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慌意乱,魔后却已抬手,她指尖微凝,一缕紫黑色的魔气瞬间笼罩了青葵。不过顷刻,便带出了一件光芒四散的法宝――正是万霞听音。
诸魔色变,魔后冷笑一声,见证据已经找到,她一时得意,哪还想到那个焦黑的“烤红薯”?她把“烤红薯”随意丢弃在地,将万霞听音呈给魔尊。
青葵立刻把这个黑不溜丢的“烤红薯”捡回来。旁边乌玳立刻挡在青葵身前,说:“找到这东西就代表夜昙公主私通神族吗?说不定……”
他话没说完,魔尊就怒喝:“闭嘴!”
一旁,谷海潮小声问:“要袖手旁观吗?”
嘲风说:“不然呢?跟那个莽夫一样,只知道挡在前面,说不是不是不是?”
谷海潮闭上嘴――你最近对你大哥是真不满啊。
魔尊查看无误,一扬手,把万霞听音掷到青葵面前,“你还有何话说?!”
青葵咬唇,不……不能认下。否则夜昙怎么办?
她硬着头皮,说:“回尊上,我……毫不知情。”
“不知情?!”魔尊震怒,“你不知情,这万霞听音会自己来找你吗?”
青葵咬了咬唇,不说话。魔尊看向少典宵衣,问:“证据已经查实,你这个天帝,总该对本尊有个交待!”
少典宵衣也在看那只被摔落在地的万霞听音,旁边,玄商君终于忍不住――无论如何,总不能任由霞族诬陷夜昙。否则还深陷魔族的青葵一定会有危险。
到了这种地步,他已经不能再顾忌霞族是不是自己的母族。
他行至少典宵衣身边,轻声说:“昨日,儿臣在‘青葵’身上同样发现了一只万霞听音。据查,是碧穹所赠。‘青葵’似乎并不知情,只是想参透法宝的炼制之法。事后,儿臣立刻前往天葩院,也确实找到了她绘下的仿制图。可见她确实只是对万霞听音的构造好奇。儿臣认为此事,乃有人蓄意陷害,还请父神详查。”
少典宵衣沉吟不语,纵然真凶已经清楚,然而现在却不是表态的时候。魔族好战,若是知道此乃霞族陷害自家未来储妃,恐怕立刻就会开战。还怎么和谈,怎么修补归墟?
此时交战,不是今日的目的。
他犹豫,魔尊可不犹豫――一个凡间女子,杀便杀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他直接下命令:“来人,将离光夜昙枭首示众。”
青葵微惊,少典有琴已经扬声道:“慢着!”
――知道青葵真实身份的他,是不可能让魔尊就这么斩杀青葵的。他正要说话,少典宵衣摇摇头阻止了他,轻声说:“还有人急着登台唱戏,你扫什么兴?”
他当然不能让魔族在此时处置自己的储妃,否则二人私通的罪名会坐实。炎方也一定迁怒神族,双方当场就会打起来。这件事绝不能跟神族扯上关系,最好有魔族可以跳出来背锅。
所以……如果有人想演戏,他自然也愿意把这场戏演个完完整整。
夜昙倒是知道他的心思,现在这样的局面,她料定玄商君一定会想办法保住姐姐,所以也不太担心。
她只是伸长脖子去看青葵,炎方一下令,便有魔兵持刀上前,气氛顿时异常肃杀。魔后当然不满意,――这么好的机会,只杀一个凡间女子,有什么用处?
她说:“尊上,这个离光夜昙胆敢私通神族,定然是有人指使。她被举荐嫁入魔族,会不会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
话落,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嘲风。
第81章
她此话一出,便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突然想起来。
――离光夜昙为什么会被魔族定为魔妃?因为斥候营发回的消息里,对离光氏两位公主的资质大书特书。而斥候营是谁的势力,众魔自然是心知肚明。
现在,这位离光氏的公主是奸细,那她是谁的奸细?
魔后话音刚落,魔族就有人低声议论:“传闻当年三殿下的母妃,与天帝少典宵衣就是恋人。三殿下更是天帝与她的私生子!难道是三殿下……”
眼见魔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魔后终于说了句:“住嘴!皇子的身世,也是你们能够质疑的?!”
魔尊炎方再次盯向少典宵衣,这次,目光沁血。
少典宵衣浑身僵硬,他目光甚至不敢落到嘲风身上,然而双手却仍忍不住,微微颤抖。魔族这些人,哪里在乎一个凡间女子的生死?他们真正想要杀的,是面前这个孩子啊。
魔后斥责了说话的魔族,嘴角却微微扬起――就算是魔尊这次不处置嘲风,但埋在心里的这根刺却永远不能拔除。从此只要他在一天,所有魔族都会对他充满戒备,猜忌永远不会消散。
嘲风站在顶云身边,面对身边横来的目光依旧保持微笑,无动于衷。
不见血的刀当然可怕,但若是见得多了,也就不畏不痛了。
而旁边,少典宵衣目光掠过嘲风。他就站在众魔之间,龙章凤姿、卓而不凡,却无端地令人心疼。那个人堕入魔界,已经两千八百年。这个孩子,也被魔界猜忌了两千八百年。
这次的事,也算相助了。
少典宵衣一抬手,将一物掷到魔尊炎方手里。炎方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却是一张傀儡符。这符已经失去效用,显然被使用过。他问:“什么意思?”
少典宵衣将目光移向魔后英招,不管怎么说,是有意栽赃了。他说:“有人在青葵身上种下傀儡符,使她写下了这封书信。青葵只是凡间女子,她总有睡眠之时,此人在此时催动傀儡符,她当然一无所知。至于这个心思毒辣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你大可自己猜测!”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丹霞上神更是吃惊――什么傀儡符?!
玄商君也皱眉――那傀儡符,怎么看着眼熟?他立刻想到自己先前替夜昙跳舞时,种在她身上的那张傀儡符。
夜昙在少典宵衣拿出傀儡符的瞬间,立刻戒备地跑到神后身后,抱住神后就不撒手。神后怜她被霞族“算计欺凌”,当下将她揽在身边,只是叹气。
果然她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她依偎着神后探出头来,立刻被玄商君剜了一眼。玄商君是真的气得不轻。到了现在,他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夜昙拿着这傀儡符,去陷害丹霞上神了!!
――这哪里是个公主,简直是惹祸精!给她根牙签,她就能把天都捅破!
夜昙这会儿得了靠山,狗仗人势,得意地回了玄商君一个白眼。玄商君:“……”
他不能在此时戳穿此事,否则神、魔两族真要开战,归墟封印怎么办?混沌之气外泄,只会遗祸四界生灵。
他保持沉默,而魔尊炎方也沉吟不语。
今天的事确实蹊跷,谁会大费周章,在神族天妃身上种下一张傀儡符,让她写这封书信?这封信,又怎么会辗转到了魔族,从未来魔妃身上搜出来?
这样的计策,总不会是为了对付区区一个人间公主吧?
而方才,魔后英招也顺利把火引向了另一个人――嘲风。
魔后一凛,说:“尊上,这封书信,乃是从浊心岛搜出,万霞听音也是从她身上搜得,与臣妾何干?!再者,这一切都只是神族片面之词,谁知道这傀儡符从何而来?!”
她刚刚辩白了两句,旁边谷海潮说:“公主若真得了这书信,不仅不焚毁,反而留在浊心岛让人查证?还有这万霞听音,以魔后修为,若要设计陷害,她一个凡女,岂能察觉……”
他话刚刚说完,嘲风回身就是一掌。他这一掌毫无保留,谷海潮猝不及防,生受了这一掌,顿时后退几步,喷出一口血来。
嘲风这才冷冷道:“我的母后,岂是你能非议的?”
谷海潮擦了擦嘴角的血,跪在地上。魔后被这主仆的一场双簧气得是咬牙切齿。
――不能非议,你等他说完了才打?!
然而少典宵衣紧接着就补刀了,他道:“万霞听音之所以成为霞族的本命法宝,是因为它会永久留存每一次传讯的内容,只有霞族能够重复听取。如果你仍然质疑,何不让霞族打开它,一听究竟?若这两个孩子是被人陷害,这法宝的留音,自然是什么也没有。”
魔尊目光阴冷地看了一眼魔后,捡起那只万霞听音,掷到少典宵衣面前。
少典宵衣看向丹霞上神,丹霞忙捡起这只万霞听音,凝聚修为输入其中。然而,里面传来的,只有其原主人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内容。
这只万霞听音,青葵和夜昙根本就没有使用过。
丹霞猛地转头,目光如利箭射向夜昙。夜昙一脸惊悸地靠在神后身边,享受着神后的安慰和保护,无辜得像朵纯洁的小白花。
魔族,魔后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到底是何人陷害本宫?!
她跪下,说:“尊上,这书信确实与臣妾无关。分明是少典宵衣有意维护谁,污蔑臣妾!”
炎方没有理会她,只是一抬手,一道暗紫色的魔气如刀锋般斩落。青葵以为自己死定了,然而劲风却掠过她,一刀将旁边素水的人头斩落。血喷了一地,青葵侧脸再次被溅上温热腥红。
魔尊根本没去看素水倒落的尸体,只是对她说:“起来,别跪着了。”
魔后忙伸手来扶青葵,她满脸笑意,仿佛刚才的狠辣并不存在。青葵好半天不敢搭手上去,还是乌玳一伸手将她架起来,说:“儿臣先前就说,此事定有蹊跷。若让我查到是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陷害公主,我乌玳非将他砍成肉泥不可!”
青葵哪里受过这种惊吓――方才魔族的刀,离她颈项不过寸余!她不惧死,可离死亡太近时,由不得人不恐惧。她依靠着乌玳坚实的臂膀方才站稳身形。
谷海潮小声说:“啧啧,又被人抢先一步了。”
嘲风目光在青葵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的手上――她仍紧紧抓握着乌玳的手臂。
哈,不过就是自请修补归墟罢了,真值得你崇拜成这样吗?
这个莽夫做了什么就让你觉得可以依靠了?
哼,真是愚蠢又浅薄的女人。
对面,少典宵衣没有急着处置丹霞,而是问:“这蟠龙古印的法阵,你想必已经参详过了。”
说话间,他一挥袖,一卷法阵图缓缓铺陈开来。炎方抬手按住飞来的画轴,说:“自然已经看过。”
少典宵衣说:“就算看过,你也依旧认为,乌玳是最适合的人选吗?”
炎方冷哼:“怎么,你是天帝当久了,连我魔族的内政也想干涉吗?”
少典宵衣说:“朕只是提醒你,如果这次修补归墟失败,乌玳回不来,你仍然需要再度派人前往。”
他的话掷地有声,也正中炎方的软肋。他沉默良久――可是,没有盘古斧的碎片,他无论派哪个儿子前往,都没有把握。他沉声说:“够了,吾意已决。此事不容再议。”
青葵握着乌玳的手臂,闻言不由抬头看他。乌玳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温柔的眼神,如秋天的湖,一片清澈得令人心碎的湛蓝。
如果为了这种眼神而死,又怎么会是死亡呢?
他瞬间豪气干云,说:“父尊放心,大丈夫总有一死,就算回不来,我乌玳也会不辱使命!”
青葵檀口微张,却什么也没说。
他是为了四界而去。明知有去无回,也只能默然相送。二人无言的凝视都落入另一个人眼里,于是这个人说话了。
――嘲风讥诮之意溢于言表:“不辱使命?我倒是想知道,兄长对法阵那么可怜的一丁点儿了解,如何不辱使命?”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声音的来处。只有谷海潮拍了拍额头。
――果然美人面前,什么英雄好汉都是蠢货。
第82章
嘲风就这么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来,可是神魔注目的时刻,他却只看见了一个人的眼神。那眼神现在落在他身上,如冬日暖阳,熨过心底的每个角落,令人舒适。
他向魔尊深施一礼,说:“父尊在上,归墟之事,关乎四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兄长虽然勇武,但对法阵了解不如儿臣。此事,还是由儿臣去吧。”
一瞬间,神魔俱静。魔后疑心自己听错――这可是天降大喜啊!便是少典宵衣也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