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矜在旁边心中一震,奶奶的名字,便是这两个字。
老爷子沉默无语,一直静静地写着,他练字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即使是自己最喜欢的孙女来,也是同样如此。
奶奶去世是在她大一下学期那会儿,祝矜还在异乡上学,夜里忽然接到奶奶病危的消息。
一切都让人措手不及。
因为爸爸妈妈工作忙,她小时候没少待在爷爷奶奶家,祝矜和奶奶的关系非常好。
她连夜赶回北京,却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老人家临终前,还在向病房外望,叫着:“浓……浓……”
那段时间,祝矜只要一想起奶奶,就会红了眼眶,整个家里的气氛都是低压压的。
她记得回学校之前,她来看爷爷,老爷子那么健朗的一个人,当时一个人坐在还结着冰的荷花池边上,无声地落泪。
北方的早春很冷,祝矜当时整个人都心酸得不行,过去抱住爷爷。
后来,她嘱托祝羲泽没事干的时候,就常回来看看爷爷,她在外地,也隔几天便给爷爷打一通电话。
但当时祝矜自己的情绪就不算好,本来还没有从骆梓清去世的事情中完全走出来,又碰上了奶奶去世,她去见心理医生的次数都要比以前频繁。
祝矜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
也是那段时间,陆宇开始追求祝矜。
陆宇是学校有名的男生,长得帅,家境好,身后不乏追求者,但偏偏喜欢祝矜。
其实要是算上以往有意无意的献殷勤,他从祝矜上学期刚一入校便开始追求了。
以前她一概不理会,也就是那天,她偶然路过篮球场,陆宇正在投球,一个完美的三分球,被投入篮中,他在阳光下笑得狂妄又烂漫,侧脸和记忆中一个人很像。
那一瞬间,祝矜蓦地想到邬淮清。
似乎连上天都在帮陆宇,那天他身上球服的数字,也和邬淮清当年的号码一模一样。
所以,在那天陆宇从球场上下来,再次对祝矜表白,问她答应不答应的时候。
祝矜鬼迷心窍般点了点头。
她知道自己答应得有些卑劣。
所以在答应后,内心开始受到良知的谴责,她既觉得对不起陆宇,又真心实意地无法接受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那段时间,祝矜经常逃课。
她会在这座城市数不清的咖啡馆中,一坐就是一下午,也时常假装接不到陆宇的电话。
她看得出,陆宇在忍着怒气。
但当陆宇和其他几个大三的学长学姐们提出去东极岛玩时,祝矜没怎么想便答应了。
她想借离开学校这个机会,和陆宇说开。
在冷寂的小岛上,祝矜看到“出轨”的陆宇,心中第一反应是解脱。
但她没想到,她会在那里碰到邬淮清。
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有预兆。
她做了十八年来,最荒唐也最大胆的事情。
那几个月,祝矜在读金宇澄的《繁花》,小毛弥留之际说:“上帝不响,像一切全由我定。”
见到邬淮清的那一刻,酒吧的灯光在各色的液体中旖旎纷飞。
一刹那,上帝仿若也将主动权交到了她的手中,一切像是都由她定。
但在醉意消散人清醒时,祝矜知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所以她落荒而逃。
-
宁小轩逐渐又开始在群里活跃起来,恢复本性。
过了几日,他在群里转发了一条周六要有流星的新闻。
大家纷纷激动起来,有人提议,要不去山上露营,看流星。
这一建议得到好几个人的肯定。
祝矜不知道邬淮清看到没看到消息,于是把群聊转发给他,问他去不去。
w:【周五出差,我尽量周六早点儿回来。】
祝你矜日快乐:【啊?那你别来了,还要上山,太折腾了,你要是回来得早早点休息】
w:【到时候看情况,反正这个地儿开车就能到山顶,你和他们去注意安全,帐篷不会搭让宁小轩搭】
祝你矜日快乐:【知道啦!你也太小看我了。】
听说邬淮清不一定去,祝矜对这次露营的期待感一下子降低了很多,不过她还没有看过流星雨,又有些许期待。
周六这天下午,大家纷纷赶往郊区,祝矜和宁小轩开一辆车来,宁小轩开车,她坐在副驾驶,忍不住看手机。
“干嘛呢,一直看手机。”
“等消息。”她坦诚地说道。
宁小轩难得没有八卦,只说起:“巧了,你三哥和邬淮清都工作来不了,一群人让他俩天天最忙。”
“忙着赚钱呗。”
“是,搞得我们跟闲人似的。”
祝矜回头看他一眼:“你好像,本来就很闲,路宝他们单位都比你们单位忙,你们单位跟养老似的。”
“……”
上山的路上风景很好,空气也很清新,几辆车终于汇到了一起,他们偶尔会停下来拍照。
大群的消息隔一会儿不看就是99+,忽然,一条消息弹出来――
w:【我去找你们。】
路宝:【??不是说不来吗??】
w:【刚下飞机。】
又有人说,看来流星的魅力还挺大。
祝矜忽然收到他一条私聊,w:【其实是娘娘的魅力比较大。】
祝你矜日快乐:【小邬子,你怎么又油嘴滑舌了?】
邬淮清笑着,给她回了条语音:“我自己开车过去,先不跟你聊了,到去再说。”
祝你矜日快乐:【注意安全^^】
毫无疑问祝矜他们先到达露营地,山顶的风景很好,他们搭好帐篷,开始烧火做饭。
山里比市区天黑得早,吃完东西,天色便暗了下去。
祝矜坐在石块上,大家围着打扑克。
她时不时向路边望去。
忽然,她看到一束车灯的光照过来,祝矜眯起眼睛,辨认着,心底直觉这是邬淮清的车。
果不其然,那辆越野车停在路边,邬淮清从驾驶座上缓缓走下来。
他临时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白衫黑裤,肩宽腿长,向他们走来。见到祝矜的那一刻,两人目光在漆黑的夜色中相汇――不约而同地笑了。
“你终于来了。”大家纷纷说着。
邬淮清自然而然地在祝矜身旁坐下,还时不时帮她看牌。
两人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当年仔细看去,却分外暧昧。
好在山顶昏暗,只有篝火的一簇暖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一局打完,邬淮清起身离开,他从后备箱取出装备,开始搭自己的帐篷。
张菁站起身,拍了拍路宝,说:“我们去帮淮清哥搭帐篷吧。”
路宝摆摆手,还想继续打牌,说:“他自己厉害着呢。”
张菁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祝矜忽然站起来,说:“我跟你去吧。”
张菁看她一眼,没说话,两个人走到邬淮清的车前。
“你们俩去玩吧,我自己就行。”邬淮清看到他俩,说道。
“我们帮你吧,淮清哥。”张菁拿起一个支架,说。
祝矜在张菁没注意时,忽然隔空对他眨了眨眼,做了个wink,然后说:“那你自己搭,我玩去喽。”
邬淮清笑着:“快去吧。”
他又看向张菁:“你也跟他们玩去吧。”
张菁顿了顿,这才回到原位。
预报显示流行雨在凌晨两点钟出现,他们计划先睡会儿,然后再起来看,再睡会儿,接着再起来看日出。
等邬淮清搭完帐篷,时间已经不早了,大家三三两两开始洗漱睡觉。
祝矜走进自己的帐篷,进去之前,看了邬淮清一眼,他正在和路宝聊天。
祝矜睡不着,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她听到有人在敲自己的帐篷,拿出手机一看,只见邬淮清刚刚发来消息:【我在你帐篷外边。】
祝矜连忙从里边拉开。
邬淮清顺势进来。
两个人面对面躺着,静静地看着对方,好几天没有见面,祝矜伸手抚摸他的脸。
四周安安静静,山中偶尔有鸟鸣的声音和各种奇异的声音,把山顶衬托得更加空旷。
帐篷里有一盏小灯,散发着皎洁又羸弱的光。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忽然,邬淮清揽住她的腰,翻身覆到她身上,直截了当地锁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