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芜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一直在天界,有生以来,从未遇险。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嘛……”
帝岚绝头一偏,昏死过去。
紫芜赶紧上前扶他,然而地上,帝岚绝人身褪去,只剩一只五彩斑斓的小老虎!
紫芜一愣,知道这是帝岚绝伤得太重,现出了原形。但是不对啊,这怎么越看越像自己的“小奶狗”?!紫芜狐疑地伸手一摸,那光滑如缎子般的皮毛,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
“阿彩?!”紫芜惊呆。
当初混入天界的小奶狗,竟然是妖族少君?这倒还不太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给它擦过屁股啊!!
第118章
月窝村,村民点了爆竹,奔走相告――火妖被仙长降伏了!
夜昙美美地吃了个清汤火锅,跟着少典辣目回到石屋。
梅有琴已经离开了,蛮蛮也不在。夜昙并不担心,蛮蛮跟她混了多年,老奸巨滑。它会跟踪梅有琴,查探他的住处。
无论如何,只要梅有琴不跟少典辣目打起来就行。
她说:“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找你玩。”
少典辣目问:“你要去往何处?”
夜昙说:“妖族,我有个朋友被抓了,我得去看看。”
她出了石屋,少典辣目跟出来,突然说:“我……可以帮你去救人。”
夜昙挥挥手:“不用了,我自己去看看就可以。”
她出得门来,石屋外围了一大波村民。
此时他们也不怕了。少典辣目穿上天光绫裁制的衣衫后,石屋周围不再如先前那般酷热。他们围在左右,村长小声问:“仙长,这件衣服是封印吗?这个火妖您不拿个葫芦给它收里边吗?”
旁边又有个老叟出主意:“或者您给它戴个项圈,骑走也行啊!”
一众村民纷纷附和。
“快快住嘴!”夜昙听得脑壳痛――那神族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门口,少典辣目立刻就开始搓火球。夜昙赶紧拦住他,抬手一压,说:“诸位请听我一言。”等到周围安静下来,夜昙终于继续说:“这位辣目仙长,自今日起皈依神族。他会努力修行,不会影响大家。也请大家不要来此,扰他清修。”
她话音刚落,村民们又是一阵嗡嗡议论。有人高喊:“仙长,那他会庇佑我们吗?”
夜昙扫了他们一眼――他一直在庇佑你们,一千七百年了。高山剥蚀,沧海变迁。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元神残片,在你们的误解和排挤之下,还在孤独地、坚定地庇佑着你们。她轻声说:“会。”
话音刚落,又有人问:“仙长,那他能替我家耕地吗?我家牛前天难产死了!”
她话音刚落,旁边又有人高声喊:“仙长,他能帮我家挑粪吗?我男人是个痨病鬼,受不得累啊……”
“我!”夜昙气得,“都给我滚――”
月窝村,村民争相庆贺的消息,并没能在魔族引起重视。
魔族正在禁医。青葵还被“关押”在缠魂窟,虽说是关押了,却也没人提审她。结果因为伙食过于丰盛,她这样自律的人,都长胖了足足一圈。
看守的魔兵生怕她抑郁寡欢,特地还学了几出人间宫廷的皮影戏,哄她开心。
缠魂窟外,魔族销毁了所有丹药、药炉、医册。而令人意外的是,这样声势浩大的禁医之风,竟然是三殿下嘲风率先响应。
整个魔族上下,都看到他重伤濒死、遍体鳞伤地销毁丹药、囚禁医者。
他流着血慷慨陈词、字字激昂,魔族各大长老、族长无不动容。而魔妃雪倾心,也一如既往地居住在落微洞。尽管魔族已经解了她的禁令,她却依然深居简出,言行举止毫不逾矩。
魔后恨得牙痒痒,却偏生拿不到半点把柄。
顶云也开始日渐不安。
虽然魔族各大长老没有明言,但是大家对嘲风的关注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如今的嘲风,前有修补归墟的大功,后有维护魔族传统的英勇,而他,只空有一个嫡子的名头。
但,好消息总算还是有的。
――失去了医者的调养之后,嘲风的身体日渐虚弱。
魔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皇子,虽然智能双全,但恐怕是时日无多。
魔尊炎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终于这一天,嘲风在烧完最后一批医书之后,体力不支,昏倒在地。
因为医修被全部驱赶关押,魔族无人敢再提诊病一事。于是三殿下嘲风被送回斥候营,却无医无药。就连一直主张禁医的白骨夫人也瞬间失了主意。
魔后英招得了这天大的好消息,立刻就带着顶云赶到斥候营探望。母子二人刚进到斥候营,就发现一向闭门不出的雪倾心竟然也在。
母子二人对望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喜色。
看来,嘲风这次确实是不行了。
斥候营,嘲风的军帐陈设极为简洁。此时,他躺在榻上,面如金纸。他的功体在缓缓溃散,紫黑色的魔气星星点点地溢出来。
白骨夫人坐在床头,魔尊炎方站在一侧。两个人都盯着榻上的嘲风,一言不发。
璇渊魔姬和其父鳞王也来了,但见嘲风情况实在不妙,父女二人站在一侧,并未上前。
榻边,雪倾心缓缓握住嘲风的手,许久才说:“尊上。”她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字字断肠,“风儿身为魔族皇子,维护魔族礼制,死而无撼。”
炎方轻拍她的后背,她泪水滑落脸庞,如泣珠露:“但我只是一个平常妇人,不能眼看唯一的骨肉病死于良医之侧。他去之后,臣妾自请落发断念,永闭落微洞,非死不出。”
炎方瞬间红了眼眶,他轻声说:“倾心……”两个字之后,竟然再也无法开口。
――身为魔尊,是无权流泪的。
白骨夫人摸了摸嘲风的脸,枯瘦的手竟也微微颤抖。
魔后不在意这些,她留心打量嘲风,却突然一凛――嘲风手腕上,隐隐有一道黑色的纹路。她连忙伸手,掀起嘲风的衣袖,而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她不由惊叫!
“尊上,您看这是什么?!”她失声道。
炎方的目光随着她的声音看过去,只见嘲风手臂上,赫然布满道道黑纹。
白骨夫人和炎方俱是一凛。璇渊魔姬更是惊愕,她急忙要上前,却被自己的父亲――沉碑渊鳞王一把拉住。鳞王向她摇摇头,反而拉着她退出老远。
白骨夫人沉声说:“来人!解开三殿下的衣衫!”
雪倾心也愣住,炎方看了她一眼,默许了白骨夫人的吩咐。
两个魔兵立刻上前,很快,嘲风的外袍被解开。只见他胸前,交错纵横的伤口之下,黑色的纹路清晰可见!
“这是……这是……”白骨夫人怒而起身,重重地顿了顿拐杖,竟是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魔后英招冷笑:“这是神魔交合所产之子才会有的……病纹!”她转身,看向雪倾心,“当初你嫁给尊上时,早已成魔,为何却会生出一个带有病纹的孽种?!”
第119章
堂堂魔族三殿下,身上竟然带着神魔之子才有的病纹!
魔尊炎方双拳紧握,他细细分辨嘲风身上的病纹,却发现那些纹路确实生长在他肌理之中。清浊混淆,如踩败于泥泞中的积雪,灰暗肮脏。
白骨夫人回身一杖,敲在雪倾心背上,雪倾心却没有躲闪。
她身子微微前倾,借力跪倒在地,魔后说:“你已入魔,却又生出带有病纹的孩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风儿不是尊上的骨血!雪倾心,你好大的胆子!这个孽障到底是谁所出,还不从实招来吗?!”
她受了这一杖,炎方却并未维护。雪倾心仰起脸,眸子里停泊着一片晶莹。她轻声问:“尊上也这般想吗?”
炎方的指尖掐进自己的掌心,他一字一顿,沉声问:“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雪倾心泪如雨下,脸上却带着笑,她说:“尊上到底还是怀疑我。我与尊上两千八百年的情意,断绝于今朝了。”
炎方牙关紧咬,嘴里溢出血腥,他字字沾血:“是他的,对不对?”
那个所谓的他,当然是指天帝少典宵衣。可今时今日,他甚至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敢提。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魔后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喜形于色,说:“天帝少典宵衣心机深沉,派这个贱人潜入我魔族,定有惊天阴谋!尊上切莫为了这等贱人伤神,来人!将她拖下去,严刑拷问!”
璇渊魔姬刚要说话,鳞王却强拉着她,退出营帐。帐外,璇渊魔姬挣开鳞王,说:“父王!我们此时离开,会不会太不讲道义了?你不是说我们要依附三皇子,对抗魔后吗?”
鳞后一边示意她噤声,一边拉着她快步离开:“住嘴!现在看来,这位三殿下果然非尊上所出。你这时候凑上去为他分辩,是想要连累整个沉碑渊鳞族吗?”
璇渊魔姬是个女将,也不是个怕事的。她说:“父王难道忘了,您早年让我和嘲风定下婚约。现在就算我们离开,难道族人就不会受牵连吗?”
鳞王生怕周围有谁听见,赶紧说:“住嘴!此事休要再提。回去之后父王就遣人退婚!”
他拉着女儿飞快地出了斥候营,仿佛是怕沾上了什么瘟疫。帐中,两个魔兵上前,却犹豫着不敢动。雪倾心自己站起身来,转身跟随魔兵出去,快到门口时,她突然说:“我早说过,魔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也没有风儿的。尊上的爱不能护我,我再如何隐忍、退让,也只能死于构陷争斗。”
炎方怔住,这是两千八百年前,雪倾心刚刚怀孕之时,对他说的话。而她说这话,是因为那时候,他信誓坦坦地承诺娶她。
炎方转过脸,魔后愣住。
――他满脸泪水。
眼看雪倾心就要被押下去,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慢着!”
众魔回身,发现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乌玳!乌玳大步来到嘲风榻前,说:“父尊,三弟毕竟是为了魔族方才重伤至此。多年以来,他从未做出过有损魔族的事!父尊就凭这区区几条黑线便对他生疑,难免令人心寒齿冷!”
他一向冲动,此时说话也毫不顾忌。
魔后皱眉――这个莽夫,他又来搅什么局?
她说:“尊长在此,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还不退下!”
她话音刚落,立刻便有魔兵上来。乌玳一对撼天斧在手,怒问:“谁敢?!”
魔兵见状,顿时不敢异动――乌玳虽然冲动憨直,但是修为可也是当得起魔族第一勇士的!魔后怒道:“你父尊与本宫在此,还当着你姑奶奶的面,你这是想要造反不成?!”
乌玳护在嘲风榻前,说:“儿臣不敢。但上次修补归墟,本应儿臣前往。若非嘲风出头,儿臣恐怕已经死在归墟。我乌玳恩怨分明,就冲着这点兄弟情分,也要为他尽一分心力。父尊、姑奶奶,如今他已然口不能言,他的生母雪妃娘娘也并不认罪!你们起码应该找个大夫看看!若他确实不是父尊所出,父尊要杀要刮,儿臣也管不着。但如果有人暗中加害,我乌玳也绝不允许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一身杀气,魔兵哪敢让他接近?
――他可是真会杀人的!
弓箭手将他团团围住,却也不敢贸然放箭。魔后对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恨得咬牙切齿,沉喝道:“发生这样的事,已是魔族的奇耻大辱,难道还要传扬出去,让四界笑话不成?何况,魔族刚刚才禁医,如今竟又请医修。朝令夕改,魔族威信何在?你若再不退下,莫怪本宫将你一同问罪!”
乌玳哪里辩得过她?他一梗脖子,怒吼:“他是我弟弟,我身为兄长,若此时懦弱退缩,岂是大丈夫所为?!”
“放肆!”炎方勃然大怒,“亲长在堂,你手持利斧孤身闯入,是要杀我还是要杀你姑奶奶?!”
“啊?”乌玳举着一对撼天斧,像是举着双螯的螃蟹,不知所措,“儿臣……儿臣没有啊!”