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贵人要走,许周氏一看着急了,这桑氏求见死刑犯都行,那她呢,她女儿可还躺在那呢。
这贵人一看就是个主事的,此时也不管那知府老爷了,只向贵人喊:“贵人,贵人留步,我儿冤啊……”
裴韶步履缓缓,不慌不忙,可也不曾停留。
拂生也被一并带走。
总算走了,知府抹抹额角的汗,挥退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许周氏,这天马上热起来了,你还是快点下葬吧,张家上次拿了家底都赔给你家了,你还想怎样?”
许周氏不觉害臊,凄哀道:“大人,我们家四个男娃,都指望他们姐姐呢,结果你说这还没嫁出去呢,就死了……呜呜,我的儿啊……你死那么早……怎么不把娘也带去啊……这家还要怎么撑下去,你弟弟可怎么办啊……”周围还有人没散干净,等着看热闹。
知府终究受不过许周氏纠缠,上次的钱全是张家出的,这次就当官府出面给二十两罢。
许周氏欢天喜地收了银子,连连拜谢,称青天大老爷。
知府挥挥手:“你还是赶紧买个薄棺回去将你女儿葬了吧!”
狱卒在前面开路,拂生一行人在大牢里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近前,拂生已经看到张易散懒躺在地上,嘴里唱着小曲好不惬意。
狱卒上前那刀柄拍牢门:“张易,张易,起来!有人来看你了!”
张易眼儿一睁,尖嘴猴腮样:“哪个还来看我,诶呦,原来是我的亲妹妹。”
拂生上前,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来。
是张母留下的张家传代的一对小金镯子。
张易一看眼儿就亮了,身体一下扑上前:“这个老东西可算把这东西拿出来了,拂生,你是不是拿金镯子来换我出去的!”
拂生又将镯子塞回去,张易气急去抓她。
“拂生,给我,快给我!”
“镯子的确是给你的,母亲叫我拿镯子来看看能不能换你一条命,可是我不想换。”
“拂生!你不过是我张家捡来的,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母亲都叫你来换了,你敢不听母亲话!”
拂生眉眼陡然凌厉起来,带着一股杀气,张易顿觉不妙,未及动作,脖子就被拂生卡在牢栏里,一柄冰凉的东西此时就贴在他脖颈处。
张易浑身一个颤栗,他怎么忘了,拂生是杀过人的。
拂生长得貌美,自然不少人觊觎。那天她在河边杀鱼,村里的混混看见她,两叁个围着她不让她走,张易正好回家来看到。
原还想英雄救美,结果就看到拂生带着混混去了僻静处,他心内顿时冒火不耻,结果跟去一看吓尿不说差点吓死。
拂生也是像现在这样拿着一柄刀轻轻靠在他们脖子上,便一刀毙命,还有闲心拿刀将他们脖子上的肉削成一片一片的,像剔鱼肉一样。
想起当时的场景,张易就毛骨悚然,自那以后他都不太敢回家。
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吓得是瑟瑟发抖,手抓着铁杆动都不敢动。
“拂生,拂生……我可是你哥哥……”
死囚是不能被探望的,但是拂生不仅进来了,她还带了刀,不知哪里来的,亮出来的一瞬把狱卒们都吓了一跳。
他们想着上前把拂生拿下,贵人却轻轻一摆手:“勿动。”
拂生轻轻划下一点,利刃就一点点陷进肉里。
“啊……拂生……拂生,你这样,母亲定会不喜你的!”
张易委委哀求着,已经腿发软,头发疼,好像就快要死去一样。
拂生眼睛看着他,里面深邃似墨似乎要把人吸进去。
“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换你这条命吗?”
张易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问:“为什么,为什么?”
拂生陡然放下刀子,刀子从脖颈滑下,在皮肤上划下长长一道浅痕,接着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张易也如滩烂泥躺在地上,呼呼喘着气。
拂生再不发一言,转身走人。
贵人竟还在原地。
拂生跪下道谢。
张母不是不怨,不是不恨,她就这一个儿子,他老子又死得早,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万没想长大是个畜生东西,糟蹋了人家闺女还把人家逼死了。
昨夜她拉着拂生絮絮叨叨说了一夜,那一对金镯子放她手心,粗糙的麻衣划人皮肤,她一夜没睡,早上叫拂生去热一锅热水,热水没烧好,拂生再去看,她已然挂着绳子吊死了。
拂生背着她的尸体一路走到了城里,到了府衙前,她想了许多弄死张易的方法,最后想起张母轻飘飘的身子,苍老的容颜。
“怎么不下手?”贵人注视着她。
她能感觉他漫不经心抚着鼻梁。
“母亲说想再看他一面,我只是代母亲来看他,他死与不死自有律法,知府大人已经判了罪,小女不敢妄做动作。”
牢里寂静,贵人身后跟着一排人,此时全都低着头一点声音都没有。
拂生清晰感觉到最前面的人向她走近了几步,银绣织履鞋子,兰花蹁跹。
“不敢?”他终走到她面前,她跪着,他站的离她很近,拂生呼出的气似乎都扑在了他袍子上。
“有趣的很。”他轻笑着留下几字,似乎根本没想等她回答,转身带着一批人浩浩荡荡离开。
拂生到纹花树下时,张母身边仍有一个侍人守着。
拂生蹲下将张母调好姿势背到背上,侍人这才开口:“女郎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