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缪雪进来就没开过口的瞿清终于说话了:“回来了?”
“瞿……”
“嗯?”
“……我该怎么称呼你?”
“按以前的吧。”
“知道为什么对莹莹那么慷慨吗?”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一个月后将会发生一件让她恨我一辈子的事,为了减轻她的痛苦,我的愧疚,只有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还是没有说服爸爸妈妈吗?”
“他们是不会违背掌上明珠意愿的。”
“那……那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想再让他们费心了,顺从也许是最好的孝顺。”
“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幸福和孝顺联系到一起?”
“幸福?还会有幸福吗?”
“为什么不会有?它藏在不知名的角落,需要自己去发掘。”
“你知道我失踪的一个月去了哪吗?”
“巴黎。”
“知道听到,看到什么了吗?”
“不知道,但无论什么,都不该影响你对幸福的执着追求。”
“到巴黎的第一天,入住的酒店门口,接待的服务生吃惊地看着我,讲了一串法语。我不理解,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又用英语问:‘小姐不是会说法语吗?’对于这个未曾见过的人无由来的提问,我只是耸耸肩。他边领路边回头看,然后摇摇头。
刚到大堂,又有一位男士走过来热情地和我握手,打招呼。服务生凑到他耳旁说了两句,他抱歉地鞠了一躬,走开了。
取好房牌,回到房间,我感觉巴黎的第一印象不是浪漫,而是神秘,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像认识我一样。
第二天到餐厅用餐时受到了更热情的欢迎。不论是戴厨师帽的还是服务员,见了我都深情一笑。
刚坐下,来了一位厨师帽,同样说了几句法语,见我没有多余的反应就走开了。过了一会多带来个同伴。
‘缪小姐,好久不见。’是个中国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呢?’
‘不止是我,这里的人都知道啊。’女服务员继续问道:‘身体好些了吗?我们都很关心你,也没有什么消息。’
‘我的身体一直很好啊。’
她惊异地看着我。
‘痊愈了?一个人来的吗?你先生呢?’
‘我先生?’
‘是啊,一直听说六月要在普罗旺斯举行婚礼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
我似乎猜到了一些事情,需要更多证据来支持观点,追问道:‘能给我说说那位先生的情况吗?’
‘缪小姐还是那么可爱,他的情况你自然比我清楚,我只知道厨师长是蓝带学院毕业的。’
听到这里,来不及用餐我就出了酒店。在出租车上,开始苦恼了,仅有的一点线索要如何利用呢?不管了,到了再说吧。
站在学校面前我很失落,这么一个语言不通的城市,简直寸步难行,但不能放弃,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以起点为圆心转圈,走到腿麻木才回去。
接下来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渐渐扩大了半径。第十天,我决定最后一次这样没有目的地寻找。走到下午感觉累了,停下来歇脚,眼前咖啡馆的店名吸引了我,那是姐姐的名字。
才跨进一步,柜台里的老板首先看见了这个首次光顾的顾客,钻出来抱起我。接着侍者,咖啡师都围到周围。
他们把我拉到钢琴旁坐下。等演奏完一曲,老板递过来一本账单和一支笔。我连法语都不会,更别说看懂法文,只能用英语问:‘这是什么?’
还好老板会说英文,‘过去的收支情况。’
这下明白了,这间店是属于姐姐的,终于找到更多线索了,但不能冒充她,有些问题难以启齿。
‘有员工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吗?’
‘稍等。’
老板找来一张表格,第一眼就看到了姐姐留下的住址,我记下后离开了咖啡馆。
在路人的帮助下,找到了她巴黎的住址。她走之前把房间的钥匙留下来,让我有时间去帮忙整理。
客厅和其余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茶几上找到了留言:卧室的床。
从床下拉出了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一只穿西装的泰迪熊,它的伴侣我见过,一个黑色的音乐盒,两封信,一封是给我的,看到另一封的署名时,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为什么你知道她是我姐姐后反应那么剧烈,为什么之后你对我那么冷淡全知道了。作为一个出色的邮递员,我把你的信送来了,瞿清先生。”
瞿清接过信封,拆开,取出信纸。
清:
还好吗?开心吗?幸福吗?收到信的时候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天堂?人间?没有,其实一直在你身边。
我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就在认识你的几天前,正准备住院治疗,那天突然很害怕,从病床上逃出来,淋着雨,在车站邂逅。
你把外套和雨伞给了我,草莓拿破仑酥的味道还是那么清晰,从你说我是第一个顾客起,我就知道你很寂寞,需要人陪伴,你的善良让我决定一直做你的食客,所以医生劝了几次接受治疗我都拒绝了。我想要是连我也走了,还有谁来品尝你的作品,你该有多失落,要走也要等做出成绩之后。
慢慢地,我不但爱上了甜点,更爱上了做甜点的人,一起在这个浪漫的国度延续着我们的浪漫。因为太开心,甚至忘了自己的情况。
最近连起床都觉得困难了,但不能让你分心,我会假装和平时一样。
一直在骗你对不起,下午的时候我从没有顺着河边走到酒店,或者在医院复查,或者躺着,差不多到点,才搭出租车去门口等你。每天看到你开心的样子,多想一直瞒下去,多想给你幸福。晚上都要祈祷,希望出现奇迹,让我好起来,但脑海中你的样子马上就褪色不见了。要是我健健康康的多好,就能牵着手在河边一直走,不停下来。
有时觉得自己很蠢,因为近在眼前的幸福得不到,总想破坏它,我也是怕你伤心难过,怕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的脆弱给你带来伤痛,让你流泪,现在知道错了,所以用最后的力气完成这封道歉信,请原谅我。
扔掉的音乐盒是你最喜欢的,新买了一个,只要我送的你都会喜欢的,对吗?
一直忘了和你说,我还有个妹妹,她叫缪雪,是除了你以外我最爱的人,你见了后一定会喜欢的。如果我走着走着心跳停止了,请帮我照顾她,让她接替我享受没能享受到的幸福。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你肯定会迁就我的。
我要睡在你盖的屋子里,是用糖果和饼干做成的,张口就能吃到美味……
仅有的几天时间里,想和你在一起,继续吃糕点。今天走了那么多路,又写了那么多话,好累啊,你在哪里呀?我来找你了。
写信的人太乏力了,字迹全是颤抖的,连名字和日期都没有署。瞿清折起信纸放到信封里,双手捂着脸,低下头。
“音乐盒是送给你的吗?”
“是。”
“对不起。”
这句道歉让瞿清感到不解,放下手,疑惑地看着缪雪。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瞿清还是疑惑地看着她。
缪雪掸去掉下来的泪滴。
“没什么,我们是亲人,所以我的婚礼你一定会来参加的对吗?”
“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呢?”
“四叶草的花语是什么?”
“一定能守候到的幸福。”
“但这个幸福不属于你,这样做真的能幸福吗?”
“得到总比失去好。”
“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对我了解多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到时候会送请柬来的,按时参加吧,不枉相识一场。”
“雪!”
“瞿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我不会让你夺取别人的幸福,更不会让你感到不幸福!”
“你已经让我很不幸福了,能来参加婚礼就是最大的弥补。”
“真的这样想吗?”
“是的,我希望亲人们都在场。”
“那我会来的。”
缪雪没有再说什么,出了酒吧。
不一会,外面的人都进来了,愤怒地对沙发上闭着眼睛的瞿清开始炮轰。
“你说了什么,把人家伤得那么深?”
“是啊,公主好心来帮我们,怎么能这样呢?”
“瞿,虽然平时我都站在你这边,但这次做得确实不对,不能再帮你了。”
“求求你们让我静一静。”
瞿清第一次对朋友歇斯底里地狂啸,批斗团惊呆了。
娄莹沉默地在到他旁边坐下。
“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瞿清苦苦一笑。
“没关系的,哥哥姐姐们表面上批评,其实内心是支持你的,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哪有自家人不帮自家人的?跟我们动起来,雪儿还在外面等着呢?”
“她没走吗?”
“嗯,她带我们去认路呀,快,都别说闲话了。”
帮忙收拾好东西,瞿清送大家出了酒吧。
“你们去吧。”
“你不去吗?”
“还有事,开始工作的时候叫我就行。”
“那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我们走了。”
等他们走后,瞿清回吧台取了瓶酒,到街边拦下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