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都有欲。
但神不应该有欲。
浩然无极静静的站在竹院外,初阳升起,阳光在抵达他身上的前一刻弯折了角度,擦着带露的肩膀而过,地面上全是一个个破碎的光圈。
“师姐”雨蒹葭轻轻推了推闻竹。没推醒闻竹,凑近了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然后又喊了一声,“师姐。”
梦魇中醒来,闻竹终于睁开了眼。
雨蒹葭水润的眸子离她很近,一瞬间和梦中那个全是血色的窟窿重合在一起,闻竹猛然推开雨蒹葭,手惯性的扣在床边大口喘气。大半的身子出了边界,远离了床铺上两人共睡带来的热气,浑身冰冷。
“师姐?”最后的这一句师姐带着颤音,雨蒹葭飞快的扑上来抱住闻竹,“你怎么了?”
闻竹肚子里全是噩梦中血色带来的酸水,被这一抱挤压到肠胃,喉咙难忍胀痛。
雨蒹葭惊恐的从闻竹腋下穿过,仰起头来看她的脸,被闻竹一只手捂住眼睛,“蒹葭,我没事抱歉,刚才有点难受,不是故意推开你的。”
渐渐冷静下来。
“师姐,你还好吗?”雨蒹葭保持着缩在闻竹怀里的姿势,因为看不见,两只手胡乱的举着,被闻竹用另一只手压住。
闻竹半抱着雨蒹葭翻了个身,“没事,只是有点闷。”从床上下来,推门窗,深深吸了口气。视线冷不防与一道寒光相撞,于静静晨光里的遇见,自琥珀色里被银白色照耀,刺目的光芒竟抵消了那分冰寒。
一时无话。
自那次交谈后,闻竹本该在今日去取白玉笛和七弦琴,没想到浩然无极会亲自送来。
接过储物袋,闻竹没有贸然取出东西,先施了个礼,“麻烦尊上了。”
温柔中带着疏离。
浩然无极站在院门口,也不说话。
雨蒹葭跟着推门出来,在看到浩然无极后吓得瞬间跪地,被闻竹一把拉住,朝她摇了摇头。
浩然无极眸光在雨蒹葭出现后黯了一瞬,在闻竹重新看过来时又瞬间恢复冰冷模样,“她为何在此?”
浩然无极并没有看雨蒹葭,但那骇然气势已让雨蒹葭微微颤抖,更加害怕的躲在闻竹身后,只留小半个脸从她肩侧探头。
空灵的鹿眼带着一层雾蒙蒙的水色,“师姐,尊上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闻竹摸了摸雨蒹葭的头,“尊上怎么会不喜欢你。”
“你忘记无上学会大比时他还助你疗伤了吗?”
“尊上还有事吗?”安慰了雨蒹葭,闻竹对浩然无极的问题避而不谈,站在门前恭敬垂着头。
握着的拳松开去,浩然无极突然有一种挫败感,闻竹的身旁是陪了她这么多年的师妹,而他,不过是个突然闯入她生命的过客。
不甘心的苦涩在心头弥漫。
“你要离开浩然宫?”浩然无极说完这句话,视线扫过雨蒹葭。
雨蒹葭早在他说离开二字时便仰头看向闻竹。
一下子被两个人看着,闻竹愣了愣,不自在的将头发别到耳后才道:“过几日便走。”
“师姐!为什么要走,无上学会大比是你夺魁”
看着雨蒹葭泫然之态,闻竹不自觉心软,“蒹葭,你总要学会长大。师姐不可能一直陪着你,而且现在你找到了弟弟,也该担起责任来。好好在浩然宫修习,未来北神域定有你一席之位。”
闻竹心中其实已有成算,她会来浩然宫本就是送雨苍苍而来,能拿到白玉笛七弦琴算是惊喜,等雨苍苍和雨蒹葭调整好状态,她就离开去剑宗。
剑宗的事情她一定要弄清楚。
“师姐,我”雨蒹葭张口欲说,竹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叁人皆望去,只见雨苍苍扶着路边的竹子过来。
雨苍苍先叫了一句师父,又对浩然无极行了一礼,最后看向雨蒹葭。
本该是世上血缘关系亲密的姐弟,此刻却像是突然被凑到一起的陌生人,尴尬不已。
闻竹朝浩然无极看了眼,浩然无极点了点头,琥珀色流转,隐透出柔和的神色。只是闻竹走得快,并没有注意。
离开竹院后,闻竹小小松了口气,身旁浩然无极似有所感,眼神看过来,闻竹侧过头去看他,发现浩然无极的发色已经变得纯银。
那个一直想问但又止于礼节而不敢问的问题已说出了口,“尊上的头发是为何而白,又是为何而黑?”
高高在上的神明于世人眼中是何种模样?
凡人从来将神当作与日月齐辉的存在,仰望而不可想象;修仙者将神独立于修仙体系之外,但却追逐着神的脚步,修仙路上的每一次渡劫都是在一步步靠近神,了因果去其心魔,渡杀劫勘破生死,过情关悟透人性忘情绝爱,才入大道。
浩然宫的存在让众人离神更近了。
他们以为神早就断情绝爱,而神却与他们同样经历劫数才可证大道。
鸿蒙法则视众生平等,神亦如此,鸿蒙的法则之下,神受其约束。
浩然无极从诞生开始受劫,无上学会大比作为他化身渡劫之地,已有千万年。每一次化身渡劫,终将以侍剑仙的身份回到浩然宫归于本体,同时也以此牵制北神域宗门,遴选人才。
唯独这一次情劫,一切都变了样。他的欲念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
只有凡人有欲,故生黑发。
浩然无极突然将闻竹揽入怀中,闻竹整个人都被牢牢按在男人怀中,一时怔愣,但很快挣扎起来。
浩然无极抱的紧,甚至一只手空出来将她避开的脸板到与他对视的位置。浩然无极的脸上还带着与生俱来的寒气,却突然凑近,除了霜寒外,还有男子的清冽气息铺了满脸。
“是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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