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看着手心上的酒,似乎微微诧异,片刻之后,一仰脖,便喝了下去。
那位小厮,已经回转过来,走到了轩辕锋的桌前,将另外一杯酒放在了轩辕锋的面前。
“客官,您的问心酒!”
轩辕锋接了过来,这才知道为何那位红衣女子为何诧异。
一个玉制的酒杯之中,一口碧绿的酒水,不住的流动着,散发着各种奇异的光芒。
让人一看过去,就沉醉不已。
问心,问心,这小小一杯酒,只从外观上看,便极其得不凡。
四方客栈的问心酒,一直有独特的规矩。
这样的酒,每一位客人,一生之中只能饮上一次,一次也只能这么一小杯。
多饮,或者第二次饮,便会没有功效。早已经人人皆知。
想到手中杯酒的种种传说,轩辕锋不禁暗叹。
“问心酒,就是这样一杯酒么?”
说完,他一举杯,一仰脖,一口便将杯中的酒喝得干干净净。
……
黑暗。
无尽的黑暗之中。
邱媛只感到无数的慌张,恐惧,寂寞,担忧,害怕……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饮下一杯酒,她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红衣不再,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八岁的小女孩。
“父亲,母亲,你们在哪,快来救媛儿!”
小女孩疯狂的大声喊道,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不辨方向得跑着。
她不知道她的目的是哪,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她就知道,她必须要跑!不停的跑!
因为只有不住的奔跑,她才会不那么恐惧,不那么害怕。
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久。
远处传来一片光亮。小女孩欣喜若狂,奔了过去。
“父亲,母亲,弟弟――”
小女孩跑进了光亮之中,见到了她依旧还活着的父亲,母亲,以及只有两岁的弟弟,邱少峰。
“父亲,我要学武。”
“母亲,我要花裙子。”
“弟弟,你再尿我身上,我打你啊!”
……
当年曾经经历过的幸福,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再一次让邱媛感受了一番。她是那般的欣喜若狂,那般的幸福。
整个世界,似乎都响起了她银铃般的笑声。
然后突然画面一转,某一日。
父亲和母亲的尸体,冷冰冰的躺在那里。无论小邱媛,再如何拼命呐喊,也喊醒他们,得不到任何回应。
很快的,她和弟弟便从一个大屋子里搬到了一个冰冷的小房子里。
只有八岁的她,每日里要照顾只有两岁的弟弟。
“弟弟,你快吃饭啊,我知道饭不好吃,可是吃了你才能快快长大啊!”
“弟弟,你快醒醒啊,你不能生病啊,姐姐没钱给你看病啊!”
“大妈,多给我点吃的吧,我和弟弟吃不饱,一点点就好!”
“大叔,帮我照看下我弟弟,行不?”
……
那段艰苦难熬的日子里,饥饿、寒冰、祈求,哭泣成了小女孩所有的回忆。
小女孩一日日渐渐大了起来,她越来越聪明的知道,究竟该如何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条件。
比如在族人面前,扮演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比如在族长面前,亲热的喊着叔叔。
又比如跟那个明明比自己只大几个月,却能享受锦衣玉食,什么都可以比自己好的男孩“愉快”地玩到一起。
……
无尽黑暗之中,无数的光亮闪烁着。
小女孩不住的奔跑着,从一个光亮之处,跑到另一个光亮之处。
那里或是快乐,或是煎熬,或是痛苦,或是不堪回首。
……
生活在慢慢的变化着。
小女孩渐渐长大,容貌也渐渐越像妈妈那般漂亮动人。
她也将自己的弟弟成功的慢慢养大。
但她也遇到了自己的苦恼。
慢慢的,她发现自己一直叫“少东哥哥”的人,似乎看自己的眼光,不一样了。跟许多成年的族人一样,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似乎总是不留意的想摸自己的手,甚至借着玩闹的机会,扶上自己的腰。
甚至,当她一次沐浴之时,竟然在窗外,看到了那一双熟悉的双眼。
她惊慌失措,她大呼大叫,她冲到那个她叫叔叔的人面前,向他哭诉。
但她的叔叔,只是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脸上,狠狠叫了一声:“你就跟你娘一样,是个贱人!”
再然后,他处死了伺候她的所有奴仆和丫鬟,重新给她换了新的一批。
并告诉她,从明日起,开始给邱少峰传授武艺,让她再不许提这事情。
她极其不甘,但面对他双眼的杀意,却是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自哪之后,她每次沐浴之时,便总会有一双眼睛,从某个角落偷偷窥视着她。而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
她整晚整晚的做噩梦,整晚整晚的抱着枕头,趁着无人之时偷偷哭泣。
她真的好害怕,害怕有一天,那个一直只是偷偷看她沐浴的人,会疯狂的冲进来。
她更害怕,她的弟弟某一天,会突然间便遭到了不幸。
但人前,她还必须笑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跟那位叫叔叔和大哥的人相处。
她迫不及待得想要逃离这个牢狱,这个让她窒息,让她疯狂的地方。
……
这一日,她终于等到了机会。
她听说,某位大人物途径苍南,将要在邱家逗留一日。
她只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到了!
她亲自去找寻自己的叔叔,说自己新练了一种舞蹈,可以招待贵宾。
最后她如愿以偿的在酒宴之中,一袭红衣,舞动全场。
惹得红莲剑宗的宗主,觊觎不已。当日邱家正谋求于红莲剑宗的合作,邱正封与红莲剑宗宗主便一拍即可,订下了婚约。
俩人根本不曾征询过她的意见,而红莲剑宗宗主,也早已经白发苍苍。
但她依旧已经满足了。
因为她终于一跃枝头,成了红莲剑宗宗主夫人,再不是任人欺凌之辈了。
哪怕她必定要曲意奉承,殷勤相救,假意相笑,巴结好红莲剑宗宗主,但她早已经不觉得委屈。
因为巴结一个更加强大的人,永远比她困死在邱府中强上千百倍。
更何况,她已经为自己的弟弟,邱少峰换得了更好的成长机会!
俩人苦,总好过一人苦,哪怕她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但若能够让弟弟,有个光明的前途,她也认了!
……
当日红衣出嫁,邱府热闹喧天。
少女的心中,对于未来依旧憧憬一片。
只是――
当出了邱府之后,她才发现,今日大喜之时,她的新郎竟然没有出现。
一个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大喜之日,她却只能独自垂泪到天明。
但她依旧,迎来了人生之中许久未曾迎来的轻松日子。
作为宗主夫人,她在红莲剑宗享受自己该有的尊荣,那是她此生都没有享受过的。
她甚至将自己的弟弟,也接到了红莲剑宗,设法传他剑法,督促他练功。
甚至,连她原本以为自己屈心巴结之人,也从来没出现过。
那段日子,她当真每日开心不已,只盼望着这样的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只是……
短短几年过去,噩运再次降临。
剑宗之内,关于宗主的生死下落,成了所有人讨论的话题。
有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渐渐相信,宗主必定已经战死。
而她这个宗主夫人,在宗门之中,地位也越来越尴尬起来。
而她也慢慢的发现,一直觊觎宗主之位,巴不得明日宗主死讯便传来的副宗主巴天石,看她的目光也越来越泛着光。
曾经在邱家经历过的噩梦,再次降临。
而且这一次,对方比邱少东,更强大,更胆大!
巴天石总是变着法子,制造靠近她的机会,而她则每日里,需要想着方法,尽量避免和他的相处。
黑暗再次降临了她的头上,仿佛她天生就是一颗扫把星,从来都是霉运临头。
若非太上长老出面,安排了俩位长老听她安排,恐怕她早已经被巴天石得逞。
……
黑暗之中,小女孩依旧在不停的奔跑着。
她早已经哭干,泪干,喉咙嘶哑。
许多回忆,她根本不想再回味,可是偏偏又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让她再经历一番。
……
在听到弟弟邱少峰丧生的消息之后,她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想过去死,但又觉得心里相当的不甘。
她憎恶这世界,疯狂的诅咒圣天,质问为何圣天非要将所有不幸,都降临在她身上。
她的泪水早已经流干,她的心中早已经麻木。
……
小女孩继续在黑暗中疯狂奔跑着,这一次,她要逃离的不是黑暗。
而是这些她不想要的回忆。
“父亲,母亲,媛儿好想你们啊!”
“偌大一个世界,为何没有一个人愿意保护媛儿呢。媛儿不贪心,只要一点点就好!”
“媛儿好冷好冷,媛儿好饿好饿……”
不知道在黑暗中奔跑了多久,小女孩的力气也似乎耗尽了。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逃离出这片黑暗。
也没有等待到想要的光亮。
“媛儿好想有个温暖的怀抱哦,只要一会会便好……”
小女孩已经筋疲力尽,终于倒了下去。
仿佛她的体力、精神、精气全部消耗在所有的不幸之中。
疲倦如潮水一般,要将她淹没之时。
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片光。
那般温暖,那般和煦。
“抱抱媛儿吧。”
小女孩喃喃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