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那帮人根本不会惦记一个小山村里猎户的嫁娶,再说,她与云横都成亲几个月了,也从来没有人提过这一茬。
小娘子貌比山花还要娇艳,声音也像掺了蜜一样的甜,朱唇轻启时浅浅的小梨涡里像是盛满了花汁,脸上虽未带笑,却让王保长感觉到春风拂面,春水微荡。
王保长一听她说话,骨头都酥了,可面子上愣是一副正经不过的样子,耐心向她解释道:“没有公文你完全不用担心,只要你记得家乡在何处,哪一村哪一户,我便能同衙门的主簿大人通个气,将你的名字填上去。”
沈晚夕敷衍地应了一声,她是沧州来的,身份连云横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如实填入县衙名册呢?非要扯谎的话,还不如不上报。
原本想等云横回来再说,却没想到那保长很是积极地笑道:“我顺道过来跟你提一声的,眼下没有带纸笔,小娘子若是有空闲,可与我一同去村里办事的地方填个名册,如何?”
见小娘子还在犹豫,王保长紧接着又道:“就离这不远,耽搁不了小娘子的时间,去一下便好,到时我再亲自送小娘子回来。”
沈晚夕皱了皱眉,感觉这保长像是迫不及待追着她跑似的,非要今日去把事情办了,她沉思了一会,刚要拒绝,前头竟传来云横低哑冷冽的声音。
“她是我的妻,与任何人无关,不需登记入册,”
王保长惊得浑身肉一晃,冷面猎户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与小娘子的谈话被他听到了?
沈晚夕惊喜地笑了笑,眉眼像绽开的水荷,刹那间霞光万道。
王保长顿感自己被迷得神智不清,原来小娘子也是爱笑的,笑起来连山野都失了颜色。
只是不对他罢了。
云横径直上前推开竹门,将手里打来的两只野鸡扔在雨棚下,手里握着弓箭,回眸时目光沉沉,盯着那肥头大耳的保长,漠声道:“还不滚,等我请你?”
作者有话要说:云横:我被人惦记了。
阿夕:好巧,我也是。。。
云横:……嗯?
(我去杀了他)
☆、莲房鱼包
这几日天气越来越热, 以往云横每次砍柴回来都要先到河边洗个澡,如今就是从河边回来走这几步都能流一身汗,沈晚夕便决定往后每日清晨煮一锅解暑的绿豆汤, 替代往常的杂粮粥。
骤热骤冷的绿豆熬出来更容易出沙, 沈晚夕昨晚便用烧开的水将一小碗绿豆泡好,今儿一早从井里拿出来,加入冰糖后熬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后,她用大碗舀了放凉, 又开始琢磨做点心。
余光一掠,扫过橱柜里昨日吃剩的蒸糕,云横若是爱吃, 昨日就能吃完,偏偏留到了今天。她贴在鼻尖闻了闻,幸好还没有馊味。可隔了夜的蒸糕再不吃完就坏了,
沈晚夕叹了口气,想了想从前阿娘的做法,忽然灵机一动, 她将蒸糕切成厚度适中的薄片, 刷上一层薄薄的油, 又在正反面都涂上蜂蜜, 而后放到火上炙烤, 不多时, 甜香便慢慢地从火苗里散了出来。
云横回来时,绿豆汤已经放凉,烤饼片也烤得酥酥脆脆,香味诱人。
一口下去,清清凉凉, 又香又甜,
沈晚夕看着他吃,自己也觉得幸福。
半碗绿豆汤下去,沈晚夕笑意盈盈地提议道:“今日我打算到河边采些莲蓬回来,试着做做蓬糕和莲房鱼包,要麻烦你去打几条鱼回来了,最好是鳜鱼。”
云横抿唇嗯了一声,斟酌一会道:“那你想不想我与你同去?”
沈晚夕眼波流转,白嫩的小脸漾出一个浅浅的笑。
云横和他一起去当然好呀,横竖都在河边,他们一个打鱼一个采莲,到日暮之前一起回家,还能看看白鹭夕阳,碧水长天。
可是云横去了河边,万一遇到阿萝……
她牙齿用了力,在筷子上咬下一排排的牙印,把自己疼得小脸都涨红了。
云横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沈晚夕垂着头,没有答话。
对于云横她一点也不担心,既然他说过只喜欢她一人,还亲过她抱过她,她便信云横不会变心。
可是阿萝还惦记着云横,她就不得不担忧了。
阿萝的模样很不错,是这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如果不是嫁了人,恐怕这村里的男子都会多看她一眼。
可阿萝自己过得不好,又对云横不死心,若是……若是直接在云横面前解了衣裳,云横那么容易僵硬的身子,一个没忍住,要了她……
沈晚夕咬着唇,抬眸看了一眼面色冷清的云横,又默默垂下。
她要不要主动一些,抢先把云横占为己有?
云横知道了她的好,便不会再给阿萝一点点的可乘之机。
怎么办,怎么办?
她一点也不会呀,那种事情怎么做得来。
沈晚夕突然想起成亲当晚无意间翻到的那本册子,那一页,画的是男女交缠在一起的样子,女子一条腿放在男子肩头,男子将手放在女子臀下,那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姿势呀。
她皱了皱眉,脸颊也开始发烫。
云横压根不知道身边小姑娘心里藏了这么多东西,只是见她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最后连耳垂都红得像玛瑙珠子,小脸也烧得透透的。
他又没做什么,她害羞个什么劲儿?
沈晚夕喉咙一痒,不住地咳嗽起来,云横以为她被豆子呛到了,忙去拍她后背。
谁知小姑娘忍了咳嗽,飞速扑身过来,在他唇边留下浅浅一吻。
随后又触电似的离开。
沈晚夕心火一烧,惶然失措,整个人竟然混沌起来。
她是呆了傻了魔怔了,她竟然主动亲了云横。
亲了别人的人,自己却一脸愕然和慌乱,云横垂眼笑了笑,待唇角温软的甜香散去,再向她投来目光的时候已似燃起熊熊烈火,恨不得将她和自己烧个干净。
沈晚夕跑了。
落荒而逃。
忍着腿脚不便,她半跑半跳地跑到河边,四周望了望。
要采莲蓬,对,采莲蓬回家做糕点。
脑子不知浑浑噩噩了多久,沈晚夕忽然听到脚边扑通的水声,低头看去,一条花鳜鱼被细长的竹棍贯穿腹部,圆圆的死鱼眼盯着她。
沈晚夕吓了一跳,忙转身看过去,云横收了手中的竹棍,将戳上来的鳜鱼扔在木桶里,爽利的小动作,竟让沈晚夕心跳快了一拍。
“嫂子这是怎么了?脸怎么红成这样?”
耳边传来男子爽朗轻快的声音,沈晚夕侧过头,看到钟大通站在河边石头上,手里也拿着一根竹棍四处张望。
沈晚夕心口一窒,方才她是聋了吗?竟然没有发觉两人都在她附近,云横的木桶里鱼都有四五条了!
好在有外人,如若云横一个人过来,她得尴尬地钻到河里去。
也不知道在河水里憋气,和在云横身下憋气,是不是一样的感觉?
云横脸色一向漠然清沉,即便是自己娘子在身边,也没有多出一丝柔情蜜意。
钟大通简直怀疑自己近日来的教学出现了问题。
亲亲抱抱种草莓他都教了啊,怎么进度还是一点没变的样子。
钟大通一时不知道该心疼云横还是心疼小嫂子,男人日日憋着怪难受的,对身体也不好,小嫂子那么美,又那么喜欢云横,眼里几乎全是他,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
中午前回到家,沈晚夕将莲蓬分了两半,一半洗净煮熟,捣碎后和着米粉和冰糖上锅蒸,另一半小心翼翼地将莲房中的杂蒂与囊肉挖掉,保留完好的洞孔,而后将被姜片、黄酒等各种香料腌制过的鳜鱼块塞进莲蓬的孔洞中。
很快,香软的米粉味儿混着莲蓬的清香从锅面传出来,沈晚夕看时辰差不多了,迅速将米糕取下,将莲房鱼包上屉,以旺火继续蒸。
做起饭来她一刻也没闲着,这边等着锅上蒸熟,另一边又融了几种香料调制了糖醋汁,用以蘸食鱼肉。
直至荷香四溢,萦绕了整个厨房,沈晚夕再将几乎完好无损的莲蓬取出来摆盘,荷叶清香,鱼肉鲜美,尤其用莲蓬作为盛菜的小盘,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夏季闷热,人也容易跟着烦躁,可是看到鲜绿清香的莲房鱼包,嗅着香甜清新的蓬糕时,云横便像是去了火一样,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云横倚在门框,望着小姑娘忙前忙后的身影,陷入沉思。
她做的菜,从来都是心意满满,如同镂月裁云,没有一样不精致。
这样的女子,哪里是能轻易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沈晚夕:我是谁,我在那,我做了啥……
云横:亲完你竟然给老子跑了?!什么德行!
沈晚夕:下下下下……下次我稍微主动一点吧,呜呜呜呜
作者本人:先做个饭吃哈,晚上慢慢算账!
☆、突然发狂
午后沈晚夕又做了一些莲房鱼包, 出门去给钟大通家送去了一些。
钟叔见了她笑得合不拢嘴,钟大娘也拉着沈晚夕说话,直夸她人美心善手艺好, 夫妻俩心里也暗暗替云横高兴。
原以为买了个丑媳妇回来, 钟叔还替云横可惜了好一段时间,没想到小姑娘竟越来越好看,饭菜也做得香,云横是个有福气的。
沈晚夕觉得钟叔人好, 对云横也好,也感激他们一家不把云横当外人。这样和乐融融的小家庭令沈晚夕羡慕不已,她愿意听他们唠唠叨叨, 不知不觉竟耽搁了小半天。
其实沈晚夕根本没想过早些回去,晨时她没羞没燥地亲了滢云横,一直都没有缓过来,闭着眼就能想到云横目光灼灼,一脸要将她吃干抹净的样子。
她恨不得在外面逛一天,到晚上云横将那件事忘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再回去。
天色已经不早了, 暮色苍苍, 黯淡的天光也只照得见回家的路, 沈晚夕要赶紧回家做饭了。
夜风裹着树叶窸窸窣窣, 山里还隐隐约约有几声野兽的嘶鸣。
沈晚夕从不会觉得这样宁静的小山村会有什么人为的意外, 直到身后鬼鬼祟祟跟着个浑身酒气的臭男人。
她心里发毛, 下意识就要逃跑。
一边加快了速度往家里走,一边竖着耳朵去听后面的动静。
那人呼吸粗重,就是寻常呼吸吐气都像是打呼噜似的,他脚步又乱又沉,起初咕咕哝哝不知说些什么, 后来仿佛是看到了她,一口一个“小娘子”地喊,喊她停下脚步。
沈晚夕当然不理睬,可是一加快脚步右腿就隐隐有些疼,她不敢快步走,可是心里又急,慌乱间已觉那人近在身后,蹭上了她的衣角。
她慌忙甩开,浑身像是被马蜂缠着一般浮躁,侧过头去扫过那人的正脸,沈晚夕心下一惊,竟然是几日前来家里的那个保长!
“是……是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