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喜欢哪一首诗?”我问。
“你呢?”薛婉反问我,“最喜欢哪一个诗人?”
“诗人?”我琢磨了半天,“我对诗没有兴趣,不如你说。”
“哈哈,青梅煮酒啊。”薛婉说,“课本里的,徐志摩和戴望舒。”
我撇撇嘴:“冢中枯骨,味同嚼蜡。”
薛婉又问:“那冰心和林徽因?”
我冷笑一声:“矫揉造作,无病呻吟。”
薛婉又问“汪国真、席慕容如何?”
我答道:“寒酸肤浅,粗制滥造。”
“那顾城和海子?”
我考虑了一会儿:“有几个好作品,但算不上好诗人。”
薛婉轻轻摇了摇头,“……你眼光是不是过高了?”
我摇头:“天下才共有一石,余秀华独得八斗,其余人爱咋咋地。”
我问:“你最喜欢的诗人呢?”
“也是她。”薛婉说。
“那你最喜欢哪一首?”
薛婉说:“我最喜欢的诗,不是她写的。”
“哦?”我诧异了,“能读给我听听吗?”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生气。”
“当然。”
薛婉站起来,用近似小学生朗诵的语气道:
要是笑过了头,
你就会飞到天上去。
要想回到地面,
你必须做一件伤心事。
薛婉的话音刚落,只听到外面,摇滚音乐声忽然止息了,屋外一片安静。
我和薛婉面面相觑:“出去看看。”
出了门,只见大家每个人都看向了公寓门口,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很漂亮的女人,我走过去仔细看,发现是安老师。
“安老师?”我大踏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秦歌?”安老师看我,“左宏康,还有薛婉、白紫薇、程灵,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五个,是安老师班级的学生,安老师很快就认出了我们。
“不瞒您说,我们在这儿跟外教聚会。”我说,“现在已经放假了,不知道,这样不符合学校规定么?”
安老师摇头:“倒不是不符合学校规定,而是……我只是上来看看这里到底怎么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太吵了,影响您睡觉了吧?”
安老师不好意思地说:“看来是我影响你们了。那这样――我先走了啊。”
“别啊!安老师。”左宏康拦住了她,“一起吃点呗?老师你吃了没?小哥做饭特别好吃!您在这儿吃点儿吧!”
“不了不了……”安老师坚持要走。
“那好吧,我们把声音放小一点。”我回头冲李通喊:“音乐声小点!”
“好的小哥!”李通说。
【服务的举动】舔值=50
安老师极其不好意思,转身要走。
我目送安老师下楼。
就在这时,安老师转过头来,“秦歌,你能来一下吗?”
我点头:“行。”然后便跟安老师下了楼。
一进门,便感觉到一股寒意,据说这个公寓下面是空的,所以一到冬天,屋子里就特别冷。室内灯光昏黄,只有一个沙发摆放在墙角,其余什么都没有,感觉特别空旷。安老师问我,“太冷了,到我房间里来吧。”
我点点头。
安老师房间里有一个电暖气,屋子里比外面暖和一些,但是很干燥。安老师坐下,随手削了一个苹果给我,“秦歌,我确实有很多事情问你。”
“老师您说。”
安老师问:“我听刚才,那个学生和左宏康都叫你‘小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笑笑:“就是普通的称呼,没什么。”
安老师摇头,“我听说,现在好多人,尤其是咱们班同学,全都要喊你小哥,对吧?”
我依旧保持笑容:“他们喜欢这么叫。”
安老师摇头:“秦歌,我希望你跟我说实话,左宏康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怎么会对你毕恭毕敬?”
我沉默了。
“其实你打得几场恶仗,我都有所耳闻,只不过这段时间我太忙了,没工夫找你聊。学校领导前几天找到我,给我施加了很大压力,让我约束一下你,不要再闯祸了。”
我点点头:“老师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祸的。”
安老师看着我的眼睛,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那我就要问问,你们英语老师到底是怎么被你气住院的?”
我不再笑了。
安老师说,“不过,我没有想追究这件事情。毕竟这件事学校领导已经处理完了。我只是想跟你谈谈,你对学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么?”
我考虑了一会儿:“有。”
“有什么地方不满呢?”
“学校食堂太贵,还不让外出吃饭。宿舍条件太差,热水供应只有半个小时。还有,就是放假时间太短,法定假日都要补课……”我一一列举。
安老师点头:“你就是因为这些,所以才故意违反校规的?”
我听完这句话,笑了:“您的意思是,我是故意违反校规?”我把“故意”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知道,你这个年纪,叛逆期还没有结束,你希望打破规矩,解构权威,来寻找存在感,然而……”
我打断安老师:“老师,我明白我确实违反了校规,但是我确实不是故意的。”
安老师愣了。
“安老师,您以为,我是想故意破坏规则么?其实我从来没有把规则当一回事。我只是向往自由。”
安老师反驳我:“向往自由,就是破坏规则。”
我说:“老师,你错了,自由的对立面,不是规则,甚至不是约束。”
我一字一顿地说:“自由的对立面,是窝囊。”
“窝囊,您懂吗?就是明明遵守规则,却还是被人侮辱,被人欺负,就是你遵守规矩,没好果子吃,不守规矩,更没有好果子吃。”我说。
“窝囊的人,遵守规则,并不会受到规则的保护,但是不遵守规则,就一定会受到规则的惩罚。所以我说,自由的对立面,就是窝囊。”
“其实规则的对立面,也不是自由,而是牛逼。就是遵守规则,就一定会受到规则的保护,不遵守规则,却不会受到规则的惩罚。”
“所以,”我说,“其实我从来不在乎什么规则,也不在乎什么自由。我只在乎自己不要窝囊,要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