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点灯,萧娴躺在塌上翻着书页。
“大监。”
齐述进来,便闯入一双水色的眸子里。这还是自上次不欢而散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这段时间,齐述忙,萧娴更是安静。
齐述是真的忙,而萧娴却是不得不安静——她出不了宫殿。以前是不想出,现在是出不去。
萧娴收回了视线,像没看到齐述似的,又翻起书页来,萧娴的面容隐在书卷后,只露出温和的眉眼。暖色烛光摇曳在侧卧的娇躯上,平添几分温柔,齐述走到她身前,她也没出声。
直到书卷从手中被人抽走,萧娴这才抬起头来看他。
杏眼半睁,黑色的轻羽漂亮又柔和,点缀在瓷白的面庞上,齐述觉得心里被什么滑了一下,但这个感觉只过去了一瞬,他面上仍是冷着眸色的模样。
“大监。”萧娴盯着齐述手里的书卷,轻轻唤了一声。
“你找我?”齐述开口。袖子里的手蜷曲又松开,微微往上了一些。
萧娴咬着唇点了点头,今天的确是她让悬烟去找他的。
之前淡笔带回来的消息让她心中存了疑虑。
西北边境的战事似乎稳定了下来,萧娴第一感觉就认为这个消息是假的,或许说这个消息是被故意放出来安稳朝政的。只是卢家有西北边境的编制军,他们传来的消息的确是战事暂休。
这不可能。
萧娴读过兵书,以西北边境的状况,绝不是一朝一夕可解决的......除非......
“齐述你好大的胆子,敢勾结朔拥——”萧娴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再睁眼,脸上已是一派怒色。
美人含怒,清冷愤怒的声音一下子将这恬静的场景打破,齐述散开的五指握紧,眉上寒霜渐重,片刻后袖子往后重重一甩。
没料到萧娴大晚上找他来会说这个,心中那层旖旎被彻底撕裂,齐述冷着脸不怒反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蠢人?勾结外人?”
自古以来,皇嗣相残,总有弱者勾结外邦以求继位的希望。但这样的皇权往往撑不过几年,内外积弱,造成的后果便是民不聊生,战乱四起。
“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烧着的炭火也阻挡不了此刻室内气温的骤降,齐述看了眼另一只手中的书卷,是一本《六韬》,嘴角勾起嘲讽一笑。他推了诸多事情匆匆而来,本以为....也好,本就不该对她有多余的心思。齐述将书卷扔到炭火中,朝着萧娴冷笑。
萧娴看着齐述步步紧逼,离她越来越近,神色慌乱了一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本就是想出言激怒试一试齐述的反应,她不能自乱阵脚,“我可有说错?西北边境有大将军坐镇,你却故意怂恿帝王出征,使朝政混乱,好趁机大权在握,当真居心叵测。”
“王正期是什么货色,别人不清楚,你难道不清楚?”齐述觉得好笑,一双眼牢牢盯着萧娴。
萧娴被这目光灼的心慌,微微侧头,“我只知道大将军首战告捷。”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这是朝中内外皆知的事情。”
萧娴的解释让齐述轻哼了一声,看着她紧张的模样缓缓道:“娘娘给王大将军送的锦囊我已知道,何必掩饰。”
因这一句话,萧娴转过头,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时光似有一瞬停止,萧娴动了动唇,暗恼齐述果然在监视她。
“那又如何——朔拥犯康南许久,民怨久积,世人皆想为西北边境出力,萧氏食君禄,借本宫之手送上助力,这又有什么可置喙的。”萧娴目光毫不退让,“还是说,大监你并不希望西北边境获胜......”
一句话再次将齐述与朔拥放到一起,几乎咬定了齐述与朔拥勾结。
“萧娴!注意你的言辞。”
齐述一把攥住萧娴的手,眸色深沉,暗酿风暴。
“好,那我就给大监你一个辩驳的机会。你与我说说,陛下出征到底是谁人撺掇;西北边境首胜后为何没有其他消息传入京中;为何你手里会有天子印章。”腕上刺痛,萧娴眉头蹙起,只看了眼被握住的手腕并没去管。心中想的是刚才齐述第一次失态的喊出她的名字,这便是有戏,面上的神色更加端庄,嘴里说出的话也是一句比一句问的响,大有打破砂锅一问到底的趋势:“大监若是能将这几个问题答出来,我便相信大监没有谋逆之心。”
齐述手中用力,薄唇抿的紧紧的,像是极力压制着怒火。
萧娴说完,两人皆沉默了片刻,一者是在等答案,另一人却不知在想什么。
萧娴直起身子目光略带审视的看着齐述,毫不避讳。齐述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手指动了一下,偏过头只说了一句,“陛下想做什么,没人能管。”
萧娴嘲讽一笑,“大监当真说笑,谁人不知你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你说的话,陛下没有一句不允的。”
齐述突然放开萧娴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萧娴,突然笑了一下,然后猛地抓起萧娴披散的发,拉得萧娴头皮发痛。
“放肆——”萧娴仪态向来端庄完美,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对待已是七八年前的事,此刻在齐述手下吃痛,心中狠极,手不受控制的便朝着眼前人扇去。
齐述一把抓住萧娴挥过来的手,目光暗沉,四周都仿佛安静下来,“萧娴,你以为你现在是谁?”
“本宫是娴妃,你敢——”
没想到齐述嘴上说不过就动了手。萧娴坐在踏上神情恨恨,眸里似有波光流动,难得鲜活了起来。
齐述头一次被人顶了回来,还是一只看起来从来都温和有礼的小白兔。看着萧娴挑起的杏眼,里面有故作镇定的慌乱,心中那股火气竟平缓了下来,“陛下不会有事。”
看萧娴还想说什么,齐述先一步开口:“你以为你怀着孩子我不敢动你?”
齐述已知道萧娴很可能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故意激他。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但猜到又如何,她这只兔子已不过是他掌中之雀,又能奈他何。
“西北边境的事情你别管。”
齐述话语落下,掌心里娇嫩的手腕挣扎了一下,齐述能感受到纤细手腕的摩擦,神情顿了一下便厌恶的甩开。
齐述已打算离开,萧娴却从背后一把拉住他的衣带,力道大的吓人,“齐述,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把京兵带去西北边境到底要做什么?”
显然,齐述模棱两可语焉不详的答案并不能让萧娴放下心来。
齐述没转身,背对萧娴,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更加笔直修长。
青色衣衫被萧娴扯出褶痕,抓着的力道一点也没有放松,“齐家嫡脉叁子,没有你齐述这个人。你为什么会和萧瑜有婚约?”
萧娴有无数问题要问齐述,只恨自己身体太弱,只是受了一场惊吓后便已维持不住,只能跌坐在塌上喃喃自语:“你到底是谁.....”
手中衣衫滑落,萧娴低头,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这几日她出不去,但消息还是能进来,除了西北边境外,她还让淡笔找了齐家的事情。
她承认,她有些慌了。她以为齐述只是不受宠才无名声传出,万没想到,翻遍齐家典籍也找不到有关齐述的记载。这不可能。世家之所以被称为世家,就是要一世一世传下去的,每一位嫡系血脉的世家子弟从出生就会有专人记载他们的生活琐事人生大事。齐述无疑是嫡系血脉,但里面却没有他的记载。
那大街小巷传的萧恣打杀他母亲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他和萧瑜的婚事又是哪里来的——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萧娴心惊,她没有时间和齐述虚与委蛇,怀胎不过十月,等她生产完,萧家势必要皆此胎东风而起,她与齐述早晚要决裂,到时不是你死即是我亡。此时筹码在手,她才有胆气敢直接质问。
阴影笼在头前,萧娴抬起头,便撞入一双黑沉的双眼,齐述去而复返。
“萧娴,你很聪明。”
齐述靠近萧娴,两只手如铁爪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有逃离的机会,薄唇几乎贴在萧娴的脸颊上,“但也别太将聪明当回事。”
萧娴本来是仰视的姿态,因为齐述的靠近而渐渐觉得呼吸困难,眼前的人离她很近,俊俏的脸上似覆有寒冰,但洒在她脸上的气息又是那样灼热。她突然伸手搂住齐述的腰,没有丝毫犹豫,覆上了那张在她脸上吹气作乱的唇。
两人具是一惊。
齐述双瞳睁大,嘴唇已被一条灵活软糯的舌头覆盖。
“唔......”
萧娴本能的去亲吻眼前人,齐述的态度让她疑惑,但又给了她希望。
柔软的唇瓣覆上去的那一刻,她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激昂,厚实的冬衣将两人躯体阻隔,却挡不住体温的触碰。
唇舌相交,黏腻的声音从相贴的地方传来。
萧娴很快感受不到呼吸,后悔的情绪盘旋在脑中,想要后退结束这个吻。
她只是有这个想法,还未实现,后脑勺上一股重力,将她压向前,再次加重了这个吻。比之前更加疯狂,仿佛是侵占而不是亲吻,舌头如长矛刺入她的嘴中,在里面掠地点火,劫杀抢占。
津液织成的丝线,若天罗地网盘结在两人唇舌之中,炭火燃烧的热气仿佛是厚积薄发只为当下,两人脸上潮红一片,谁也不是清明自制的模样。
一吻毕,萧娴大口喘着气,眼角带着丝丝娇羞,微润。
齐述嘴角还牵着一条银丝,被他用手指一点点擦去。
萧娴水色迷茫的看着齐述做完这个动作,心跳的飞快,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
她竟然,吻了这个宦官?
最近过得太安逸了.........竟然把这篇写的那么清水,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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