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砜被他逗乐了:“我也觉得。”
两人正走过北都最热闹的大街,靳岄昨夜曾骑马穿过此处,但此时已全然不见任何繁华热闹景象。路上横七竖八都是人,坐着躺着,有的在哭,有的怔怔发呆。
贺兰砜脸上的笑又消失了,靳岄知道他在看这些人,带着沉默的痛楚。
或许自己不应该把放箭之人是朱夜告诉他。靳岄有些微的后悔:哪怕迟一点儿说,贺兰砜的愧疚也不会这么强烈。
两人走走停停,贺兰砜躲进树木与房檐的阴影里,微微喘气。他出了一点儿汗,汗水渗入伤口,异常疼痛。靳岄问:“我背你?”
“不必。”贺兰砜牵着他的手,像牵着卓卓一样自然,“走快些就行。”
没走两步,靳岄挣脱了他的手掌。贺兰砜:“嗯?”
“我手脏。”靳岄把手缩进袖子里,快步走在他前面。
“脏么?”贺兰砜追上他,“我不怕脏。”
他只有在跟靳岄说话时才是活泼的,靳岄不想让他又陷入方才的愧罪中,便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着天。
回到家里时,才知贺兰金英也是前脚刚到,直接被虎将军叫走了。
浑答儿坐在院子里揉后颈,脸红脖子粗地冲檐下的阮不奇吼:“就是你打的我!大瑀女骗子!你哭什么!有种你别哭,你出来跟我摔一次跤!”
阮不奇一身衣服被烟火燎得脏污,坐在檐下抽泣,一只手徒劳地揉眼睛,无奈从靳岄的角度看去,没有一滴眼泪。
都则正在劝架:“阮不奇怎么可能打晕你?你不清醒就再去睡睡。”
浑答儿抓起自己的靴子就往阮不奇那边丢,正正砸中阮不奇的胸口。阮不奇揉揉胸口,很慢地抬头,目光直直瞪着浑答儿。
靳岄心道不好,正要上前劝阻,阮不奇终于憋出两行眼泪,开始哭着比划。
贺兰砜当先冲过去给了浑答儿脑袋一拳。浑答儿捂着愈发疼痛的脑袋,茫然无措:“真的……真的是她……”
靳岄:“……”
他拉着贺兰砜进屋上药去了。
原本以为贺兰砜的伤可以自己处理,但脱下衣服靳岄发现他伤处在肩后,自己是看不到的。靳岄给他抹了油膏和药,那一大片淤青近看时愈发可怖,更有几处渗血,他用湿毛巾轻轻擦拭,贺兰砜任他施为,自己则用布巾擦拭卓卓做的鹿头靴子。
靴子实在不合脚,他在换勤的地方换了一双能走的靴子,打算回家前再穿卓卓的礼物,以免她伤心。
“这鹿头靴毕竟是熊皮鞣制,那人看到了,偷偷拿走了吧。”贺兰砜说,“白白让你担惊受怕。”
“你是云洲王请去的人,他们敢偷你的东西?”
贺兰砜不禁笑了,有时候他觉得靳岄的天真十分有趣。
“云洲王让我当他的随令兵,却没有安排我呆在他身边。对别的人来说,就说明他其实也并不十分看重我。”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而且我是高辛遗族,北戎人怕我,厌我,再寻常不过。”
屋外隐隐传来浑答儿的喊声,是卓卓醒了,正在为阮不奇出头。连都则也觉得浑答儿过分,时不时插一句更令浑答儿暴怒的话。
“就连虎将军……”
靳岄一愣:“虎将军怎么了?”
“他若是真看得起我们,浑答儿敢欺辱我这么多年?”贺兰砜平静地笑了笑,扭头对靳岄道,“人比牛羊马儿复杂太多。”
靳岄正仔细给他包扎,没提防他回头,只瞬间感觉贺兰砜的热息扑到自己鼻端。他身上有烟火的气息。
靳岄下意识往后一避,看见贺兰砜黑中藏碧的狼瞳里掠过一丝讶色。
“怎么了?”贺兰砜问,“你今天一直避开我。”
“没有。”靳岄低头清洗毛巾,贺兰砜忽然按住他下巴,令他抬头面向自己。
两人一下凑得太近了,靳岄吃惊地屏住了呼吸。
贺兰砜看着他的黑眼睛,欺身靠近:“又骗人。”
作者有话要说:微博上我发过一个自制表情,是说“看了这个文变成有钱人”,这个跟贺兰砜的身份有关。
但其实也没多有钱……
贺兰砜:……没关系,够娶老婆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