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受伤后,他的身体都会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近乎疯狂地修复着那些狰狞的伤口,那种痛到骨髓里的感觉让他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时烨在草丛里坐了不久,身上的伤口便已愈合得差不多了,就连衣服上大块的血迹也被他的皮肤吸收得干干净净。
那个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发出了惊奇的声音:“天,你怎么了?你衣服上的血都没了……”
时烨还是没有搭理那个人,他站起身,脚步飞快地朝着与女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他来到了一个山洞里。
他经常来这个山洞里躲避那个女人,因此他早在山洞里备好了一些生活物资。
那个人跟着他来了山洞,哪怕他在草席上躺下了,那个人还是非常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在了草席边上,不停地对他说句话。
“小孩,哥哥教你几招武功吧。”那个人又起身趴在草席边上,目光炯炯地望着时烨,“哥哥超厉害的,正好教你几招傍身,免得你又被你那个失心疯的娘打得这么惨。”
许是被吵得烦了,时烨终于睁开眼,清冷淡薄的黑眸定定地看着那个人。
他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那个人的长相,这才发现那个人的眉心有着一颗小小的红痣,那双杏仁眼总是睁得圆溜溜的,嘴唇很薄,却喜欢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时烨问:“你武功高强吗?”
“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么敢跟你夸下这个海口?”那人翘起嘴角,洋洋得意地说完,又拍了拍挺起的胸脯,“我单挑五六个人没有问题,飞檐走壁也不在话下。”
时烨冷冷地说:“你武功再高强又有何用?死后还不是沦为了一只孤魂野鬼。”
那个人神情一愣:“对哦……”
随后那双杏仁眼里霎时失去了神采,那个人抱着双膝,失魂落魄地坐在草席边上。
起初时烨以为那个人在吹牛,后来有一次,他才知道那个人没有说谎,那个人不仅可以飞檐走壁,还能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屋顶上。
那屋顶十分不稳,两边的屋檐倾斜而下,只有最中间那一横能够停留几只小鸟。
可是那个人就站在中间那一横上,站得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而时烨就在下面的庭院里,他沉默不语地帮着两个丫鬟整理药草。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疯疯癫癫地从屋里冲了出来,她的双目通红,整张脸却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看上去犹如只会出现在夜间的鬼魅。
女人手里拿着枕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时烨身后,她将意料不及的时烨按在地上,二话不说就用枕头捂住了时烨的脸。
两个丫鬟见状,惊叫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
“你早就该死的,你不该出现在这世间,你就是个魅惑人心的怪物。”女人发狠地按着枕头,又哭又笑,骂骂咧咧,“不,花家人都是怪物,就连我也和你一样是个怪物,等你死了,我就来陪你,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时烨平静地躺在地上,安之若泰地接受着死亡的到来,就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
可是这次不一样的是,有个人在他耳边哭,哭得非常伤心。
那个人似乎想把女人拉开,然而他没有实体的身体碰不到女人,也碰不到时烨。
那个人很崩溃,他哭着喊时烨把女人推开,他哭着恳求时烨活下去。
哭到后面,那个人越来越绝望,连声音都哭哑了。
原本时烨打算就这么死去,却在听到那个人的哭声后,他第一次有了反抗女人的想法。
时烨用力推开女人,他听见女人倒地发出砰的一声,那两个被吓得心惊胆战的丫鬟连忙过去扶起女人。
他睁开眼,只见刺眼的日光下,那个人长着眉心痣的杏眼男人弯腰趴在他身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张脸在记忆中逐渐模糊,又在这一刻逐渐清晰……
最后,那张脸和温池的脸重叠起来。
不久前的温池还哭得很厉害,即使这会儿止住了哭声,那双眼睛也是红彤彤的,他眼神迷离,一个劲儿地在时烨身上嗅来嗅去。
时烨躺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渐渐来了力气。
他沉默地伸手推开温池,结果温池又像只小狗似的凑了上来,甚至变本加厉地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格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时烨顿了顿,沉声道:“温池,你知不知道自个儿在做什么?”
但凡温池稍微清醒一些,便能听出时烨声音里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