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得心!!
魔族,浊心岛,另一个人却是空心的。
――嘲风仍然卧床不起。
青葵从浊心湖的水中提炼出至纯浊气,为他擦洗身上伤口。嘲风身上的伤势,看起来十分可怕,但那是因为他故意在归墟中逗留了大半夜。
他的神识丝毫没有损伤。
此时他眼睛悄悄张开一条缝,在隐隐约约的视线里,青葵用洁净的药纱为他擦去伤口的混沌之气。精纯的浊气清洗过伤口,有种莫名的舒适。
他第一次这样衣衫不整地坦露在一个女子面前,而这个女人,她的肌肤如美玉般晶莹无瑕。一双睫毛很长,向上卷翘,如蝶翼微微轻颤。那唇也是鲜嫩而饱满的,仿佛轻轻一吮吸,便能沁出甜汁。
嘲风看得入神,青葵却面色微红。嘲风全身都是混沌之气腐蚀出的伤口,看着十分吓人。她细致地替他擦洗,便是那些难以启齿的地方,也不敢疏漏。
于是嘲风就开始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心往邪处想,身体当然更诚实,他顿时就出了丑。然而还来不得掩饰,青葵就直接拿一根银针,往他紧要处一扎。三殿下顿时如漏了气的皮球。
“你!”他翻身坐起来,伤口血如泉涌他也顾不得了,“喂!”
青葵不想他还醒着,忙说:“只是暂时抑制,殿下快些躺好。”
这……这是什么女人啊!!嘲风磨牙,这回算是老僧入定般心无杂念了。他闭上眼睛,邪念一散,倦意终于冒了出来,毕竟是在归墟中奔忙了一天一夜。
他恍惚入梦,隐隐约约似乎还在归墟之中。突然,有刀锋入肉!
嘲风猛然惊醒,下意识擒住了握刀的手。正是青葵,她手里握了一把小银刀,刀锋切入他肩头。嘲风皱眉:“做什么?”
他五指如钳,青葵不由嘶了一声:“三殿下!我已经替殿下清洗了伤口,接下来要剔除一些腐肉。还请殿下忍着些。”
嘲风松开她的手,她肌肤娇嫩,仅是这么一握,整个手腕便现出一圈淤伤。青葵也顾不得,勉强下刀。
她手中刀锋一动,嘲风全身便随之颤抖。青葵问:“我知道很痛,但殿下必须忍住。”
嘲风强忍一阵,终于伸手握住她手中银刀:“我自己来。”
“啊?”青葵说,“可是……”
嘲风不再多说,用银刀极快地削去自己身上腐肉,青葵愣住――他方才轻颤,好像并不是因为疼痛。
嘲风身上血如泉涌,他下手可没有青葵那般小心翼翼,只是快如疾风。见青葵盯着他看,他说:“小时候被动过刑,现在见不得别人对我动刀。会忍不住反抗,自然反应。”
青葵嗯了一声,见他下手果绝,毫不留情,不由问:“殿下不痛吗?”
嘲风没有抬头,只是淡淡说:“魔族没有医者,我爱跟人打架。偏生大哥勇猛,二哥又有人护着,我经常受伤。到稍大一些,长老们猜忌排挤,危险的事大多由我去做。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习惯了。”
这一番话,他说得云淡风轻,青葵却听得满心疼痛怜惜。那个小小的孩童,在最年幼弱小的时候,想必也曾委屈痛哭,也曾相信他人,毫无保留。直到最后,发现眼泪没有用,于是习以为常,对任何人都不再抱以希望。
她虽未经历,但她亲眼见过――夜昙就是这样长大的。
小时候她也经常哭闹,后来她更喜欢微笑,笑嘻嘻地什么也不说,于是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青葵不说话,嘲风很快把身上的伤口都剔得差不多了,就连背上,他也以气为刀,该削的都削了。这时候他整个成了血人。
青葵正准备替他止血,他说:“去请我父尊他们进来。”
“啊?”青葵说,“可是你的伤现在不宜见人。”
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嘲风微笑,声音也不知不觉变得柔软:“无事,去吧。”
――我当然要在最痛苦、最狼狈的时候见他们,不然怎么让他们看到我对魔族的“忠诚”?活在阴影中的人,总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像你这样白璧无瑕的瓷人儿,不用去看,也不必多问。
第99章
魔尊等人一直守在门外,此时青葵出来,大家立刻围上来。青葵行礼,说:“尊上,三殿下醒了。”
她这话一出,魔尊等人哪里还等得,纷纷入内。
嘲风勉强穿好衣袍,此时伤口鲜血淋漓,将外袍浸湿。而他削下的腐肉,也被丢在木盆中。诸魔见过各种各样的伤势,但亲眼看见这样惨烈的景象,仍然动容。
嘲风勉力下床,就要行礼。魔尊哪会容得他跪,立刻伸手扶住他,说:“伤成这样,就不要多礼了。”
“儿臣的伤不要紧。”嘲风不管不顾,仍然跪地,向魔尊磕头行礼,“还请父尊派人禀告母妃一声,就说孩儿已经无恙。请她老人家不必担心。”
旁边几位长老尽皆叹气,这孩子,恃宠不骄,是个沉稳的。
尸魔之母白骨夫人说:“已经派人去过了。三殿下快些起来吧。”
嘲风这才轻吁一口气,说:“如此,儿臣就放心了。”
白骨夫人问:“你不希望你母妃过来看看你吗?”她问这话,当然是问嘲风,需不需要趁机解除雪倾心的禁足。
嘲风说:“回姑奶奶,嘲风身为魔族,一点小伤,我受得住。再说,这些年母妃深居简出习惯了,也就不必劳动她了。”
白骨夫人点头,嘲风的这声姑奶奶倒是叫得她心头舒畅。她是魔尊炎方的姑姑,也是魔族长老之一。在魔族位高权重。
先时她并未把这个雪神之子看在眼里,但今日看来,这天界雪神却是非常识大体。孩子也教得好,智勇双全。
她说:“难得你母妃也是这个意思。你为魔族立下如此大功,想要什么奖赏,尽管开口吧。”
旁边,魔后脸色阴沉不定。顶云也面上无光。母子二人站在白骨夫人身边,只能强作欢颜。
嘲风满身是血,魔尊不忍他跪着,说:“先让孩子起来说话吧。”
白骨夫人说:“无妨,先说。”
嘲风说:“如果姑奶奶同意,孙儿倒是真有一请求。”
白骨夫人轻轻按了按拐杖,说:“讲来。”
嘲风说:“不瞒姑奶奶,斥候营花销实在巨大,孙儿接手之后,经常入不敷出。今天既然姑奶奶为孙儿作主,孙儿请求姑奶奶,让父尊提高斥候营运作经费。拨款如果能增加个三倍,那孙儿就……”
他这不像提要求,更像是晚辈对长辈撒娇,想要多些零花钱。果然话未说完,白骨夫人就笑出声来。
魔尊也是又好气又好笑:“闭嘴!好好养伤。不成器的东西!”
白骨夫人也忍笑,说:“等伤好一些,姑奶奶自当为你作主。快些躺下吧。”
魔后心里有气,却不得不故作贤德:“尊上、姑姑,不如我们还是出去说话,莫扰了风儿休息。”
白骨夫人点点头,魔尊到底心疼儿子,亲自把嘲风扶到躺上,看他躺下,才与魔后等人一并离开了房间。
湖心岛边,白骨夫人、烛九阴、相柳与魔尊、魔后、顶云等人一道乘画舫九婴返回。
魔后心中不安――这次的事,着实让几个长老对嘲风的看法大为改观。这实在不是件好事。可如果真是让顶云去冒这个险,她又确实不舍得――看看嘲风身上剔下来的肉,简直触目惊心。
一个母亲,谁能狠得下心让亲生儿子受如此苦楚?
她说:“尊上、姑母,风儿被贬到斥候营这一年多,想必也得了教训,不再似以前般胡闹。这次他戴罪立功,尊上确实也应该予以嘉奖才是。”
“戴罪立功”这四个字,可说得真是轻巧。魔尊扫了一眼她,不说话。
白骨夫人倒是笑着问:“魔后认为,应该如何嘉奖啊?”
魔后勉强笑笑,说:“当然是将他从斥候营调回来。堂堂三皇子,被贬为斥候,也着实不像样子。”
白骨夫人说:“说起来,风儿被调往斥候营历练,也有一年了吧?”
魔尊这才嗯了一声:“一年有余。”
魔后心中暗喜,赶紧顺着白骨夫人的话往下说:“一年零七个月了。以前呀,这斥候营一直收支平衡。也不知咱们这位三殿下是怎么了,竟然口口声声称入不敷出。他必是做了许多事情。今天正好有闲暇,不如我们去斥候营看看?”
说话间,她与顶云互相对望一眼,母子二人皆有得色――这嘲风就是个花天酒地的混账玩意儿。斥候营又是魔界最为鱼龙混杂的兵营,他能带成什么样?这一年时间,魔后也不是没有留意,营中一团乱麻,就连侍婢都能随意出入。
如今他要求加拨军饷,恐怕是贪污军饷,中饱私囊了吧?
白骨夫人倒也真的感兴趣,说:“也好。”
于是在魔后的极力主张下,九婴转舵,很快停靠在岸边。
魔尊与白骨夫人等相继下船。没过多久,一行人就来到斥候营。斥候营是整个魔族最底层的兵营,里面主要负责一些情报收集的工作。
魔尊站在营前,但见周围收拾齐整,连一片落叶都没看见。
大祭司相柳上前,道:“魔尊巡营,速速开门!”
不一会儿,有一队兵丁赶来,隔着营门行礼,随后道:“请尊上出示令牌。”
相柳挑眉:“放肆!”
兵丁整齐下跪:“尊上恕罪。三殿下曾立有严令,探营必须出示令牌。哪怕……哪怕尊上亲临,也不能例外。”
“嗯?”魔后皱眉,“平素三殿下在的时候,好像没有这规矩。”
兵士军容严肃:“殿下曾言,他在时,斥候营中万事皆是小事,便以他为规矩。他若不在,属下等便须严守军规,不得丝毫违背。”
魔后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看一眼魔尊。
魔尊不但不觉得被冒犯,反而笑道:“好个轻狂的小子。”
白骨夫人说:“少年人,狂点好,有大出息。”
魔尊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刻刑天战纹的令牌,着相柳递进去。里面的兵士校验无误,这才开门迎接。
然而入内之后,与诸人想象的杂乱无章却大不相同。
斥候营营房规整,兵士着装整齐。见到魔尊巡营,也并不慌乱,只是各司其职。
魔后愣住――前一阵子自己派人查看,斥候营还不是这样啊!
白骨夫人看了看魔尊,说:“不如,去宗卷室看看?”
魔尊嗯了一声,一行人来到宗卷室。但见里面被重新修缮过,所有宗卷用各类秘术存储,归置得整整齐齐。看守的兵士亦是严格按照章程,登记魔尊等人调用的宗卷。
白骨夫人一边翻看,一边说:“宗卷详尽,调用迅速。”
相柳也忍不住问:“这里几时修缮过?”
旁边兵士说:“回大祭司,三殿下调来之后,称斥候营哪里是个兵营,简直就是个筛子。但没钱修缮,他只好自掏腰包。之前的法阵,因为太过老旧,他便自行绘制了法阵图。斥候营请不动阵法大师,所以这些法阵都由三殿下亲手布置。”
魔后知道自己上当了。
第100章
这个贱种,他早有准备。跟雪倾心那个贱人一样,虚伪做作,最擅长沽名钓誉!
白骨夫人和魔尊却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