
电话没有障碍地接通了,“嘟”“嘟”的声音响彻耳边,却至始至终都没有人接听。
孟钦心跳得极快,脑海反复播映着那条艳丽的红色丝带,近乎濒临到崩溃边缘。
偏偏就在这时候,孟钦突然听见不远处的琴房里,倏然响起弹奏钢琴的琴声。
琴声低沉哀怨,携着森然阴沉的寒气,响遍整座黑漆漆的校园。
那赫然是杨青提曾经最爱弹奏的曲子。
第59章
孟钦抓着约莫腰高的栏杆, 被那突如其来的琴声吓得脚有些软。他侧头望着漆黑粘稠的夜色,整座校园都静悄悄地, 像没人能听见琴声,更像是座死气沉沉的阴森坟墓。远处门卫室的灯忽明忽灭,闪烁不定,风迎着阳台直灌过来, 孟钦摸着一脑门的汗,听那琴声仍哀怨低沉地响起, 曲调婉转动听,偏偏透着不合时宜的诡异阴冷。
“是人还是鬼……”孟钦点开手电筒, 咬紧牙低喃着。
他突然弯腰狠狠掐了掐大腿, 疼痛使他恐惧的大脑恢复了些理智。孟钦脚底蹭着地面缓缓挪出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
孟钦强忍着恐怖,边安慰自己:“我倒要看看, 是谁装神弄鬼。”
琴房在四楼角落的位置,黑漆漆地没半点光亮。
孟钦越走越近,那琴声也瞬间听得更加清楚。他低头凑近琴房外的窗户, 透过虚掩着的窗帘朝里探望。
琴房里漆黑一片,正对面摆放着架钢琴, 钢琴此时是打开的状态,黑白键随着那双敲击琴键的手流泻出哀怨婉转的乐声。孟钦沿着那漂亮修长的指尖朝上看去。借着室外朦胧暗淡的光, 他赫然发现那弹琴的女孩轮廓很熟悉,女孩身穿一袭白裙,长至腰际的黑发被漂亮的红色丝带松松地绑着, 她侧脸轮廓精致,线条柔和,一看便是极漂亮的女孩。
孟钦死盯着女孩,牙齿发着抖,巨大的恐慌笼罩着心底。
却没提防女孩突然猛地转头朝他看过来!
孟钦睁大双眼,看见女孩脸色惨白,眼下更滴着鲜红的血,看起来极其狰狞恐怖。
“啊——”孟钦骤然撞见这么张脸,顿时受到惊吓快要魂飞魄散,他手软脚软地尖叫着转身要逃。
谁知刚转过身,就被迎面狠狠揍过来的拳头直接掀翻在地。
郭阳熙揍倒孟钦,却还是不够解气,迅速蹲下来紧紧揪住孟钦的衣领。
他恶狠狠怒视着孟钦,双眼泛红,表情震怒:“说!青提的事跟你有关是吧?她到底在哪?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孟钦被突如其来的拳头揍醒,望着郭阳熙更想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孟钦抹了抹嘴角,没看见血,便手撑着地想爬起来。
郭阳熙紧攥着拳,孟钦还没爬起来,又被他给直接揍趴了。
“既然不懂,你听见琴声,看到她,怎么会那么害怕?”郭阳熙指着推开门从琴房里出来的女孩愤怒质问道。
孟钦抹着流下来的鼻血,定睛朝那女孩看去,这才发现那赫然是刚突然挑明他西装是假冒伪劣的邓云韵。
“你们合起伙来设局骗我。”孟钦想通了,指着郭阳熙跟邓云韵道。
郭阳熙说道:“你别想狡辩,直接说吧,青提到底在哪?”
“我说过,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都疯了吧,杨青提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失踪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王老师,这件事你们该去问王老师才对。”
宋婷主动站了出来:“我跟青提是最好的朋友,当初她失踪前,的确是说要去王老师家,但去了王老师家之后的事,就没人知道了。”
孟钦狡辩道:“我有不在场的证据,那晚我跟杨程约着去玩游戏了。”他说着转头看向杨程,期盼杨程能帮他证明。
杨程却一改之前热情的态度,表情严肃决然道:“是我主动找郭阳熙,宋婷他们说的这件事。孟钦,我不能再帮你撒谎了,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难安。那晚我们是约了玩游戏,但你压根没过来。”
孟钦脸色难看起来:“杨程,当初你妈重病,你没钱给她治病,是我借给你钱的。要是没有这笔钱,你妈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是,你帮过的我全都记着,正是因为这些,当年我帮了你。”杨程看着孟钦:“这些年,我良心一直备受谴责,连安稳觉都睡不了。孟钦,我必须弄清楚这事是怎么回事,必须找到杨青提。你当时刻意撒谎是为什么?要是这事真跟你没关系,你又何必急着洗脱罪名?”
杨程说完话,好几双眼睛都齐齐紧盯着孟钦,摆明今晚必须要孟钦给出具体的解释。他们选择到学校里说清这事,也是希望环境能给孟钦造成压力。
孟钦坐起身,背抵着墙壁,缓缓揉着有些疼痛的下颌。
“你们真可笑。”孟钦说着突然笑起来,指着杨程道:“只因为他的一面之词,你们就认定杨青提的事跟我有关?我是撒了谎,是让杨程做了不在场证明,但那是因为我当时独自去了酒吧玩,我没法证明我不在。当然,你们要是执着觉得是我绑架了杨青提,害了杨青提,就尽管这么觉得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婷显然不信孟钦说的这番话:“你既然喜欢青提,那知道青提失踪的消息的时候,反应怎么会那么反常。孟钦,我当时就觉得你有问题,只是杨程证明了你当时不在场,我才没往那方面想。”
“随便你们怎么说。”孟钦摆明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我没做就是没做,不需要再怎么解释。你们想冤枉我,还是先找到真凭实据再说吧。”孟钦说着更无所畏惧挑衅般摊了摊手:“还是说,你们想趁着没人,就这么悄悄给我定罪,再毁尸灭迹?”
郭阳熙几人都脸色难看地沉默着没说话。
他们没有证据,不能给孟钦定罪,当然更不能处置孟钦。原以为起码能从孟钦这里知道些实情,却没料到孟钦压根没露半点口风。甚至明明说的话前后矛盾,破绽百出,孟钦都仍硬撑着装出副坦然自若的表情。
说完这些,孟钦当即无视郭阳熙几人地站起身,自顾自地朝着走廊另一头离开了。
他挺直背脊,没暴露半点心虚软弱的痕迹,脚步踏的极稳,更没刻意加快速度。
看着好像真是副受了冤枉很委屈无辜的模样。
只是孟钦没看见,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那间原先关着的琴房门突然开了。
一袭白色长裙,踏着红色鞋子的女孩久久凝望着孟钦背影。她头发很长,发梢扫着地面,绑着根褪了色的红色丝带。女孩脸色惨白,表情漠然,眼下拢着层漆黑色的淤青。她唇色更是白,望着孟钦突然微微勾起唇角,扯起冰冷的没有半点温度的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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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煜跟徐梵到警局的时候,刚好碰到有事过来找姚兆霆的梁卓。
上次医院刚见了面,夏煜跟梁卓笑着打了招呼,又接着说起徐梵他爸的病情。就在昨天,让人没想到的是,之前一直昏迷的徐秋衡突然醒了过来,夏煜接到梁卓电话的时候,还震惊的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徐梵跟他爸之前一直是有些隔阂误会的,或者说,因徐梵他妈的缘故,徐秋衡始终都不怎么待见徐梵,对他自小就很是严厉,这导致徐梵很长时间跟他爸都不怎么亲近。
徐梵甚至怀疑过,他到底是不是他爸亲生的,不懂事的时候甚至还怨恨过他爸。但经历过死亡之后,徐梵突然明白他爸还是爱他的,他更想起来很多之前不曾注意的细节。只是徐秋衡到底过不去某道坎,不想直接表现的对徐梵很好。
得知徐秋衡醒过来的消息的时候,夏煜跟徐梵便迅速去了医院。徐梵没现身跟他爸相见,而是托夏煜以朋友身份去聊聊天说会话。
徐秋衡就这么不能动弹地躺病床上很多年了。
因不能直接进食,他瘦的很厉害,全身都没什么多余的肉,脸颊更明显地朝里凹陷,肤色煞白没半点血色。能睁开眼的时候,也大多数是夏煜在说,徐秋衡就认真地听着,偶尔说句话都极其费劲,发音更明显地吐词不清。夏煜跟徐秋衡聊的基本是徐梵,他说徐梵之前的事,不管说的是什么,徐秋衡都听的很认真。
夏煜看着徐秋衡,能清楚看到他眼底的悲伤以及思念,那些浓郁的情绪时刻纠缠着他。
徐梵就坐在床尾的位置,表情平静地望着他爸。
窗外是凉风习习的阴天,摇曳的树叶随着风被吹落。
夏煜突然感觉到格外的宁静美好,即便徐梵跟他爸就近在咫尺,却不能够相见。
没聊多久,医生就过来说病人需要休息,把夏煜给直接请了出去。
夏煜走到没监控的地方才问起徐梵:“你爸难得能醒一次,不跟他见一面吗?”
“不了。”徐梵见完他爸心情沉甸甸地:“他刚醒过来,不能受刺激,我说到底还是死了,见面只能让气氛更沉重。再说,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我爸。”
当夏煜提起徐秋衡的病情,原先表情漫不经心的徐梵当即朝梁卓看过去。
梁卓依实际情况说道:“医生说,徐叔叔的病情有所好转。他上午又醒过一次,只是没醒多久。医生说这都是正常情况,徐叔叔毕竟昏迷那么多年,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病情恢复是有过程的,尤其是徐叔叔这样的情况,更加急不得,必须循序渐进慢慢来。”
徐梵听见有所好转,紧张的表情稍稍缓了缓。
夏煜看看徐梵,挺替他感到高兴的,点点头说道:“嗯,那就好,真希望徐叔叔能快点好起来。”
“是啊。”梁卓叹道:“现在公司董事会全一团糟,都说徐叔叔是醒不过来了,吵着要分家。单凭我爸一人,对付起来很是吃力,现在只有徐叔叔醒过来,才能够镇得住那些董事,不然再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徐氏集团很容易分崩离析,被别的公司趁势打压。”
徐梵沉吟道:“梁叔叔的股份加上几位支持他的大股东,应该是如今董事会里最说得上话的了吧。”
“的确是,但因为徐叔叔的事,我爸一直受到很大的非议。有支持他的大股东,更有强烈反对的。毕竟利益当道,大家都想多分杯羹。不说这些了,你们今天过来是?”
夏煜低头看了眼手机,朝梁卓道:“你过来的正好,我又发现了些重要线索。走吧,先跟姚警官见面再说。”
见到姚兆霆,夏煜当即点开相片,将手机推到姚兆霆跟梁卓的面前。
那是张夜晚通过闪光拍摄的照片,照片里的拍摄地看起来很狭窄,镜头正对着刷着石灰的墙面,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些难以辨认的字迹。
夏煜解释道:“昨天看望徐叔叔之后,我跟徐梵又接着去了趟医院,没想到刚好找到这条线索。这些字迹是被刻在床底的墙壁上的,字迹很凌乱,而且过去太久有些难以辨认。我研究了很久,总算认出来,这上面写的是‘扎进他身体,死’这样的内容,最重要的是,我还发现墙角紧挨着这些字迹的地方,刻着一人的名字——杨青提。”
姚兆霆盯着那些模糊不清的字迹,若有所思道:“你是想说,这人可能目睹了那场谋杀?”
“很有可能。”夏煜郑重其事地指着名字下面的日期:“这刚好是徐梵死的那天,哪有这么巧的事。”
“那天进过这间病房的人都认真排查过,没有叫杨青提的,这么活生生的人进去病房,我们不可能没发现。”
夏煜试着假设道:“有没有可能是那段监控被人动过手脚?”
姚兆霆微微沉默,半晌琢磨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们收完监控录像,只快速对过录像时间,倒真没检查内容是否被动过手脚。”
“那就是了。”夏煜亮着眼睛道:“没准是凶手急着想抹除痕迹提前动了监控,刚好将杨青提进去的内容也抹掉了。”
姚兆霆轻叩着桌面,像是被夏煜成功说服了,猛然拿起手机拨通内线:“重新排查317医院事件的监控,主要检查监控是否被剪切,挪动过,以及监控的画面是否正常。”
他说完挂断电话,又朝夏煜道:“你还真提供了新的侦查方向,我们之前只顾着检查内容的问题,却忘了监控录像未必就真实。你刚说那人是谁?既然有可能,那就都要试试。”
夏煜当即拿纸笔写上杨青提的名字。
写完又遗憾道:“除了名字,其他的信息都不清楚。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我总觉得她当时既然在场,就一定知道些什么。”
姚兆霆点头,当即输入杨青提的名字进行大范围搜索,当搜索结果出来的时候再接着缩小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